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没有用？！”

巫师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末了她把头抬起来，迷茫一样的眼神望着塞壬。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果实是假的！”

果实是假的？！

某六个人头顶同时冒出这样一串气泡。

塞壬：“人鱼国从来就没有生命树果实。你听到的、看到的，都只不过是传言罢了。”

巫师状似疯子：“我不信！我亲眼看见的！怎么可能会是传言！”

德莫供奉果实的时候，她在场。她亲眼看见的，怎么可能会有果实是假的这样一说。

她眼神逐渐凶恶，“你在骗我！”

塞壬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骗你，人鱼国的果实早就用在父王身上了。”

那年浩劫，人鱼国王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众大臣听说过生命树果实的作用，于是商讨之下，给国王用了果实。

巫师的眸子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国王如果用了果实，怎么可能会死！那是成熟的果实，能永生的果实！”

灵瞳：“那些只不过是传言，世界上除了德莫谁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况且，德莫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能确定生命树果实可以长生不老。”

巫师不说话了。

她不能确定。

就像灵瞳说的，她不知道。

过度使用法术下，身体已经超负荷了。

这具身体就要承受不住了。

如果世界上真的不存在永生……如果生命树果实能长生不老只是传言……如果这一切从头开始就是假的……如果……

阿奇沃乐：“她怎么了？”

灵瞳微微动了一下头：“小心。”

他转过去，盯着巫师，“她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无数黑雾从巫师身上涌出来。

塞壬握着三叉戟柄的手紧了紧。

卜特尼思特控出藤蔓。

灵瞳给猎枪上膛。

开打！

坍塌声、枪声，雷雨风声……一个接着一个，场面一片混乱。

巫师蓄出来的黑雾将众人推到大殿外。

脚下的冰水刺骨，暴风带来的雨打湿了所有人。绿色的藤蔓径直往巫师身上砸去，巫师唤出黑雾，甩开藤蔓——

卜特尼思特冲了上来，和巫师缠在一起。

她们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下一瞬，两人换了位置。

“砰——”

巫师把头往后迅速一转，子弹飞快袭来，她松开手，侧身堪堪躲开。落地后，她又控出黑雾，朝灵瞳甩去——

金色的三叉戟刺来，将那些黑雾刺穿。

三叉戟落回塞壬手中。

与此同时，卜特尼思特泛白的眸子眨了一下，周遭不断发出刺耳的“呲呲”声。无数白烟滚滚升起，火球就围在卜特尼思特身边。

下一秒，她猛地向巫师伸手，那些火球便随着藤蔓，一起像箭雨般冲向巫师——

伴随着灵瞳猎枪的响声。

“轰——”

巫师身边又涌出来许多黑雾，大地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等等！

整个人鱼古国在那一瞬间剧烈抖动了一下。

地震？

大殿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周遭。

“你们看！”奥缇斯特的嗓音忽然响起来，众人回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塞壬来时的方向雾蒙蒙一片。

风暴？

不对。

阿奇沃乐：“是‘雪崩’！”

雾蒙蒙的雪崩中，隐隐约约出现一群体态高大的怪物。

……好像不是怪物。

俞白觉得雪崩中的身影很眼熟，有点像……他的视线无意间注意到阶梯上的石像。

雪崩中的身影是石像！

浩浩荡荡的“雪崩”真的就像雪崩一样，滚滚而来。

忽然，很清脆的一声响声响起来，像寺庙里的长钟，悠长浑厚。

循着声音望过去，是塞壬用三叉戟的底端重重敲了一下台阶。

他要干什么？

“咕噜”几声，像是沉重的石头从高处滚下来的声音，俞白等人望去，就见八条阶梯上的石像动了起来！

八尊石像站在塞壬身后，和滚滚而来的“雪崩”，审判着巫师。

那是人鱼古国的最高礼，用来审判那些罪孽深重的人。

巫师必死无疑。

所谓石像，作用之一俞白他们已经知晓了，就是用来保护人鱼古国稀世珍宝用的；作用二，便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

