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衣帽间里。

蔺银坐在软凳上看着一旁忙碌的柯伦，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天曲禾带着他吹风那天场景。

“他在做什么？”蔺银问道。

柯伦正在给蔺银找搭配的皮靴，猛的听到蔺银说起“他”，柯伦就准确的在脑海里对上了曲禾这个人。他扭头看了看蔺银，眼神中带着询问。毕竟这个问题不像是蔺银能问出来的。

蔺银：“……”

“我只是怕他被若雅缠上。”蔺银垂眸整着衣领，解释道。

先是大公爵宴会，又是银卡回来，蔺银忙起来就没了边。他本想问若雅和曲禾的事，但一连四五天了，都没在饭桌上看见人。

柯伦拿了双皮靴走了过来，蔺银穿上。柯伦为他扶正衣领，掸着灰尘。

“前几天先生让我找了张大桌子，说是要画图，奥利安娜也和他在一块。我命人给他抬了过去。厨房的人说曲禾让晚上给他送宵夜时顺带把奥利安娜的吃食一并送过去。两人不知道在玩什么。”

“我见奥利安娜挺开心的，就没去问。”

“早上伽斯那小子说奥利安娜听完课就没了影儿……”

他说起伽斯和奥利安娜，神色温柔了不少。

蔺银叹气，回头还是他自个过去找曲禾吧，从柯伦这确实也得不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门外咚咚咚的三声敲门，一男人闷重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少爷，家主来催了。”

是主院那边的人。

柯伦带笑的表情也收敛了些，他站在蔺银身边，让那人先走，他们随后过去。

两人等过了一会才出了门。

蔺银眯着眼看着走廊上的灯：银卡这次外出这么久，怎么就没死在外面呢？真可惜。

厚重的地毯踩在脚下，蔺银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眼底的厌恶几乎要蔓延出来。

他母亲最喜欢这款香，银卡这样做是觉得死后惺惺作态营造一个爱妻的假象吗？

丽萨那女人怕是每每闻着这味道都会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吧。想想都畅快。

主院的仆人给蔺银打开餐厅的门，刚进门，就听到了青陌哄得银卡开怀大笑的声音。

明亮的灯光之下。

银卡坐在主位上。他正和青陌说着话，见蔺银来了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和青陌说着话。丽萨在一旁帮着腔，三人其乐融融。

蔺银脸色冷漠的在银卡的下方坐下。

这一顿饭不出意料吃的很是煎熬。银卡询问着上次他写信时嘱咐的事，蔺银几句话便给他搪塞过去，转而让他继续把话题落在了青陌身上。

青陌看着神色无辜的蔺银，面无表情的朝他扯了扯嘴角，扭过头面向银卡时变脸迅速，瞬间挂上了笑容。

蔺银只能感叹吃个饭还有这么个附加节目，真是不错。

丽萨想开口背刺蔺银几句，但想到了先前被曲禾威胁的事，他也不敢再造次，只是给银卡多夹菜，让他多吃点。毕竟蔺银这疯子万一真对青陌下手怎么办？

她可就靠青陌在巫鹰家族立足了，她当时生孩子伤了根本，无法再孕。

一顿饭大家吃的各怀心思。

不过，这顿饭也没吃到头。古斯过来拜访银卡，神色凝重，两人的眼神交流后，一起去了书房。

应该是职务上的事。银卡袭爵，古斯是财政官，如此凝重，怕是这件事棘手极了。

蔺银愉悦的喝了几口餐后酒。

等到古斯和银卡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丽萨刚要和青陌说话，就看见青陌脸色阴沉下来，一双眸子望着她，淬满了冷意。

丽萨悻悻的闭上了嘴，和一行女仆们离开。

看着如此“母慈子孝”的场面，蔺银心满意足的离开。

在银卡面前装的人模狗样的青陌，此时正轻佻的翘着二郎腿，左手拿着卷烟，窝在蔺银书房的沙发上，熟络的和蔺银说着话。

“你小子总是这么阴险。我笑的脸都快僵了。”他说的是刚刚吃饭时候他三两句就把话题引在他身上的事。不过他也不计较那么多，毕竟这种吃饭的机会一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他也背不了几次锅。

