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逼至眉尖一寸的长剑堪堪停住,剑尖割下额前一缕白发。

苍梧笑的得意,迎着褚寻鹤杀人一般的目光缓缓将独手移到胸-前,有些困难地解开短衣,一点点往下脱。

每脱一点,几人便能瞧见苍老身躯上密密麻麻的法阵符文,从脖子延伸到腹部,一字一字以墨水刺入肌肤。

褚寻鹤眼疾手快捂了温珣的眼,斜眼默默一看,辨出是献魂诀。

“古书言,凡人为祭,一人可熔炼十人魂魄,”他摸了摸自己浑身遍布的青色经文,不无挑衅地看向褚寻鹤,“而我,虽被神明拒绝,被诅咒,被惩罚,但终究是仙人,献祭魂魄带来的效力,只会更大。”

“算来,一人之魂,可让此地所有冤魂熔炼为肥料,也可使深渊魔物沿着地脉涌入阆风城内,届时冥陀兰和魔物同时危害国度,仙人的国度,还能保全多久?”苍梧狞笑,字字紧逼面色沉沉的褚寻鹤,“是一月,还是一年,又或是……一日不到?”

“毕竟,帝君你……威力已不及当年了啊。”

此话一出,褚寻鹤已经扬起袖间长风,利刃般刮向苍梧,虽没有刺中对方要害,却生生割下两片皮肉。浓稠乌黑的鲜血瞬间涌出,苍梧疼的额角青筋暴起,嘴角痉挛数秒,活活咽下冲到喉头的惨叫。

褚寻鹤望着他扭曲的面容,勾手把萎靡地面的短衫挑起丢给他:“胡言乱语。”

“是胡言,还是实话?”苍梧狰狞笑着,猩红双目转向漠然不语的温珣,歪歪头问,“尊者,您觉得呢?”

温珣看上去没什么想回答的意思,琉璃似的眼睛朝他脚边一扫,冷冷道:“不杀你也成。”

苍梧上扬的唇角一僵。下一秒脚边黑影撕裂出数根触-手,绳索般紧紧缚住苍梧手足,旋即一朝上一提一贯,佝偻的老人便被上下颠倒地吊在半空中,被最后一根无所事事的触-手找准机会,咕咚一下封了嘴。

苍梧:“唔!唔!唔——!”

“以身为祭,在循环的时空苦苦等待四百余年。”干完活,温珣利落一拍袖口沾上的尘灰,语带讥讽,“当真执着。

”苍梧:唔——!“

即是阵眼,那便存着魂魄不散便是,”两指一抹剑身,温珣挽剑砍碎一个在苍梧被倒掉后骤然活跃的村民,屈指抹去眉骨溅上的血滴,不紧不慢道,“既然莽荒之地都关不住你,便罚你永居此地,无念无想。”

果不出他所料,此间幻境的时间颠倒错乱,不过几息夜色又浓几分,余下村民仿若不见那被缚的村长,三两抽搐后便嘶吼着生出密密麻麻的腥臭细齿,旋即第二幅鬼面破皮而出,尖叫着啃食脸侧的皮肉。

幸存村民双目猛地向上翻白,手足迅速畸形,生出尖利的狼牙虎爪,身后邪神雕像依然端坐高轿之上,两侧空间却被撕裂,无数魔物从空间裂缝中爬出,魔息尖刺般扎进手足反折的孩童体内。

温珣撩了眼皮左右迅速一扫,就见四周陆陆续续攀来数十个婴鬼,和先前褚寻鹤斩杀的孩童一般,半边面容腐烂不成样子。

献祭之时已到,在恶与虐杀中不愿离去的魂灵,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魂魄形态。

天际忽而涌来乌云,紧接着刺眼光鞭凶横地撕裂天幕,温珣眉心不轻不重地一跳,在震耳轰鸣声中猛一抬剑——噌——!剑鸣惊空,精准抵住天降玄雷,刺目刀光霎时将周遭魔物驱退三分,迸溅火花纷纷然若玉珠从天而落。

电光顺剑身作势要插-入肌肤,温珣心下微冷,压腕一沉,让雷在剑上结结实实一滚,旋即提剑一勾,霹雳雷光便从一侧直直扎入另外一侧土地中。却还不死心,几丝余韵不要命似的原地反弹,冲着站在瓦沙克身侧的谢无今飞去——

噔!银白剑身横搁挡住响雷余韵,温珣神色一戾,剑身施力一推,那雷就似两片羽毛被矿风卷去远处。

天空传来隆隆巨响,像是高高之上的神明对同根同源的旧友表达雷霆怒气,旧友却并不理会,垂了剑,金眸烁着寒光往天际一扫:“当真狠心。”

又是一道闪电,在天幕上撕出一道裂缝。

“……看天做什么?”这场景伴着狂风雷鸣,宋泊舟和白笙都有些痴,虽说并不知晓两位神明胆大包天的决定,却没来由心中犯憷,频频朝温珣投去目光,直到后者紧紧皱眉,“退后。”

两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在褚寻鹤的眼神中恍然大悟,急退数步站在士兵左右,施法祭出护盾。

余下士兵已被谢无今一声命令下乖乖定住,虽颇不情愿,却依旧站在两人护盾之后,说是退缩,却更像观战,伸长了脖子待温珣出剑。

一剑命中,便是排山倒海的欢呼。

温珣险些一剑砍上魔兽鬼面:……

百年前他怎么不知道这群混账这么不嫌事大?

