半月后,陆知宁家的门槛,是结结实实地被踩塌了。
陆知宁虽是近几年声名鹊起的修真界新秀,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和顾家这样的顶级门楣扯上关系,更别说是嫁进顾家了。
都说在陆知宁这个年纪应该专心修炼,暂缓亲事,可对方是顾家,这句话又没这么绝对了,流水样的珍宝法器,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震慑一方的族中大能,不知会对修炼助益多少。
顾正涵就一个宝贝儿子,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冷不丁就宣布了儿子的亲事,看来是对陆知宁十分满意,可见陆知宁远远比传言中还要优秀啊。
与此同时,“十分满意”的顾正涵正对着族中司仪的吹胡子瞪眼。
司仪顶着压力,还是把陆知宁的要求复述了一遍:“陆公子说,成亲那日,他不戴红盖头,也不坐轿,少爷如何,他便如何。”
这些小事,陆正涵哪里会放在眼里,只是顾遥性子软,为了儿子以后能在媳妇儿面前把腰杆挺起来,他得教教他御妻之道。
他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就听得顾遥点点头道:“照他说的来就好,婚礼流程也不用太繁琐,他应该不喜欢那样。”
司仪连忙点头。
顾正涵嘴还张着,这下说什么也不是了,只能拿过手边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口,不知是第几次抱怨道:“有了老婆忘了爹,我都跟你说什么了,有些事你别答应得那么快,就得晾晾他,让他急,他才会重视你!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
顾遥轻轻摩挲着喜服上的花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等司仪都出去了,屋内只有父子二人时,才轻声道:“我喜欢知宁,自然要敬重他,爱护他。知宁愿意嫁给我,是我最幸之事。”
老子都说了多少次了是他看上你的!
顾正涵坐不住了,他觉得再跟顾遥待在一起自己的头都要疼了,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前几日给你找的画册......你都看了吧?”
他的老脸算是豁出去了。
原本专注整理着婚服的顾遥一愣,脸颊飞快染上几缕轻红。
顾正涵也顾不得其他的,耐心道:“男子与男子之间不同......这件事马虎不得。”
顾遥放下喜服,认真点头:“我......我知道了,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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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溪鹿山陆家,聘礼已经送了三天三夜,都是用飞行神兽运来,一抬头就是漫天的大红色,将阳光都遮去大半。
叶珂拿着须弥芥子帮陆知宁收聘礼,面对这些平时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的灵草法器,刚开始还能一声接一声的惊呼,后面叫不动了,连收东西的手都有些酸痛。
打死他都想不到,陆知宁居然要成亲了,还是和素未谋面的顾家少主......
虽然这件事已经传遍修真界了,但叶珂当初知道,是陆知宁亲自告知的。
当时他的想法和陆琪声一样,以为陆知宁走火入魔了,即使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是真的,仍然不敢相信,一见钟情什么的,居然会在知宁身上发生......
他偷偷往屋里看了一眼,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屋里,陆知宁伸着手,任顾家派来的裁缝为他试着喜服,含笑看着镜中的自己。
上一次他对婚事十分抗拒,别说好好试喜服了,那一件陆琪声挑出来的喜服他看都没看,成亲当天草草套在了身上,还在杀妖兽的时候成了块破布。
重来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和顾遥的婚礼。
他这么想着,配合裁缝的动作又微微抬高了头。
这一下,让一旁的林千千看得又是“啧”了声,着急道:“陆知宁,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想过我和你说的话啊,顾正涵会选你当儿媳,别有用心,不怀好意!”
陆知宁微微皱起了眉,若不是这几天不想触霉头,真想把这傻丫头丢出去。
他理了理领口,不紧不慢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跟你说的话,是我对顾公子一见钟情,我主动去找顾城主的。”
“怎么可能......”林千千不满地嘟囔着,看见满院子的聘礼,忿忿道:“你该不会是被这些东西迷了眼,被顾家......”
“林千千。”
在陆知宁的脸色沉下来的同时,林百百开口了:“你一天天的质疑这个不平那个,也不见你做了多少好事帮了多少人,你今年若再不破境,宫主就又要来家访了吧。”
林千千脸色一白,仍是嘴硬道:“实话还不让人说啦,我就是看不惯顾正涵这种以势压人,唯我独尊的样子。”
陆知宁冷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她:“你和顾城主认识?”
林千千不屑:“谁要和他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他以势压人,唯我独尊?”
林千千愣了愣,气愤道:“你们都被他蒙蔽了!他才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呢,他那样的人最会伪装了!”
陆知宁嗤笑:“你的意思是,和他交好的丘宫主、修真界各方大能都被他骗了,只有你这个和他素不相识的人,看破了他的伪装?”
“陆知宁!”林千千有些急了,咬唇纠结了片刻,硬声道:“难道你们忘了,卓哥哥在顾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陆知宁拧眉看去:“灵石充足,灵草不断,量身打造的法器和时刻关注修炼的族中长老,这就是顾卓在顾家的日子。”
“那都是表面上的,其实......”
陆知宁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看见了?还是这些都是顾卓告诉你的?”