蔺银不置与否。

青陌手上的烟散发着薄荷与烟草的味，吸一口痛快极了，他猛吸几口，在蔺银皱着眉头注视他时，把烟掐灭了。

青陌一改刚刚散漫的坐姿，搔头弄脑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着话：“他怎么样？”

柯伦在一旁挑眉，如今心思活络桃花开的人都流行一个单字替代对方吗？

蔺银：“还不错，前些日子还传了信来，说研制出来了新的武器。”青陌说的是蔺银的手下，威尔。

他们两认识都是老黄历了。

青陌和丽萨吵了架，青陌负气离家出走。流浪了几天，意外和机械师威尔结交，青陌本以为和威尔算的上朋友，哪曾想威尔当时需要点钱，转手就把他的消息卖给了丽萨，拿了赏金。

气的青陌后来总是找他麻烦。

威尔不堪其扰带着徒弟离开了都城。但路途上遇见了暴风雪，碰见了蔺银，蔺银难得发善心的给捡他了回去，恰好刚好缺个机械师，他用金钱的诱惑让威尔留下了。

威尔的唯二要求：一是可以带着他的徒弟二是工作环境不在都城。

蔺银看了看青陌，在青陌热切的眼神中，蔺银说出了堪比在人心上插刀的话。

“他是不会来都城的。你死了心吧！”这话一出，青陌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

青陌叹了口气，只能谈论其他：“我上次拜托你查的事，你查到了吗？”他上次总觉得丽萨和老侍女背着他说的那些话有些其他意思，就让蔺银给他查一下。

蔺银扔给他一沓子信件。

“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青陌正了神色，将信件收进了衣兜里。

从窗户处翻身离开。

房间里。

阿摩大半夜起来喝水。他刚出了卷轴就看见曲禾让水鱼叼着夜明珠照明。亮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两只鱼伏在桌子上不知道在那捣鼓着什么。

他悄声走到桌子那看了看。

曲禾正拿着碳条画着一大张图纸。上面画的是人偶的图纸，拆分图，三视图，精细关节图……看的阿摩眼花。

人偶是为了勘探对方的位置。既定身高和阿摩差不多，都是一米三左右。小巧的身体可以躲过大部分的侍卫巡查。

图纸几乎将柯伦特意搬来的那张一米宽两米长大桌子的桌面给包裹住。

他在上面写写画画，不知为何就想抬头看看，一下子就看到了夜里阿摩眼中反着的森森光芒。

曲禾惊吓过后，抚着胸口埋怨了阿摩几句，他反倒是忘了对阿摩承诺了早点休息这件事。

先前他让阿摩回卷轴里睡觉时还承诺了小孩，过会也要去睡觉。阿摩看了看挂壁的钟，这都三点了，曲禾还没有要睡的念头，反而看起来精神熠熠。

毕竟曲禾一但想做什么，就会废寝忘食。非得把东西做出来，他才罢休。

阿摩询问：“主人不会是一直都没睡觉吧？”

阿摩将水杯放在凳子上，毕竟桌子上已经没了放杯子的位置。

“我马上睡……”

曲禾有点心虚，马上转换话题：“阿摩，你快来看看我画的图纸。”他将周遭的大大小小的图纸都收拢到一块，把水鱼这个无情的照明工具高举，好让阿摩看的更为清楚。

阿摩无奈叹气。

曲禾有段时间没弄人偶娃娃了。先前在家里都是曲禾画图纸后，让西子看哪里不合心意直接改，改完后西子再扔给他。然后他照着图纸贴图开料。

后续的工作一般都有东歌帮着做，倒也不会让曲禾总是劳心劳神，一般都是为了打发时间。

曲禾对这次画的图纸有那么一些满意。只不过人偶的表情不太丰富，还要再完善一下。

阿摩凑近看了一番。

曲禾的图纸画的的确精细，从眉眼到服饰，无一不是精细的刻画着。

他看完图纸，叹了口气：“主人，人偶是为了去刺探敌情，不是去选美的，没必要按照西子主人那样的制娃标准……”