那时候人鱼古国是还没有石像这一说的，但浩劫之后，人鱼国国王就托人耗费大量精力时间创造了石像。

国王身受重伤，虽然服用了生命树果实，短期内身体情况确实恢复得不错，甚至和从前没有区别。但还他却没有能力再继续保护国家了。

那还是要从王子，也就是塞壬失踪的第二天说起。

人鱼国王子失踪，国王派了很多人到处搜寻，就是没有找到人。而与此同时，派出去找塞壬的人，在黑藻森林中找到了一具骨骸。

骨架偏小，应该是女子的。

国王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妻子，于是忙回去找她。但不论人鱼国也好，小镇也罢，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下属说：“国王，还有一件事，需要跟您禀报一下。”

国王看了他一眼。

下属说：“水牢被人打破了。”

国王揭竿而起：“你说什么？！水牢怎么会破？！”

他说完顿了一下，视线不自觉地挪到了骨骸上。

一切都明白了。

出门去找女人的下属也回来了，他告诉国王，搜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女人。

人鱼国没有，小镇也没有……

国王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大殿中心的骨骸上。

这是一具女子的骨骸。

骨骸是在黑藻森林里发现的。

黑藻森林……

“那是什么地方？”

“黑藻森林。”

国王忽然觉得脚底有点软，没站稳跌坐在王座上。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人鱼国的国民都知道黑藻森林是什么地方，人鱼国也有法律禁止靠近黑藻森林。而且黑藻森林平常也都有士兵把手，根本靠近不了。

除非……

士兵不在，有人偷偷溜了进去。

浩劫降临，国王早就安排好了地方给人鱼避难，所以他们是不可能靠近那里的。只有一个人，她不仅知道黑藻森林是用来干什么的，还没有被安排到避难所。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女人。

是女人打破了水牢。

国王胸口很烫，像有一把火，在那里熊熊燃烧。

他带上了三叉戟，独自一人上了岸。

他没有去小镇，而是在离小镇很近的海上飘着。

国王挥舞着手里的三叉戟，底下的海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几尊石像腾空而起。天边聚起了黑雾，伴随着闪电。

国王给贪婪的人类降下了惩罚。

天空逐渐飘起了雪花，几秒后越下越大，世间万物在那一刻都枯萎了，天气混乱，有的地方下了好几天的雨。

“雪崩”由此诞生。

之后，国王关闭了人鱼国通往人类世界的通道，并且设置了幻术，让人鱼国的位置每年都发生变化。

从此没有人可以找到人鱼国。

但关于人鱼国的传闻还是流传了下来，以至于后来好很多年，都一直有人类试图找到人鱼古国，获得里面的稀世珍宝。

但后果可想而知，除了阿奇沃乐和麦桑杰尔夫·杰斯戴斯，都没有在一年快要结束之前，找到人鱼古国的最终位置。

“雪崩”是用来惩罚贪婪的人类的，同样适用于罪孽深重的巫师。

巫师被八尊石像围进了大殿。

石像的威力她是见识过的，知道魔法是没用的。

巫师左右犯难。

塞壬走进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大殿中心的巫师。

旁边，Mari摸着脖子里的项链，看着塞壬。

为什么他都没看我一眼。

Mari心说。

她忽然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那些在现在看来，就像泡沫一样，一烧就化。

“轰隆——”，大地剧烈摇晃起来。

大殿中心，巫师忽然笑起来，所有人看着她，就看见她收了笑，开口说：“海底地震了，这里要塌了。”

海底地震？

塞壬握着三叉戟的手紧了紧，偏头对六人说：“你们不属于这里，快点走。”

“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Mari往前走了一小步，样子很着急，“她已经耗光了体力，活不长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塞壬：“我是人鱼国的国王，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国家。”

即使国家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但我身为这个国家的国王，我不能逃跑。这里的地底下埋藏了太多亡魂，如果选择逃跑，会纠缠一辈子的。

这里有他的子民，他得留下来。

“轰隆——”

大地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阿奇沃乐望了一圈周围，零零碎碎的尘土从头顶落下来，大殿马上就要塌陷了。

他转回来说：“这里马上就要塌了，我们快走！”

