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半夜。

曲禾在床上翻腾了好些会也没睡着，许是白天睡得多了，他出了房间门，准备出去溜达溜达。刚走了没多久，身后就跟了个小尾巴，扭头一看，是奥利安娜。

奥利安娜穿着睡裙，纤细的脚踝在白色的裙摆处若隐若现。长发用一根丝带扎住，丝带在头发上扎了个蝴蝶结。小姑娘睁一双血眸，乍一看还挺骇人，她叼着一只鸡，见曲禾扭过头来，快速的嘬了几口，将鸡递给了他。

鸡半死不活的，一副经历过什么的样子。

奥利安娜应该是半夜饿了，碰到巧遇见他，就跟了上来。恰巧曲禾刚好嘴巴也有些寂寞，正好用它当夜宵。

曲禾接过。

自打奥利安娜变成吸血鬼后，她一般都不怎么能出门，她惧怕阳光，转化她的应该是个高级的吸血鬼，曲禾的血也只能维持奥利安娜的人性，也没什么其他作用。

但凡转化她的是个低级的游鬼，怕是——

楼顶花园有大片的草地，曲禾吃完烤鸡向后一歪，也不管环境多简陋，自顾自的哼起歌来。

奥利安娜倚在近旁的那个大树枝杈上擦着那把最常用的匕首，刚刚曲禾没有趁手的剥皮刀，奥利安娜主动的承担起剥皮的工作。

曲禾刚转身将火堆点着，就听到身后的奥利安娜说道：“你身上一直都有奇怪的味道。”

他转头，看着树上低头看着他的奥利安娜：“就当做我们两个的秘密好吗？”

曲禾苦笑，他就知道瞒不过奥利安娜的嗅觉：“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他一双眸子真挚的看着奥利安娜。

奥利安娜别开眼神，应了句好的。

曲禾找了个地儿将火给点燃，在树上折了树枝将鸡给烤上了。他看着天空的星星，零散几颗，果然从哪看，都是不一样的风味。

过了一会儿，曲禾喊了一声奥利安娜，那丫头猛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吓了曲禾一跳。

“奥利安娜，我送你个东西。”曲禾说道：“伸手。”

奥利安娜乖巧的把手伸出来。曲禾将两条细细的红线分别系在奥利安娜的手腕上。

“这是平安符。你可要戴好了！”曲禾说道。这是西子做的护身法阵，也是一种信号。平安符分为双符，如果佩戴的一方身陨，那么另一方的手链也会消失。

奥利安娜看着他，不解。

曲禾本来就没指望这么个迟钝的丫头一时理解太复杂的情绪，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这两条给迦斯，好吗？”

毕竟伽斯和奥利安娜是彼此有牵绊的人，用这个平安符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夜色昏沉，树叶摇曳间。几片绿叶缓缓落地。

奥利安娜缓缓的点头。

曲禾伸了懒腰，看了看天色：“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休息去了！”曲禾说完，就离开了。独留奥利安娜在花园里发呆。

客厅里静默许久。钟表滴滴哒哒的走着。

次日，迦斯顶着两只熊猫眼起来了。

这刚下楼就碰巧遇见了被柯伦叫起来吃午饭的曲禾。曲禾一脸的困意，但看见了同样刚睡醒的伽斯他不免有些好奇。因为伽斯从未这么晚起床，他关心的问道：“迦斯，你昨晚上没睡好吗？”

迦斯顿时精神起来，一扫萎靡的状态：“看，这是奥利安娜送给我的平安符。平安符呢！”

明明曲禾问的就不是这个问题，伽斯仿佛没听到一般，连忙向他炫耀自个的平安符。惹得餐厅里正备餐的两个侍女频频侧目。伽斯骄傲的将袖子卷起来，露出来手链，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平安符。”曲禾看着眼熟的两条红绳子问道：“是这个吗？”他撸起袖子露出一圈红绳子，让伽斯看着。