西子做出来娃娃要求的确是高。她的娃娃有些都用来出售给有钱人家的喜欢玩玩偶的小姐太太们，价钱高了，自然要求也高。

曲禾点头。

他没再纠结于人偶的表情，那么图纸就画完了。他再看看拆合部件尺寸的单位和零件的嵌合度，确定没问题后。

他三言两语的将阿摩哄回去睡觉。比如睡觉才会长个子，才会越来越厉害，一向聪明的小孩确实吃这么一套。乖乖的回去睡觉了。

阿摩：又被主人哄骗了！

曲禾画的图纸一式两份，他画了精确版的和缩小版的。一个打样一个参照。做完后，他进了卷轴里去选先前放在卷轴里的木材。

西子有一批娃娃是从某个山上刨出来的泥烧制的，光滑无比。但是只适合观赏，易碎。曲禾起初也考虑过用泥，但很快就否定了，泥娃娃不结实。

他卷轴里还有之前给西子做木头玩偶的未按树的材料。在木料中挑挑捡捡，找出来几块比较合心意的木料。

他大概的在几块料上画好轮廓，用冰固定住，然后铺天盖地的风刃将那几块木料很快削好了。

曲禾将剩余的打样图纸收好。

这时候实在是困意袭来。他顶着一脑袋的木屑在浴室里洗了个澡，这才回去睡了。

等到曲禾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他拿起木料就开始塑型。阿摩也没闲着。

曲禾在这雕刻细节，阿摩拿着砂纸打磨。

阿摩：这辈子没这么痛恨自己长了双手。

阿摩的手指的确金贵，没弄了多久，就扎进去三根木刺，磨出来一个水泡。

曲禾叹气，让他回卷轴里待着了。

阿摩的帮工计划中道崩殂。

曲禾蒙头干到凌晨，将基本上的大件的料都开了出来，没了继续的心思，便掸了掸头上的木屑，洗了澡。经料峭的冬风一吹，脑子清醒去小厨房了。

他在晚上出去小厨房拿夜宵时恰好碰见了夜晚出来觅食的奥利安娜。也是多亏了她，小厨房晚上才有人值夜，毕竟蔺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最近曲禾总熬夜，一停下来就想吃点什么东西。

两个非人生物就此碰面后，向坐着喝血的奥利安娜详细的介绍了他的人偶少女计划，想借此将奥利安娜拉入他的阵营。活像宣传邪教的头子，听的厨房值夜的人连连摇头。

奥利安娜欣然点头。

曲禾：力大无穷且废话不多的有利助手已收编！

值夜的人：“……”暗使快来，这里有人拐带你妹妹。

于是曲禾和奥利安娜开始了人偶制作大计。

为什么曲禾不拐带伽斯呢？他倒是想，只不过——

伽斯每天还要去魔法学院上课，晚上回来写作业，顺带给奥利安娜复述一天的课程。别看那小子炸毛，还是个学习的好手。学过一遍以后就可以把知识教给奥利安娜。

奥利安娜晚上去伽斯那听两个小时的课，之后去找熬夜的曲禾做人偶，再在曲禾去睡觉以后到顶楼训练完后吃个晚饭回棺材里睡觉。

真时间管理大师奥利安娜。

奥利安娜一般都是在三楼的茶歇坐着打磨人偶的腿脚。倒也不是曲禾避讳人进他卧室。他的房间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纸和其他的小零件，实在是难以下脚。

奥利安娜只是看了一眼，就要求将大部件放在茶歇的房间里。和家里的清扫侍女们说过之后近期都不会有人进来。

虽然这是专用的茶室，但柯伦更喜欢在二楼的休息室里泡茶。全部的茶叶和泡茶的器具都被挪走了。使用起来就更加的心安理得。

曲禾将那些大部件做完以后，就将大部件全部打磨工作交给了奥利安娜，他开始做链接胳膊腿与身体的骨节片。还有最重要的——将傀儡之心复原。

奥利安娜不是干白工的，她让曲禾答应她一个要求。曲禾欣然同意。奥利安娜又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