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街窄巷,还在巷口来回的转走几圈。短暂的停留一会,看到身后并没有人跟踪,两人这才从条小道出来。往前是长满青苔的门墙,密密麻麻的绿竹藤蔓,中间掺着蔬果那新长出来的几丝嫩苗,在狭长的阴影里,日头被高檐遮挡,似已将这入夏时候的闷热给扫走一些,吹来身上的风,还带几分的清凉和舒适。
两人停在直巷那家屋前,棕红色的木门,漆面已经斑驳,那来应门的门环上也是锈迹斑斑。云祁过去敲两下声音,院中传来动静,好像人听到,正踢踏的脚步过来开门。
徐弋在开门的时候,还往外边多瞧了两眼,确定只有他们二人,这才把门敞开,让两人进来。
刚走到院子,铺面就是一股寒意。萧子兮打量这四方院落,侧前堆起草垛,还有棵长歪的老槐花树遮光,院里阴森森的,一点不觉得这是夏日,有专门的暑热和闷气,反而还有点刺凉。
大面朝南,门框破旧,房间里还长久晒不到阳光。昏暗的屋子,从里到外不过丈八步的估量,大致摆下两张老木头桌和张单人位的睡床。那些桌角又都歪斜,只稍微一碰桌子就容易翻到,边上的墙皮也早脱落,墙面凹凸不平,有股发霉的潮气冲人。
“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地方?”看过屋里的环境,萧子兮疑惑皱眉。这是元洲,就算想防北隅的暗刺,也不需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吧。
“随便找的,也是暂时”徐弋说着,进去屋里把其他人喊出来。
院里孤零零的丢着几把椅子,萧子兮走到捡了把四角还算正常的搬过来坐下。江远道和韩建在屋里商量事情,听说他们过来,拿起桌上要用到的舆图和信,带着坐下的板凳一道出来。
出来还要拿上板凳,看到他们手里那两张不过她小腿高度的凳子,好看的眉头又加蹙起,萧子兮冷脸,嘴角下垂,隐藏怒意道:“现在虽然要紧,但也不至于是这般委屈你们吧”
她说着,看向在屋里走进走出,想寻把椅子坐下的云祁。竹屋的位置是遭北隅发现,可几人都安全撤来,还一把火将竹屋烧了,没给北隅留下一点线索。现在又到元洲,附近的部署也全准备,元洲城境,商客往来,实在没必要找这样偏僻还简陋的地方住。
挑挑拣拣半天也找不到一把合适的椅子,云祁随便抓来一个,准备将就。可刚抬头,看到萧子兮那带着怒意和发怨气的眼神,他赶忙解释:“是师傅自己找的,不是我安排”
江远道把板凳放好,刚要坐下,听得云祁这样说,他三两步过来,在萧子兮还没说话之前,他先开口道:“这地方不是挺好的么,僻静,也没有多少人过来,比那什么酒楼,客栈,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注意到他眼下的那层乌青,眉间染上的几分疲倦。从前还合身的长袍现在看来却有些鼓大,肩膀那松垮垮的多出一团空隙,萧子兮道:“这样湿冷的地方,您的身子还能好受?”
“这有什么,比这更冷的地方我都待过”江远道不在意的摆手。从前上战场,那冰天雪地都要行十几里,喘得人呼热气,可脸上都冻青紫了。现在吃饱穿暖还有酒喝,不就是关节会发酸和胀痛么,这有什么的,多吃几贴药,晒晒太阳,这些毛病就都没有了。
萧子兮可不愿听他这胡编解释,当中多半是江远道不想让自己担心,随口编造出来的,不足信服。她直接抓过江远道的手腕,仔细探他的脉搏,自己能感受到,那才确实。
寻均有力的脉象,浮而实,实而缓,沉实有力。又看他脸上的气色,虽然疲倦,可好歹精神头足。
被她这样仔细的眼神盯住,江远道的身子发来僵硬和难受,他试图辩解,“我会有什么事,徐弋不在这吗”
萧子兮松开他的手腕,“师傅从前就说,您的双膝在战场上受伤,不宜去那些潮凉地方,容易诱发疾痛,夫子在这,可他能扭得过您吗,您瞧瞧眼底下的那些乌青,这地方您是有几日能好睡觉?”
