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宫中夜宴(二)

“啪”的一声,琉璃盏摔到地上的破碎声让鸟笼中的金丝雀惊的扑腾了几下翅膀。

“这也配叫贡品吗?当本宫没吃过葡萄?!”公主永乐一脸怒容,永乐殿内奴才们跪了一地。

“公主息怒。”钰福姑姑小心翼翼地开口,“这确是今日新进贡的,若是不合公主口味,奴婢再让御膳房呈几样贡果上来。”

“罢了。”永乐兴致淡淡,“给本宫梳妆吧,几时了?晚宴快要开始了吧。”

“回公主,申时了,晚宴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开始。”

“将本宫的那身雨过天青的留仙裙找出来,本宫要穿那一身。”

“公主。”钰福姑姑忙劝道,“今日是中秋宫宴,帝后和其余王子公主皆着符合礼制的宫服,留仙裙美是美,但……”

“但什么但。”永乐面色一沉,愈发不快,“本宫要穿什么还要听你的不成。”

钰福姑姑服侍公主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性子,劝是劝不得的,只是尽个提醒的义务,回头皇上怪罪下来,也好替自己求个体面。

永乐公主是大蜀最小的公主,也是皇后所出,自小荣宠不尽,养成了骄奢跋扈的性子,宫人们每日心惊胆战地服侍着,不敢多说一句,也只有钰福姑姑,敢提醒这么一提醒,但若是再劝,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换上留仙裙,永乐坐在镜前,几个宫女迅速上前为她梳妆,大殿分外压抑,永乐一直沉着脸,不知因何心生不快。

“哗啦”——

宫女行秋因太过紧张,一个不小心将妆匣打翻在地,妆匣里有串珍珠项链是永乐去年的生辰礼物,因永乐喜爱,故而没有同其他礼物一起放到库中,而是放到了妆匣里,以便平时佩戴。

妆匣打翻后,珍珠散了满地。

行秋瞬间面如土色,跪倒在地,颤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公主恕罪,求公主恕罪。”

“钰福,这珍珠一共多少颗?”永乐公主的声音平静,却冷的让人心惊。

钰福姑姑连忙跪下回话,“回公主,一共一百零八颗。”

永乐站起身,绣着金凤的裙摆扫过行秋的手,随后蹲了下来,拣起地上的一颗珍珠在指尖把玩,“本宫宫里,原有个叫迟春的宫女,曾失手打碎了本宫的玉簪,你猜,她后来怎么样了?”

行秋抖个不停,话也说不出来。

“她被打发去了浣衣局,一个月后,居然投了井。”

满殿寂静,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可是她竟变成鬼魂,要来害本宫,你说,她应不应该怪本宫啊?”

行秋入宫不过两年,知道宫里闹过鬼,却不曾想是因着这等事,登时身子瘫软,跪都跪不住。

“你呢?你做错了事,本宫要惩罚你的话,你会不会怪本宫啊?”永乐问道。

行秋哆嗦着想开口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永乐站起身,吩咐道:“来人,直接扔到井里去吧,省得她还要自己跳。”

宫人纷纷吓得趴在地上,没有人敢动,钰福姑姑一咬牙,哀声道:“公主三思啊,内务府分配的宫女,都是记录在册的,若是在永乐殿凭空消失,只怕……”

“谁说让她凭空消失了。”永乐皱眉,“就说她偷了御赐之物,怕本宫责罚,才自己投井的。”

“公主……”

钰福姑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永乐不耐烦地打断。

“钰福,你莫不是想陪她一起?”

连钰福姑姑也救不了她了,她……她永远我出不了宫了,她爹娘和妹妹还在家里等着她,可她却要……

行秋心灰意冷下,反而冷静下来,重新跪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着永乐拜了三拜,“奴婢做错了事,公主责罚奴婢乃天经地义,奴婢断不会怪罪公主,也不会变成鬼魂回来害公主。”

“哦?”永乐似乎很诧异,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那你可是有事求本宫?”