“是啊。”迦斯混沌的脑子里闪现了什么，他问道：“不对啊！你怎么也有？”他突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为什么曲禾也会有奥利安娜的护身符。

“你猜呢。”曲禾回答道。

“这是奥利安娜给我的！”迦斯依旧死鸭子嘴硬。他不想去深究来源。

但曲禾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抱着手臂，好笑的问道：“奥利安娜给你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吗？”

迦斯闻言，回忆起来。

晚上，迦斯依旧像往常那样在房间里训练倒立。因着他最近疏于训练，他师兄就让他临时抱抱佛脚，练练体力，以防老师抽查。

但这时，奥利安娜突然走了进来。她看见还没睡的伽斯，动作就轻快起来。因着她变成吸血鬼后不用怎么像他们一样晚上睡觉，所以她一般都是晚上活动的。

她就这样盯着伽斯，吓得迦斯利索的从墙上下来。他连忙整整衣服，问道“安娜，你怎么来了？”奥利安娜很少来他的房间找他，倒不如说自打她成为杀手后，因为很忙，就没来过了。

奥利安娜看着他，也不说话，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迦斯了然。

奥利安娜从手里拿出两条红绳，随后将两条红绳一一绑在他手腕处。然后把自己的手伸出来让他看。

“平安符，戴着……”奥利安娜的话还没说完，戴上红绳的伽斯高兴的一蹦三尺，奥利安娜送自己东西了，还是平安符！！他只顾着高兴，完全没听见奥利安娜后来说的话。

“曲禾……给的。”

送走奥利安娜后，迦斯高兴的一晚上没睡。他现在回忆起来，顿时觉得人间不值得。

吃了午饭，迦斯情绪低落的回房间补觉了。

曲禾每天都被伽斯拉过去看奥利安娜，每次都有柯伦在场，曲禾一直以为柯伦是在监视他，毕竟他还没忘先前柯伦像是鬼一般的在旅馆的楼下蹲他。

那一晚的记忆确实不美丽。

等到奥利安娜喊着柯伦兄长的时候，曲禾那时而不顺畅的记忆这才想起来，在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伽斯奥利安娜柯伦他们三个是大总管林的孩子。

曲禾这才长舒一口气。

本来蔺银那小孩看起来就是个将阴谋论的践行到底的小黑芝麻汤圆，柯伦也不逞多让。伽斯夹在柯伦和奥利安娜中间被两人宠着。是个傻孩子。

古斯，也就是银时的二叔生日到了，他在家族的温泉庄园里设宴，宴请了不少人前去。

家主不在，但少主在，蔺银笑的僵硬的从今晚的宴会中心脱身。

宴会共有三天。他和古斯还要在相看两生厌的情况下扮演着“感天动地”的叔侄情深。

第一天的宴会并不是多么隆重，只是普通的宴会。宴会没多久，大家都被邀请至花园看焰火去了。如果不是二楼露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喷泉挡着没办法放烟火，这里将会是极好的观赏台。

曲禾坐在二楼露台上吃着点心，今晚的还是比较冷的，由于焰火和天气的缘故，露台上的再无其他人。

他穿着柯伦送来的礼服，黑色的盘枝压在领口，袖口处绣着巫鹰家族的族徽。白色的长发梳成低马尾垂在脑后。一双黑眸折射着廊下的灯火。胸前别着西子给他的怀表，虽然已经好多年了，但依旧保存得很好。