云祁终于找到张能坐下的椅子,他挨着萧子兮旁边,也跟她一起听江远道辩解。
“这不暂时的么,我又不长久,住个几日,能多有事”江远道苦恼,讪讪笑着坐回他板凳的位置。
萧子兮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听庄晏的话了。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人已经不在,可庄晏当时说的话她还记得,当宝贝一样的记住。
徐弋也在旁边帮嘴,“终于有个能来治你的了”
江远道在凳子上,几双眼睛投来视线,他觉得被针扎那般坐立不安。本来凳子就比萧子兮他们坐的要稍微矮一些,现在又被她这样说。江远道尴尬笑笑,偏头避开他们目光的瞬间,他发现韩建手上拿的那份舆图。
有要紧的事情,他们就不会关心自己这丁点小事了。
江远道掩嘴,假意咳嗽两声。脚尖在地上缓慢挪动,他用膝盖去顶了顶在边上思考的韩建。
看到他投来示意的眼神,韩建即刻便明,递出舆图道:“公子,之前派去的隐卫已经绘来北隅城防的大概舆图”
云祁接过那份舆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画法,不留空隙的城防,三步之间就有明哨,且每次换班,都是轮岗的人先过去,再让休息的人退出来,中间没有一寸得空。这般谨慎的提防,城防每日的守兵约莫三十人,城中待兵百人,距离最近的驻营不过六十里路,有铁骑百人,弩军百人。
看到云祁手上的这份舆图,萧子兮问:“如今的守城官是谁?”
“顾勋,顾明”韩建回答着。
“又是顾家的这两个兄弟”云祁沉默思索。
顾家是慕容焉的亲近,母家留给他的权贵。两兄弟是慕容焉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忠心。在慕容焉还是皇子的时候,顾家便竭力去拥护他。现在的北隅朝中,那些年轻新冒头的将士大多是顾家的门生,顾家握着北隅小半兵力,这地方实难去破。
萧子兮问:“如果从边境潜入呢?”
从云都和北隅的边线去破,那有山势可以迂回阻挡,兵力也没有像城防这般的布局多数。
“不行”江远道摇头,捡起落在地上的两封信,“这是昊淼昨日派人送来的,边线那,近日多增了两倍的兵力把控”
“为什么?”云祁诧异,从前最薄弱的地方,如今却要严防把守,难不成是慕容焉提前知道什么消息了。
“应当是为了防止云都吧”江远道说,“自从高珏登基,他拔去许多从前高铤留下的隐患,高铤沉迷酒色,不管军政,可高珏上去之后,这几个月当中,他征了三次兵,重用将才,吧那些只晓得袭官位,没有任何本事的人都赶下去了,如今的云都比起从前更好厉害数倍,慕容焉担心,所以才布守防备”
两倍的兵力更胜于城防,一条路已经堵死,就只剩下唯一的这条路了。
接过云祁递来的舆图,看到画布上的粗略描绘。四周是布防的城垣,内外共两层,前有堪池,唯一的条进城路,涨水就好淹没。有箭楼三重,马面两处,往前角楼四座,这应当是皇宫内城的防御,却被慕容焉用在了最外边的城防上,到底是害怕自己的皇位坐不安稳,才会处处提心吊胆。
看着那份舆图,萧子兮指到角楼边上的那处布防,“这的防守为何如此薄弱?”
她这一句话引来其他三人关注,他们凑过来,看着萧子兮指向的那个地方。
“这下面是地鉴”韩建解释。
萧子兮不明,“地鉴,做什么用的?”
韩建道:“给士兵休息,里面全是守城的官兵”
“约莫有多少人?”云祁接着问。
韩建仔细想过,“晚时会有一二十人,白日不过十人数”
“从这里可能进去城中?”萧子兮问。
“可以,只是要穿过其中的箭楼”韩建说着。他似想到了什么,如果能从这里进去,用盏茶的时间,放到里面休息的守城兵,换做他们的打扮从箭楼过去,每日值防的守城军不同,有些之间从未见过,这倒能给他们机会。
只是这般过去,会引起箭楼内城兵的怀疑。
两人对视一眼,云祁琢磨着说:“如果能吸引箭楼的注意就好了”
只有在攻城时候箭楼才被使用,可是攻城少说也得千人,这么多人,他到底去哪寻来。
“我们的人有多少?”云祁问。
“不足三百”韩建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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