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月老,好月老,你就给我看一下吧”她抓住月老的长袖,拦在他身前,撒娇耍无赖,就是央着月老把院子里的那颗神树打开。

“给你看了有什么用”月老不懂,那只是颗能看见姻缘的神树,又不能在那上边给变出姻缘。

“就是…”云容拦在前面,她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目光垂落,盯着地上那些被风吹过来的枯黄色的落叶,她陷进在自己的思考,眉头微锁,表情凝重但且集中。

在屋里琢磨了好多天,云容想不明白,而那些复杂的感觉也一直在她的心口飘荡,痒得她心里难受。她也始终分不清楚,这些莫名多出来的感情到底是她的,还是属于那个在异境的凡人。

若是那个凡人,可为什么想到的却是和宋辞待在草屋的日子,还想着宋辞最后看来的那道紧张害怕的眼神,联想他之后的处境,心底更要难受。可如果是她自己的。万虚从前便有说过,神君没有感情,也不会留下对于旁人难过的感情。

在她沉浸于自己的思考时,月老看向云边时辰,“我还有事情要找万虚天尊,或许你能和我一起”

“不行”云容的身体先做出反应,她怀抱着月老的腰身,头抬起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月老,“别告诉万虚,我只看一眼,就是一眼,我想知道他最后的姻缘”

月老也表现出无奈,“他的姻缘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云容从他的身上跳下,直言说道,“他们的姻缘是我推成,我就是他们两个的月老,那他们的结局,我也应该知道”

“成和不成也是人家的命数,你看了也不能怎样”月老拿着卷红线,本来就有一堆的事情要做,现在还多出来一事就是去把云容劝走。

云容满眼期待的看向月老,“我只看一眼,一眼就够”

“罢了罢了”月老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下来。“我们说好,就只能看一眼,你要想做出别的事情,可别怪我对你动手”

“你放心,我绝不参与”云容和他保证。

在月老府中,立有一苍天神树,神树开枝笼罩,覆盖半座府邸。

这四海八荒当中的所有因果都在这颗神树上边,生长万年的神树,根桩上还有从前夸父大神留下的些缕神力,神力供养着神树,延绵八荒数千万世的姻缘。

聚绕头顶,似血般鲜艳红色的花叶繁茂盛开,那张开满树的红叶就是八荒生灵的一张名帖,和幻境的星宿一样。红叶上边记录着他的生辰,八字,还有姓名,红叶的根茎连在树上,通过神树的脉络,换到另一位有缘人的叶上。神树生生不息,姻缘世世不断。

月老站在神树下,他双指拟法,询问云容:“那人叫什么名字?”

“宋辞,太尉府宋辞的嫡次子”不需思考,云容便说出那个名字。

“你倒是记得清楚啊”月老调侃她。

整棵神树发起抖动,叶片沙沙而响,其中的一片已经发黄的树叶感受到月老灵气的召唤,从神树上飘下,落在月老手心。那叶面上有宋辞的姓名,只是叶茎上的生线却是断掉。

“这叶子看上去不好啊”月老捻动那张枯黄没有生气的叶片。

云容顿感心慌,着急问月老:“怎么不好?”

“你自己看看”月老把叶片给她,环着手臂叹息说:“面上这样干脆,连一点生气都没有,你看看那茎根,线都断了,说明他这世的姻缘也就结束,你说可不可惜”

云容抓着叶片,她不敢用力。这片叶子太脆弱好像她稍微用点力,叶面就能被她折碎。

“是可惜”她喃喃道,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姻缘呢。

“还不止”月老过来看着她掌心里的叶片,又补充着,“叶片枯成这样,他此世的命程也应该结束了”

云容不信,她盯着那片叶子和月老说:“怎么会,我回来之前他分明活着,肯定是你的这棵树不准”

她向叶面施法,试图寻找宋辞在这程命数里所留下的踪迹。

月老看见,赶忙挥手打断她。云容不注意,被月老推过来的灵气撞到地上,叶片漂浮,也回到月老的手里,月老抓住那一片叶子,大声指责她,“我和你说过,不要对神树做出任何窥探生命的举动”

“我”云容摔倒在地,她眼中闪过些慌乱和被月老说破之后的懊悔。

“命程可以改变,唯独姻缘不会骗人,神树要是不准,天底下就没有准的事情了”月老说着,他将叶片重新安回树上,那样发黄的叶子即使在神树当中也不觉得有多少扎眼,毕竟和他一样的叶子还有许多。

云容慌张地从地上爬起,她看过命簿,明明宋辞还有几十年寿命,怎么到这里就变命程已经结束了,云容不信,姻缘什么最容易骗人,只有司命那,在司命那里的才是真实。

她推开过来的月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稍微的平静,可藏在长袖下面的手还是止不住发颤,双腿带来的抖动,让她忍不住朝着月老殿外面跑。