“是,公主。”行秋深吸气,继续说道,“求公主多给行秋发几个月俸禄,着人送到行秋家里,行秋便死而无憾了。”

永乐倒是沉默了,紧接着,突然眼前一亮,或许,她的计划有了合适的人选,永乐不禁笑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倒有几分胆识,钰福,你带其他人退下,本宫有话单独跟行秋说。”

*

“若有人问起,便说得了风疹,恐惊圣驾。”沧元又嘱咐了一遍,见锦瑟点头,才带着她入了宫门。

方才在马车上,锦瑟终于承认自己不想进宫,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沧元还是觉得内心欢喜,她愿意跟自己表达自己的想法了,是不是意味着,她愿意信任他了。

沧元将皇上钦点锦瑟入宫之事尽数告诉了她,既然她信任他,他也要回以真诚,才算不辜负她的信任。

锦瑟脸上遮着面纱,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同沧元一起走在宫内的甬道上。

宴会开始之前,沧元要先去趟养心殿拜见皇上,想带锦瑟一起,又怕徒生事端,思来想去,决定将锦瑟带到坤宁宫,将她先安置在母后那里,自己才好放心。

斟酌了一下,开口道:“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候,我需去趟养心殿见皇上,便带你先去母后处可好?我争取快一些,宴会开始前赶到坤宁宫,再同你一起去。”

母后,便是他的母亲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母亲,那她的母亲呢?她怎么从未见过?她的母亲也是神君身侧侍奉的巫女吗?

“锦瑟?”

见锦瑟似乎在走神,沧元轻声叫道,生怕声音太大吓到她。

“我……”

“可是不愿?那你可愿同我一起去养心殿拜见皇上?”沧元见锦瑟犹豫,连忙道,他不在乎带锦瑟去养心殿合不合礼仪,他只想让锦瑟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这样,他才能了解她。

若是她一时说不出口,他多猜一猜也无妨。

锦瑟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以前从没有谁问过她愿不愿,如果问她愿不愿,她好像不愿,但是她摇完头之后便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沧元,生怕他怪罪于她。

但沧元只是笑了笑,道:“那便不去,我也不去了,我带你在宫里走走,不去养心殿也不是什么大事。”

锦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一种异样的悸动从心脏处传来,不是蛊虫带来的蠕动,而是一种心脏的跳动,她仿佛第一天知道自己有一颗会跳动的心脏,也是第一次认真的审视它。

它原来,是这样强有力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紧张,只是平静地跳动。

沧元的耐心询问和极致尊重像一颗石子,投入到了内心平静的湖泊里,这种感觉虽然陌生,但锦瑟并不觉得恐惧。

她隐约觉得,除了神君的巫女,靖王府的奴仆之外,她可以是她的心脏,是她的双手,甚至可以是这片树叶,是这方湖水。

无限的想象让锦瑟觉得新奇又兴奋,想着想着,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然后,她突然扭头看向默默走在她侧边的沧元,绽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但那双盈满清亮的眼睛,让沧元失了神。

那一刻,沧元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消失了,只有锦瑟的眼睛,烙进了沧元心底。

那股熟悉的感觉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这双亮若星辰的眼睛,分明是她!

青瑶!

此刻的沧元,内心的疑问呼之欲出,他急切地想知道,锦瑟究竟是不是青瑶,虽然青瑶魂飞魄散,但!她可是青鸾神女,若是机缘巧合下,也不是没有转世的可能,或许,真的是她!

“锦……”

“沧元哥哥!”永乐突然出现在甬道的尽头,向沧元和锦瑟疾步走来,“沧元哥哥!真的是你!”

“是公主,永乐。”被永乐一打扰,沧元的问题又咽回了心里,低声向锦瑟介绍道。

说话间,永乐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

“沧元哥哥,这位是……”

永乐见沧元身旁并不是任何一位妃子,而是一个蒙着面纱的陌生女子,不由好奇地一直瞧着。

“这位是锦瑟姑娘,于我有恩。”

沧元简单两句话,将锦瑟的位置由奴仆变成恩人,锦瑟有些惶恐不安地看了沧元一眼,得到的,是沧元温柔的眼神安抚。

“锦瑟姑娘,我是永乐,谢谢你救了沧元哥哥,沧元哥哥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今后我罩着你!谁要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来帮你收拾他!”永乐亲昵的拉起锦瑟的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沧元见锦瑟似乎没有什么不适,也就没有制止。

“对了沧元哥哥,我新得了一把古琴,正在请琴师调适,可否邀锦瑟姑娘去永乐殿坐坐,待琴师调好了音,便可欣赏一番了,锦瑟姑娘可爱听琴?”

听琴?

锦瑟没听到,但听一听好像也无妨,遂对着沧元探寻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也一同去吧,永乐得的古琴,自然是这大蜀最好的。”

“沧元哥哥!怎么你也要去?!”

看着沧元疑惑的看向自己,永乐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道:“是我们女孩儿家的聚会,沧元哥哥在,倒要束缚着我们了。”

“可……”

“无妨。”锦瑟低低开口,“王爷可先去养心殿,等忙完再去公主那里接我便可。”

沧元的眼睛倏尔亮了,她竟……愿意让他去接她。

这个表情很酷嘞[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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