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筱在自己出生后的五千年内还从未见过像王庆这般如此絮叨的人。
距离白夫人出殡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个月里王庆每天都坚持不懈地来客栈劝风钰去试自家布庄的料子,可以说是不畏严寒、风雨无阻。
可他的毅力并没有打动任何人,甚至一向沉稳的风钰都被他烦到连茶都喝不下去了。
私下里风钰曾同念筱不止一次地提出待自己恢复灵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胖子变成哑巴。
这是念筱第一次如此坚决的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上。
其实她也动过要对王庆使点小坏的心思,可王庆每次来客栈都会带来她最爱的荷花酥。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也就渐渐地收回了这个想法。
最终他们还是敌不过王庆的骚扰,同意和他一起去试一试料子。
所以现在风钰正面色凝重地站在王氏布庄里,任由王庆拿着一件件布匹对着自己比划着。
看到堆在一旁的那堆料子,念筱惊到连荷花酥都忘了吃。
犹豫了很久,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王掌柜啊,你这些年有没有想过一些问题?”
“什么?”王庆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嘴上应了念筱的问题,手却从来没有歇下过。
“你说说你这布庄的位置明明地处景川最繁华的地带,生意却冷清得很,这会不会和你独特的审美有那么一点关系?”念筱环顾了一周店内的装饰,尽量找了个很委婉的说法。
“不可能,绝对没有这回事!”王庆语气相当坚决,一口否定了她的说法。
念筱尴尬地笑了几声,伸出一根手指嫌弃地勾起了一块被他丢到地上的料子。
虽说她是从天界来的,眼光可能与凡人有一些不同,但眼前的这块料子还是震撼到了她的审美底线。只见它底色呈赤色,上面却画着绿不绿黄不黄的花,花的边缘处还绣了一层夸张金边。
至于其他的料子,要么过于花哨,要么颜色古板,实在是叫人无法理解。
可这布庄让人无法理解的还不止是料子,就连整个铺子的修缮风格也很让人匪夷所思。
青色玉石做的地砖,金色的墙壁,再加上窗子上繁杂的雕花,这些都在彰显着王庆的阔绰。
这些东西单拎出来绝对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精美绝伦,但放在一起实在是有些过于奇怪。
念筱由衷地感叹着,这家布庄能经营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毕竟王庆还是个喜欢到处溜达的掌柜,一门心思都放在打探各种小道消息上,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打理店铺。
真是苦了铺子里的伙计们了。
至于风钰,自打进了这布庄后他的眉头就没有再舒展开过,念筱甚至在他脸上读出了不可思议、不屑一顾和恼羞成怒三种情绪。
终于,王庆选定了一匹镶着大片珍珠的深黛色布料。
他满意地抖了抖手中的料子,说话的语气高兴的尾音微微上扬:“看见没,这料子多衬你。待会儿我就差人拿去给你做件大氅,放心,我肯定不收你的钱,以后倘若有人问起这件雍容华贵的衣服从哪来的你实话实说就行。”
念筱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虽说风钰这个人平时有很多坏毛病,比如说脾气差、说话不看场合、总是端着架子等等……
但他真的罪不至此啊!
这快布料居然可以活生生地把他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拉低好几个档次!!!
暴殄天物啊!!!
念筱揉了揉眉心,决定说些什么挽救一下风钰,也算是为这张俊美的脸做些贡献。
可还没等她开口,受害人自己先动了手。
“好啊,随你做成什么衣裳,拿到手之后我只会拿它当桌布。”风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巴掌拍开王庆的手。
可惜这料子做成桌布都不一定吸水。
“为什么呀!你瞧瞧这珍珠!衬得这匹料子多么的奢华!”王庆急了,拿起料子往念筱的面前怼,似乎想求得她的认同。
“那个……王掌柜啊……这珍珠那么密集……你看着不瘆得慌吗?”念筱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尴尬地堆笑。
“哪里的话!珍珠这种好东西不是越多越好吗?”王庆极力否认,甚至说话的语气还带了一丝愠怒。
见他执迷不悟,风钰的耐心终于被耗尽,拽起念筱的衣袖就往布庄外走。
王庆急了,死死抓住念筱另外一只袖子不许她离开。
念筱一边被风钰拽着,一边被王庆拉着,自己则夹在中间动弹不得、欲哭无泪。
“你们不许走!我苦苦招待你们那么久!带一匹布料走怎么了!我又不收你们钱!”王庆急得直跳脚,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我只说一遍,放手。”风钰从牙缝里冷冰冰地挤出这句话,眼神里透出一丝狠戾。
念筱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现下这两个人都抓着她不松手,自己的胳膊酸了不说,王庆的大嗓门已经引来了一些过路人围观了。
能不能派个人来救救她!!!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把念筱从尴尬中拯救了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做什么?两个大男人合起伙欺负一个小姑娘?”