“哎”月老还在身后喊她。

云容召来腾云,飞身上去,她架起云朵转向去司命殿。

司命殿的位置是在九重天和天外天相连接的那个角上,因为喜好清净,司命还在门口种了几围高树。

云容到时,只看见司命殿里的那几个小童躲在院子玩耍,他们看到云容过来,忙丢下手里的木棍跑走。殿里清净,云容走了进去,发现司命也不在殿中。

云容的之间捻出一道灵光,轻轻碰到门上,门口的结界自然打开。她熟络地走进屋里,里屋收拾得规整,堂屋也大,前边是司命常坐着用来书写新命程和修补命簿的地方,隔着堂屋的旁边,那里还有一道门,里面放有各种样的命簿。

通顶高的架子,密密麻麻。她站在成排的架子前面,学做司命的样子,聚气凝神,心中默念那人名字,手间变化,形成光诀,漂浮的光诀带着她走到放有宋辞命簿的那一处架子上。

命簿本上还带着凉意,云容撤下上边的封诫。和月老说的一样,宋辞的命程已尽,就在她回来的后月,被王帝以谋逆的罪名绞杀。

书面上的寥寥几句,云容看着发觉心里难受,他人辛苦一生,可到最后能留下的,仅剩命簿书上的只言片语。

在云容感慨之时,门前却传来一阵杂声,她还以为是司命回来没有多想,等到里屋的门被人重重推开,云容才看见过来的不止有司命,还有万虚。

万虚沉拉下脸,看着躲在屋里的云容问:“你在这做什么?”

云容下意识把那本命簿书藏到身后,“没,没什么,就是进来看看”

“门上的封印也是你打开的?”万虚又问

“是”她怯怯的点头,目光躲闪不敢再看万虚。

司命恰巧开口,给云容解释:“是我交给她破解的办法”

万虚睨了司命一眼,又对云容说:“下次进来把门打开,虚掩着我还以为是谁闯进了”

“云容明白”她应着。

万虚看着云容,感觉她身后有些许的灵光在闪,好似那有什么东西被她藏住,万虚道:“你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没有东西”云容下意识的脚步退后,她两手背着,还将命簿贴到自己背上,藏得更紧。

她心虚的表情引得万虚怀疑,没有给她任何的反应时间,手指捻动直接将东西变在自己受伤,万虚看见手里的那本凡人命簿,封诫已经打开,他质问云容:“你来司命殿就是想偷看这凡人的命簿”

“不,不是”云容着急解释,但看到万虚这即将发火的样子,她蔫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我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其他意思”

万虚恼火,他问云容:“私看凡人命簿,你知道这是何罪?”

司命本想劝解,只是看见那封页上写的名字,她心里一惊,打量云容,在发觉她目光里只有慌张时,司命稍微放心,随机对万虚道:“这人是先前在异境里帮助过容儿的,容儿回来时他也身受重伤,或许是容儿不放心,所以才看”

“你莫要替她解释”万虚冷着脸面对司命,“凡人的命簿除非有要紧事,否则谁都不许多看,要是对其中的一人生出怜悯,施以帮助,搅乱的就不是一个人的命程了”

“我知道”司命被他说的无言。

当一个人的命程发生混乱,那和他相关系的所有人,他们的命程都会受到牵连。当时为了能尽快救出云容的元神,司命没有办法,只得破例打开宋辞的命簿,窥探他从那往后的所有命数,这是触犯天规。要不是万虚将那些罪罚全都揽下,她和云容都将遭受严厉的天罚。

“神女云容私看凡人命簿,触犯天规,罚受十鞭,闭门思过,未得指令不许再出”万虚冷冷道,神鞭从他的袖里飞出,变做捆绳去绑住云容,云容的身体受到束缚,万虚还让伽浮看着,带她去受刑的地方。

云容还想辩解,只是喉咙口被万虚下了咒术,能张嘴但是发不出声音。她在受那几道鞭子的时候,疼得浑身发颤,眼泪和冷汗一起下来,可喊不出声音,一直到她受刑结束,咒术消失,她才勉强能发出沙哑的说话。

这十鞭子下来,云容整个蔫了,不止身上疼痛,就连她呼吸也是难受。

刑罚用的鞭子和万虚的神鞭不同,那鞭子上还附着施罚者的灵力,每一道鞭刑不止打在身上,还打元神,不会让受刑者太快恢复,只看全身但且完好,可是元神内受的伤就得恢复许多日子了。

门口有万虚设下的结界,屋里还有伽浮,元神上又受了些伤。云容没力气再折腾,只能日日都躺在床上。

司命带着月老一起来看她,看见云容还是虚弱的样子,司命关切问:“可有好些了?”

