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泠舟不断强攻，丝毫不给苍五昂喘息的机会。

然而，苍五昂也发现，茇木藤上的邪气竟一点一点地被左泠舟吸去，他心头猛然一惊。

“灵珠！竟是灵珠！”苍五昂咬牙切齿，“这本该消散于尘世的东西，竟被你个黄毛丫头给寻得到了，可真是稀罕。”

闻言，左泠舟不屑一顾地扬起一抹笑意，“呵，还有更稀罕的，再将你这个老不死的挫骨扬灰之前，让你再多看一眼。”

话落，左泠舟将手中长剑霍然一挥，剑身瞬间裂成星星碎片，继而在手臂伸直的刹那化成一道如游龙般的长鞭。

随即她猛地朝苍五昂甩去。

长辫在她手中如银龙破空，只猛挥两下便震得苍五昂只能挡不能攻。

见状，左泠舟猛然挥起长鞭，鞭子挟着那一道清辉划破长空。手臂弯曲的刹那，长鞭再次裂成星星点点，在她手中化成了那把琉璃长剑，集合灵力朝着苍五昂猛地一击。

苍五昂只及时抬起茇木藤挡住，却也被击飞出去，两个人再次湮没于这黑气中。

就在二人打得不可开交，一道白绫突然穿破黑气直往左泠舟而来，措不及防间，白绫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带离了这团团黑气当中。

离开这邪气团的刹那间，左泠舟的双眸闪过一道白光，那双充斥着黑红的眸子瞬间恢复了那泛着湛蓝和琥珀色的异瞳。

白绫将她带到了楼上，力量收的太过突然，左泠舟愣了愣身，脑子里混沌一片，不断有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幸亏缙云及时扶住了她，“……左泠舟，左泠舟！”

左泠舟缓了缓神，目光呆滞地看着楼下那邪人。

“姑娘，你没事吧。”凝姿担忧地问道。

左泠舟目光呆愣，看着眼前慰问自己的女子，她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但看着那双满含润玉的眸子，她便立马认出眼前之人。

“……凝姿。”

听到这个名字，凝姿释怀一笑。

这个笑得很是凄苦无奈。

苍五昂哪里会让左泠舟全身而退，他从那黑气中一跃而出，精准地锁定了左泠舟的位置。

“今夜，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落，他极速转动手中的茇木藤，藤指前方之际，黑气如同带着寒气的冰棱朝着左泠舟飞去。

只见凝姿大手一挥，手中白绫瞬间打散了袭来的黑气，立马挡在左泠舟身前，充斥着杀意的目光紧盯着苍五昂。

“傀儡也敢与老身叫嚣，看我今日不把你打个烟消云散！”

“若不是我被子婆所欺骗，今日又如何能促使你的邪道成就，这楼宇是我，我亦是这楼宇，哪怕我烟消云散，我也要为自己证道！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言罢，凝姿霍然抬手，掌心对着楼顶。继而手腕一转，每一层楼竟出乎意料的以不同方向开始转动。

“这楼宇乃老身助你而成，竟想以此来作无用抵抗，呵——”苍五昂睥睨着她，只见他左手凝聚一团黑气，佯装可惜道，“寻得一个本吸食天地灵气而成的地缚灵可不简单，老身不想毁掉这风水宝地，但，你既想烟消云散，那老身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掌心一翻，手中那团黑气源源不断地供给到底下两个阵法。

“不好，阵成了。”涟惊呼道。

几人垂眸看去，那偌大的大堂下，逐渐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黑气漩涡。那强大的吸力像是嗜血的恶煞，正贪婪地吸食着这楼宇的物什，唯楼下那苍五昂毫无波澜，只不断地给漩涡供给邪力。

“时间到了，他的阵成了，只要我一消失，你们便可安然离开。”凝姿转过身来朝着他们说道。

“什么意思？”左泠舟愕然道。

“你明明可与我们一同离开。”缙云语气凝重地开口，“为何执着要消散。”

凝姿摇头，声音哽咽道。“没用的，我离开这里，我的魂魄不全，只能当一个孤魂野鬼，我不想害人……”

只要她跃入这由阵法而成的漩涡，这楼宇便不复存在，而不属于这里的人和物都将会被她一一送出去。

这就是为何，她即是楼，楼即是她。

苍五昂拖延那么久，只为了等阵成，可他不知道，这栋楼宇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在左泠舟呆滞地目光中，凝姿往后一退，闭上双眼往后一倒，那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坠落。

“不要啊！”

就在凝姿即将被黑色漩涡吸进去的瞬间，左泠舟纵身翻过围栏，一手死死抓住栏杆，另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凝姿下坠的手腕。

“左泠舟你疯了！”

缙云惊呼，他们三人连忙抓住左泠舟的手。

她们二人悬于空中，摇摇欲坠。凝姿抬起头，血泪蜿蜒的脸上，挤出一个破碎的微笑。

“放手吧……我认命了……”

“你明明还能投胎转世，凭什么认命！若坠入此间，就真的永世不复了——你为何要认！”左泠舟嘶声喊道，攥住她的指节因用力已迸出青白。

闻言，她取下别在腰间的香囊，被抓着手腕的那只手轻轻覆上左泠舟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一枚香囊塞进对方掌心，随即，一根、一根地，掰开了那誓死不放的手指。

十指松懈的瞬间，左泠舟下意识地往下抓，却被那枚香囊硌痛了掌心。

而下坠的凝姿，在坠落进尘埃地空洞之际，求生之念依然炽烈——她看着那握着香囊的手，本能地向上徒然一抓，却只握住了虚无的空气。

这一刹那，凝姿心如死灰地闭上了双眼。

在抓住她的那一瞬间，左泠舟曾触碰到她的心。

她说她想活着。

可是她也认命。

直到那道素色的身影被这黑色的漩涡湮没，一道白光乍现。

所有人的意识瞬间断开。

混沌中，一道熟稔的轻柔之声传进左泠舟的耳中。

“不，你们可以离开。”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缙云身旁，而他们依旧身处那栋楼宇当中，眼前说话的人是凝姿。

这是……凝姿消散前的记忆。

只见他们三人回头看去，方才发了疯似的冲出房间的凝姿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然而这次，她穿的不再是先前般的美丽，而是长发垂落，一身素衣，面容灰如土色，十指的黑色利甲冗长，腰间还别着一个沾了泥巴且陈旧的香囊，却依稀能看清楚那原本喜庆的大红。

“是你……”垠秋闻到了她身上腐烂的气息，不由得皱了皱眉。

“只要我散去魂魄，你们便可离开这里。”凝姿开口道。

“散去魂魄意味着永不再生，你将化为尘埃烟消云散，你也愿意？”缙云冷声道。

“愿意。”凝姿肯定地开口。

“若我告诉你，你不用死，我们也能离开，你愿意吗？”缙云又道。

“……真？”凝姿似乎看到了一笃渺茫希望。

“真。”缙云也笃定道。

闻言，垠秋走上前来，猜测道，“你不会又想以元神破阵吧，就你这要散不散的元神，破了阵，就算你与姐姐命共一线，你这般摧残自己，你就不怕姐姐出事吗？你莫忘了，你是神，她是个凡人。”

听到这话，凝姿讶异地看着缙云，连忙否决他的决定，“不！我不能白白让你们丧命！”

“……可你命不该绝。”

第一次，左泠舟第一次见缙云面露怜悯。

凝姿轻轻摇头，缓缓开口道。“一切因素皆由我生，所以此世因果应由我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