林千千被他问得懵了一瞬,不服道:“你的意思是,卓哥哥骗我......”
“我只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了解事实就随意指摘他人是不负责任的行为,”陆知宁说完,看了眼怔在原地的林千千,声音又冷了些:“你若是还执意相信顾卓的话,怀疑顾家的用心,那你也不必参加婚宴了,慢走不送。”
林千千握紧了拳头,又气又委屈地看向了林百百和叶珂,叶珂立刻别过了脑袋,林百百则是沉沉地看着她,眼神暗含警告,轻轻点了点头。
最终,林千千愣愣地坐了下来,眼神挣扎,若有所思。
陆知宁满意一笑,低头让绣娘给自己戴发带。
******
一个月后,万众瞩目的婚礼终于举行。
陆知宁坐在缠满红绸的雪凤云岫上,一遍又一遍地背着婚礼流程,只觉得才背了一遍,便看到了前方的景阳城,心猛地提了起来,暗道这雪凤速度太快了也不好。
雪凤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回过头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陆知宁对它笑笑,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没说你不好,只是我太紧张了。”
他说着往下看去,只见偌大一个景阳城都被装点成了红色,街头巷尾站满了人,此刻齐齐地往天上瞧着送亲的队伍,手中还挥舞着红绸子。
上一次成亲,他到景阳城时都是晚上了,根本没注意竟有这么多人。他缓了缓心神,觉得这会儿比他飞升度雷劫时还要紧张。
雪凤缓缓下降,人群的喧闹声越来越近,直到落了地,周遭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雪凤云岫上。
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陆知宁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发颤着的手,拉开了车帘......
而他还没碰到车帘,眼前天光顿现,他诧异抬头,落入一双温柔的眉眼。
顾遥一手举着车帘,一手伸了过来,静静地候着他。
陆知宁盯着他看了会,忽然想起了什么,忐忑道:“这不合规矩吧,你怎么这时候就出来了?”
顾遥的脸上浮上几分窘迫,赧然道:“我想......早点看到你。”
陆知宁一愣,心跳加快了几分,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有片刻的晃神。
顾遥感觉和陆知宁相贴的那部分皮肤十分的烫,沿着血管奔涌入心脏,再从心底漾出一片炙热,升腾起一股奇异的熟悉感。
两人牵着手,踏着红绸,慢慢走进正厅礼堂。
这段路不长,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纷纷映入眼帘,王洵师父、丘宫主、陆长老......有的看着陆知宁长大,有的陪陆知宁度过了最颓靡的那几百年。
虽然他们不会知道,陆知宁还是想以这场婚礼告诉他们,他已经弥补了自己的遗憾了,他找到了顾遥,会和他长长久久地走下去,没有什么能再他们分开。
步入礼堂,二人在正中站定,看着坐于堂上的顾正涵和陆琪声。
陆琪声眼睛红红的,陆知宁正想用眼神示意他注意一下,不料余光瞥见了顾正涵,在他眼中也看到几点晶莹......
“一拜天地——”
司仪高亢的嗓音响起,陆知宁从震惊中回过神,同顾遥一起俯下身去。
“二拜高堂——”
虽然不太记得上一次这个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了,但陆知宁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只是这一次,他真情实感地对两位爹拜了拜。
“夫妻对拜——”
陆知宁心中一紧,脸上有些烫,他这时候有些后悔,还不如戴着那块帕子呢,至少能把自己现在的神情遮一遮。
他侧了侧身,与顾遥对面站着,两人目光相触,对视片刻,心有灵犀一般笑了笑,低下头,郑重行了一礼。
......
这一次顾遥也是一样,没有去酒宴,两人牵着手,万众瞩目地回了澄霞院。
甚至香卷和思桐也站在门外,一脸喜气地看着二人。
“少夫人,我是少爷的护卫,我叫香卷,她是思桐。”
“好!”陆知宁肯定地点点头,随手塞了一块灵石给他们:“不过以后还是叫我知宁好了。”
香卷激动地满红通红:“谢少夫......谢知宁!”
两人进了屋,喝完合卺酒,司仪谨记着吩咐,利落地退了出去。
陆知宁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顾遥床上,熟稔地躺了下去。
“累死我了。”
顾遥见他如此,自己倒有些局促起来,坐在了床侧一角。
陆知宁歇了会,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声,道:“酒不错。”
顾遥闻言愣了愣,立刻站了起来,走到桌旁把酒壶酒杯拿了过来,又为他斟了一杯。
一壶酒见底,顾遥眼神已经迷蒙起来,浅浅地靠着床柱,一动不动地看着陆知宁。
陆知宁一抬手灭了蜡烛,光线消失的瞬间已经凑到了顾遥颈间,说话间的呼吸轻轻拂过顾遥的下颌。
“接下来,到哪一步了?”
顾遥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迷茫,而后倏地睁大了眼睛,神色也清明几分,倒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了陆知宁的手,指尖轻颤,片刻后低声道:“知宁,我、我可能还不太会......”
回答他的是一双环上来的手,陆知宁圈着顾遥,一齐往后倒在了厚重的被褥上,手自他的眉角一路往下......
“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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