将闻见雷鸣后缩进自己怀中的魉交给褚寻鹤,温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凑过来,持了剑三刀砍断两个婴鬼,压声嘱咐:“去找白衣神明,苍梧能够作下如此大计,定和他脱不了关系,兴许,我能从他身上求得破解之法。”

褚寻鹤答应一声,抱住魉疾步离开。

温珣抬步上前,催动灵力附于剑身之上,从而吸引魔物注意,一手凝灵力作水刃,抬手间斩断蠢蠢欲动的两只狼爪。

周遭的黑暗已浓重的不似正常黑夜,他心知这是祭祀反噬后带来的副作用,垂首半阖了金眸,沉声凝神听周遭动静。

耳尖闻见沙沙轻响,他眼风一扫,手中长剑心有灵犀般脱手而出,流光般扎进一处墨色中,噗哧入了血肉。

再走近,两个魔兽已经委地不起,绝了气息。他蹲下身,两指探进腹部取出其中物件。转正一瞧,却不再是昨日所见的请神仪典,而是个雕凤镂空银镯,其中缀了银珠,甫一轻晃,便可听见铃铛在镯中叮铃叮当响的脆耳。

这是他丢失的那个银镯。

这百年磨损,纵然其他记忆能够在时间和种种熔炼中错乱粉碎,除他送与谢共秋银镯之外的三个伴生之物的下落,他记得一清二楚。

手中镯子,本该早已融进焚魂之海中了。温珣面色一肃,迟迟察觉自己上了某个混-蛋的计谋。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轻佻灵动,温珣不用回头,都可瞧见那人裸足踏在地上,轻而浅,浑然若蝴蝶点于花蕊,甚至连碰地的足尖都用微风细细包裹。

他头也不回,攥着镯子直起身,声音裹着淡淡的潮意:“塔尔赫尔,什么时候我们见面,都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了?”

背后身影顿住,像是踟蹰数秒,开口的声音哑的像刀刃刮擦铁器:“我不是祂。”

温珣心一惊,终于舍身回头,撞见一片和周遭格格不入的雪白,足尖染血,发尾霜白。

——是几人先前见过几面的那位白衣青年。

温珣啊了声:“你是谁?”

那身影缓缓点头:“看来你很敏锐。”

他的斗篷肥大,兜帽遮了大半张脸,模糊中温珣只能瞧见轮廓熟悉的下颌,还有白如纸的唇-瓣。

像是在酝酿什么,对方说罢沉吟了数秒,兜帽下的目光落向手边尸首上:“……即使屠尽全村,你也救不了他。”

“……为何?”温珣皱眉,“此幻境的核心便在夜夜难熬的屠杀中,若我屠了村民,毁了祭祀,孩童不被献祭,将士不再惨死,循环自然会被打破。”

“理论上讲,确实如此,”那身影赞同地一颔首,话锋一转却冷然否决,“然而,此间魔物,你杀不尽。”

“我是神。。”

“恐怕只是嘴硬吧?时间之神,噎鸣阁下?”对方不疾不徐,抬了手轻摸下颌,“这五百年你经受时间炙烤,熔炼之刑,被生生夺去半边神魂不提,就连世间因果都被塔尔赫尔生生剜去,早已失了施法之能,如今能够催动祭秋剑为你所用,也不过是强撑罢了。”

他说着,语中轻蔑更甚:“强弩之末,纵是以上好材料加固百次,难道能抵抗数年么?”

“……”温珣不语,握紧了手中银镯。

“此间魔物,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是由命运之神塔尔赫尔默许从邪神诞生之地传送而来,你杀的净一时,却终究杀不尽一-夜。”对方娓娓说道,偏头躲过温珣一剑,“不仅如此,若是以往,规则之神明褚寻鹤尚且能助你一二,可在此地,新神不可干涉因果,否则定会被旧神惩戒,加之这里早就被神设下限制神力的规则,他十分实力,在此也只能用出一分而已。”

两句三言便道尽这困境,温珣不作声地瞟他几眼,忽而一笑,血淋淋的手丢下长剑。

“阁下所言甚是,”周围魔物似乎非常忌惮眼前之人,自其现身后便无了踪迹,温珣左右一瞧,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仰头问注视自己的诡异之人,“那照尊驾所说,我当如何?“

“走。”

“走?”

“此局,乃命运之神明专门为您和帝君设下的迷阵,所有拥有预知之能的生灵皆心知肚明,所有生灵,皆为此局诱饵。”那白衣人肃声说着,一指黑洞洞的远处,“无论是被迫逗留的邪神,还是救下魉的树灵。因此,你们从一开始就陷入此局,百转千回,终究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他冷了声音:“要么,杀谢无今以破阵,要么,留谢无今以镇魂。”

“否则,数千朵冥陀兰盛放周遭,其释放魔力,足够缺失力量的神明和人类,永久沉湎于幻境之中。”

这几章没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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