云容趴在床上,她叹了声气,奄奄回答,“不算太好,但是能起来了”

司命看着她身上,又探了她的元神,恢复不错,只是云容还闷闷的,表情也不大痛快。

“怎么了?”司命坐在床边,细声询问。

云容委屈,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舒服”

月老倚靠在桌边,“挨了十道鞭子还不舒服?”

“就是因为挨了所以不舒服”她呛着月老,又抬起头看向司命,“我从前要你帮忙看宋辞在哪,那时候你是不是也受罚了”

“没有”司命温声回道。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受到鞭子,你还从命簿里帮我寻找他的踪迹,肯定受得更重”她有些着急,推开前面阻碍的被子。

云容想要起来,司命抓住她在胡乱动的手,“是万虚帮我们受了”

“我们?”云容问。

“我帮你,我得受罚,你也得受罚”司命解释。

“原来这样”她闷头应着。

“既然清楚结局,就别再想了”月老也出声开解。

“月老”云容从床上爬起,她抓住旁边月老的手,就似抓住一个难得的机会,她眼睛里充满着渴望和期待,“月老,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下去异境”

“你去异境做什么?”月老慌忙甩开她的手问,“你要去找他?”

云容换了换,她认真对月老说:“我想去帮他”

月老震惊,也是满眼不可信的看着云容问:“帮他,他一个凡人你要帮他什么?”

她沉默一瞬,恳切的看向月老和司命,“他的下一世凄惨,颠沛流离,才二十几岁便要饿死街头,我不忍心,从前在异境是他照顾我,如今我也想去还了他的照顾”

司命听着她的话,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好似有一瞬间的惶恐带着惊骇,显得她脸上的样子有些奇怪和狰狞。云容看着司命,她发现了司命表情中的古怪,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奇怪是因为什么。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在那次的瞬间,就在两人目光相对视的刹那,司命预见了她往后万年要经历的劫难,那样害怕的眼神,是司命发自本能,难以相信所动出的不忍之情。

司命起身站起,背对着她拒绝道:“不行”

云容也跟着过去,“我不会破坏他的命运”

司命好言劝告,“那你有想过,这些劫难就是他应该承受的,不会有人的每一世都好过,也不会有人每一世难过,即使在九重天上的神官,到历劫时也会有好过和难过”

“好过便痛快过,难过就忍着过,那异境里的人族都是这样过来的”月老也说。

云容想着,她低下头却又开口:“那这一世里的难过就让我去过吧,他这世里的所有罪难都由我来承受”

“容儿”月老也跟着劝她,“你下去异境,还要揽过他所有的罪难因为什么,是感情吗。即使你和他在一世也改变不了什么,宋辞的姻缘已断,他无论此世还是在往后的几世里,他都不会有姻缘,也不会有感情”

云容抓紧自己的衣袖,脑中回演的场景,心里那股激荡起伏的情绪,这些交错着欢喜和悲伤,不舍和担忧的情感,在云容的心底构建出一个名词。

“愧疚”云容轻轻道。

司命的表情一滞,侧目紧紧盯着云容,这是她最不想听见的回答。

云容抬起头看着司命和月老,继续说:“他是因为我的错话而失去这几十年寿命,也因为我的错误断送了他的姻缘,我存在对他的歉意,这是愧疚,我不想与他发生姻缘,只想帮他,哪怕让他好过一点。司命,你也曾下去异境,知道在天上远远看着他遭受苦难,自己却一点办法没有是多么难受”

说到最后,她竟有些哽咽了。

司命偏过头,不忍再听。她的表情变了,是被云容说动,又或许是她想到在宋辞命簿里看见的那些。

他和云容,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牵扯,那无休无止的牵扯。

司命闭了闭眼,她长舒口气,是下定决心,“你天生灵智未开,如今去异境也不能像普通凡人那样,会少一魂”

“少什么?”云容问。

司命摇头,“这就未知了,你可要想清楚”

云容应肯道:“我很清楚”

“好”在月老诧异的目光当中,司命也应了下来。

司命将她的神躯放入结界,又和月老一起施法盖住云容神躯上的灵力。

找到宋辞即将要投生的那一世,司命带着云容的元神去到九幽冥府,趁着冥主的不注意,司命将那缕元神放进往生门中。

元神跟着将要投胎的魂魄一起穿过轮回,等待转世。

与此同时,在浩瀚的幻境当中,那番涌动的洪流迸发异象,洪流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旋转,那冲撞封印的力量也是强大。

八荒之中有人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召唤,来到蜀禹山。

空荡荒芜的蜀禹山上,只有一道声音低沉蛊惑在说:“我感觉到有神君下凡,他的灵力与我相和又相克制,找到他,取来他的元神助我冲破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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