白蕴站在布庄的门口,眉头紧锁,眸若寒星。
***
这是念筱是第一次来人界的高门大户做客,在天界的时候她除了沧曜山就只去过天宫,还只去过一次。
没错,就是天帝叫她去看灵石的那次。
白府自然是比不上天宫的宏伟,面积也不算太大。
但白府有后院、池塘、练功场,还有许多厢房,这些都让念筱忍不住惊叹。
此时她正坐在会客厅里,好奇地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眼睛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白蕴替念筱斟上一杯茶,略带不满地扫了风钰和王庆一眼,没有替他们倒茶,放下茶壶后淡淡地对他们二人说了句自便。
王庆一边谄媚地笑着一边接过茶壶,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头一饮而尽。
风钰则坐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无动于衷。
见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念筱只能想办法挑起话头来缓解一下。
她转头面向白蕴,眼睛笑得像月牙:“真巧啊白姑娘,在布庄都能碰见你。”
“我只是恰好路过。”见念筱同自己说话,白蕴立刻收起那不耐烦的表情,耐心地回答着她的话。
自打白夫人下葬之后,白老爷就患了风寒还一直都不见好。
今日白蕴恰好得闲,便亲自前往城中给白老爷取治病的药,回来的路上路过了布庄,正好瞧见王庆和风钰为难念筱。
听到这里,王庆似乎感受到白蕴不大友好的态度,只能继续赔笑,从兜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从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念筱感受到王庆的局促。
为了不让他尴尬,她拉住白蕴的手解释道:“都是误会,我们仨闹着玩呢。”
白蕴显然有些不信,狐疑地挑眉。
“那什么……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念筱,这位是王氏布庄的掌柜王庆,我们都认识,是熟人。”见她不信,念筱找了个由头介绍起自己。
白蕴见她有意转移话题,自知追问无用,只能点点头,望向坐在角落里的风钰问道:“这位我上回在赌坊前是见过的,你们是……”
念筱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炸开了。
对啊!还有风钰这尊大神啊!
他们俩能是什么关系啊?!
朋友?哪有朋友之间整日互相冷嘲热讽的。
兄妹?可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师父?白蕴问她在学什么该怎么办?告诉她自己是在和风钰学法术吗?!
风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纠结的模样。
其实他很期待念筱能编出个什么奇怪的理由,但瞧着现在这样子估计是编不出来了。
他终于张开了他的金口,吐出了两个字。
“邻居。”
“?!”念筱一脸不可置信。
今天是刮了哪门子邪风?风钰居然在帮她打圆场?
难不成刚刚他被换魂了?看上去还是他,实际上灵魂早就变成别人的了?!
风钰无视了她不断变化的神色,继续解释着:“在下风钰,与念筱姑娘原是同乡的邻居。后来我想要离开家乡去外地修行,谁知她偏要死乞白赖的与我同行,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实在是没法子,这才带上了她。”
念筱大惊。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死乞白赖地求他???
如果她自己没记错的话明明是他主动要求自己合作的吧?
虽说念筱非常的不满,但白蕴却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番说辞。
“小女白蕴,家父是景川太守,在这里还算有些威望,以后各位在景川若要受了委屈就与我说。”
白蕴特地加重了“受了委屈”四个字,眼神不由自主地在王庆和风钰之间流转。
只是这两人一个不敢说话,一个懒得说话,索性都装作没听见。
就当念筱又在苦恼着该如何缓解又突如其来的尴尬时,一阵孩童的笑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只见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向会客厅,先是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前来做客的三人,最终把目光锁定在白蕴身上,跑到她身边举起手上的饴糖,咧嘴一笑。
“阿姐!吃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可爱得紧。
白蕴接过他手中的饴糖,拉着他的手说:“这位是我家幼弟白蔚。蔚儿,快给大家问好。”
“白蔚见过大家,哥哥姐姐安好。”白蔚充满稚气的声音瞬间俘获了念筱。
她从兜里掏出一块刚刚从王庆的铺子里顺来的糖块递给他。
忽然,念筱不知为何觉得背后有些凉飕飕的。
刚刚还在笑着的白蔚竟没有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会客厅里的几人立刻慌了神,谁也不知道白蔚为何哭泣。
白蕴有些尴尬地抱起白蔚,奈何他就是啼哭不止,就连他最喜欢的饴糖都没能让他停下。
一旁的陈姑也有些不知所措。
自家小少爷的胆子一向很大,平日里就算见着那些凶神恶煞的老将军也能笑嘻嘻的,就算偶尔受着惊了也能很容易被哄好,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闹得那么厉害。
念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她不解地望向风钰,想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谁知她下一秒就寒毛耸立,不知如何是好。
念筱:为什么别人吵架受伤的是我?在线等有点急
风钰:怎么会有人敢用那么丑的东西往我身上比划?在线等特别急
王庆:这世上居然有人质疑我完美的审美?在线等审美在线的人欣赏我的眼光
白蕴:出门就看见很欣赏的小姐妹被两个猥琐男为难了怎么办?我不等了我先出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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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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