他说完就溜，丝毫没有犹豫一下的意思。

卜特尼思特看着奥缇斯特，她现在的状态不能说话，但奥缇斯特还是读懂了意思，点点头，跟着一起跑了。

灵瞳转回来牵上俞白的手：“我们也走吧。”

俞白点了一下头，转头对Mari说：“走吧。”

但Mari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Mari？”俞白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他看见对方的眸子一直盯着塞壬看。

但塞壬并没有在看任何人。

不过他泛白的指尖出卖了他。

他还是记得她的，还是爱她的。只不过现在他不能说，也不能和她有任何接触。

***

他们还在小镇的时候，塞壬找到了工作，两人在小镇上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转眼间，就到了冬月祭。

他们早就听说冬月祭是镇上的一个大节日，那天镇上会很热闹。于是塞壬提前请好了假，打算到时候陪Mari好好出门过节。

这是他们来镇上过的第一个节日，他肯定是不想含糊的。可是，中途他却遇到一个人。

那人奇装异服，看上去不像是镇子里的人。不过塞壬却觉得对方很眼熟。

那个人似乎在人群中找谁。

塞壬看着他，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下一秒，那人疯了一样跑起来。

Mari正在店里挑东西，塞壬看着对方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地说：“王子，我终于找到您了！”

塞壬愣了一下。

王子？

那人拽住他的手，“王子，您快跟我回去吧！人鱼古国需要您！”

人鱼古国？

那天之后，塞壬其实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高处，身后是高大宏伟的宫殿，面前是浩浩荡荡的人群。

周围很蓝，就像天压下来了一样。

……这难道就是人鱼古国吗？

可是——

“王子，快跟我走吧！国王和子民需要您！请跟我回去吧！”

那人的声音让塞壬回了神。

可是那是梦啊，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不知道什么王子、什么人鱼古国，他完全不记得这些。

“你认错人了吧。”塞壬最后说。

“我怎么可能认错！您是人鱼国的王子啊！我是您最忠诚的属下，我一直跟着您，怎么可能认错！”

“王子，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您，请跟我回去吧！”

“可是——”

那人直接跪了下来：“王子，求您了，跟我走吧！难道您要看着人鱼国在这世界上就此消失吗？”

“……”塞壬还是不相信。

Mari挑好东西从店里出来了，塞壬忙扶起那人，说：“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人鱼国的王子，我根本不记得你说的那些。”

“王子——”

“你走吧，我还有事。”

塞壬推开他，绕过人群走到Mari身边。

Mari抬了下手，向他展示了下自己新买的装饰品。

塞壬说了什么那人没听清楚，只知道最后离开的时候，塞壬回了下头。

那天之后，他去找过好多次塞壬，但都被拒之门外。直到有一天，他趁Mari外出不在家，绑了塞壬回到了人鱼古国。

彼时他们还在前往人鱼古国的路上，塞壬一路挣扎，语气很不爽：“快放开我！”

“王子，对不起，现在我还不能帮您松绑。”

“王子，请您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人鱼古国了。”

塞壬气笑了：“我说了，我不是什么人鱼古国的王子，你认错人了！”

那人依旧理直气壮：“我不会认错的。王子，等到了人鱼古国见到了国王，您就知道了。”

他怕他的王子再多嘴，便用海带塞住了塞壬的嘴。

塞壬：“……”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人鱼古国。

塞壬看着眼前的国家，和自己在梦境中梦见的一模一样。那人把他带进了大殿。

“王，王子回来了。”那人说。

塞壬抬头，就看见高高坐在王座上的人鱼国王。

他看着国王，国王也看着他。

国王眸子微颤，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缓慢从椅子上起来。

“塞壬？”

塞壬愣了一下。

他这个名字很特殊，所以对他来说，他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的人。

所以他没有回答。

但是国王却走了下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国王抱住他，泣不成声。

家人之间的感情羁绊是最难消除的。那一刻，塞壬感觉自己恍惚了一下，就像失去的东西终于回到身体里，但是身体却还不适应。

缓过一些后，塞壬喃喃开口：“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