都城已经入冬了。他到科尔城时就已是深秋，这都过了一个多月，天气越发的冷了。

昨天他都看到伽斯在给他的两把弯刀缠着把手，天冷了，兵器也需要穿点衣服。伽斯是如此说的。

曲禾都不想拆穿他。早上晨练的时候，伽斯手碰到刀把的那一刻都颤抖了几下。

奥利安娜被转化以后，体温也发生了变化。她不畏惧寒冷，大早上都要结冰的温度她穿着单衣，就是来宴会也要穿着单薄的裙子，被柯伦制止了，老老实实换上了冬季的裙子。

宴会上不少人向着门外走去。

蔺银喝酒有些上头，出来透透气。冷空气一吹，他的酒意散了些。他扭头便看见曲禾坐在露台的廊下，眼神亮亮的吃着甜食。

“要过来坐坐吗？”曲禾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询问蔺银。

蔺银点头。他的眼神坚定，也不知喝醉没。

曲禾见蔺银走了过来，便给他腾出来位置让他喝点茶奶暖暖胃。

曲禾本意是不想来的，但是奥利安娜得跟着来，曲禾同她像是革命联盟的好伙伴，只能过来看着她。她才被转化不过三四天，情况不稳定。

她刚刚被伽斯叫走，去看古斯准备的焰火大会。

曲禾懒得去和人挤人，只是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来偷闲。

“你不去看焰火吗？”他的音色有着少年人的清亮，又带着些温润。听起来很舒服。

“这里也能看到。”

这时候恰好有一个巨大的焰火直冲天空。在空中绽放，随后湮灭于黑暗中。比起最佳观赏点，这里确实稍远了些。

蔺银看着曲禾穿着单薄，便从储物戒指里面拿出一件毛领披风递给他。

“穿上吧。”

“我不冷。”曲禾为了让蔺银相信，还握住了蔺银的手。

确实，曲禾的手长干燥温暖，竟是比蔺银的手指还要暖和。

“你还是披上吧。”曲禾拉过披风，给蔺银包裹上了。

“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蔺银眼疾手快的用一块糕点堵住了曲禾的嘴。

“你从开始就一直在喝酒，要不吃点东西垫垫。”毕竟世界之子可以有无数种死法，但不能是喝酒喝死。

蔺银点头接过曲禾的点心。

他今天打扮的格外隆重，游刃有余的和长辈们交谈，抛去其他，他才十几岁，曲禾当时十几岁的时候还在岛上和西子挽着袖子扎鱼吃或者熬着浓烈且古怪味道的魔药打赌骗对方喝下去。

得亏家里人没一个有权势的。

曲禾觉得蔺银的酒量不错，被那么多人轮番的灌酒还能眼神清明，脚步平稳的来到他的身边坐下。

焰火在空中炸开，映在两人的脸上。

蔺银待了一会，便开口说道：“好了，我该离开了。”

曲禾看着蔺银神色镇定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他眼疾手快得给人扶住。

蔺银差点脸着地，曲禾的左手撑住了蔺银的右手，两人手心相对的握着，此时情况紧急，曲禾没在意那么多，只是想让蔺银先回到沙发上坐下。

曲禾把披风摆正，没有嗅到血液的味道，排除受伤得可能。蔺银靠着曲禾的肩膀，他伸出手指探了探蔺银的鼻息，还活着。

恰好这会儿柯伦过来找蔺银，曲禾向他解释了情况。

好不容易能把人交给柯伦了，蔺银抓着曲禾的手就是不松，喝了酒的人牛劲儿就是大，曲禾使了吃奶的劲儿愣是没把他的手给掰开。

柯伦总不能让醉酒的蔺银一直在二楼的露台待着，即使是披着披风，待一晚上明天指定会生病。

他知道主人的力气本就稍微大一些，他和曲禾多番尝试之下，无果。

无奈之下，柯伦就把两人一并带回了蔺银的休息室。

这会大家都在看焰火，蔺银就算是不出现也是没事的。

虽然柯伦提出让曲禾和蔺银同床凑合一晚，但曲禾拒绝了，蔺银今晚上总不能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松吧？

可他低估了蔺银，他单手掏出来兜里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蔺银都没有松手的迹象，曲禾只能就这么坐在床边等着他松手。

他叹气，人看着不大，一天天这使不完的牛劲儿还挺多。

曲禾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恨不得以头抢地，只能委屈自个在床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