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合时宜地下着雨,绵绵细雨如针头般落在鼻子上.世界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灰雨,落在伞上,不是滴答,而是无数针脚试图将天空与我的寂寞缝合。墓园里一片静谧的气氛被雨声的喧嚣打破,仿佛有无数没来得说的话通过雨声无声地传达
我而无表情地站在她的碑前,看着她的照片,笑得很灿烂,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
这时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雨水是天空再也承载不住的眼泪.
是啊,雨水是天空再也承载不住的眼泪,与我的内心一决堤.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也好,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在为你哭泣。
我从包里掏出一罐汽水,她说过,这是她最爱喝的东西,她不喝酒,就连离婚那天也没喝,也不抽烟.生活习惯全然像个孩子,周末只要我在家,就会把家务甩给我,饭也是我做,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动漫,一看就是一整天.
我拉开环扣,发出清脆的“咔”声,汽水“滋滋”往外冒,我将罐子倒着,把汽水洒在碑前的土壤里。
这时扫了眼发现贡花的筒里装着一束百合,是她生前最爱离花.
我起身向后转,一旁不远处的马路上停着辆车,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看到我就钻进车里.朝窗外丢了个烟头,便驱车走了.
等他走后,我走到之前停车的地方,掉落着许多烟头,仅剩的余烬也被雨水浇灭。
我从路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一罐可乐,仰头灌了下去,任由碳酸饮料的酸刺激着口腔的感官,雨水打在我后脸上,落进雨衣里,湿了我的衣领,我开始思考他之前说的话,那天在接待室的短暂会面…
我摘下胸口的白花,塞进口袋里,顺手取出一小包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水,周围卖纸花圈的阴产生意的店铺喧嚣着和墓园形成鲜明对比,中间的有轨电轨道仿佛成了一道墙,隔开了两个空间
车“叮叮”着站了,墓园的位置在涟云区,在涟州市的郊区,和苍叶区跨了两个片区
电车驶进环城轻轨前的站台,我下了车,坐轻轨就可以直达苍叶区,一大早便出来时间已是正午,早已饥肠辘辘
路边一个卖煎饼的手推车吆喝着,我走上前问怎么卖,好客的摊主用微微沙哑的嗓音介绍价格,夸耀着煎饼的美味,眉飞色舞
我提着一袋煎饼果子上了列车,列车驶过的瞬间,窗外的风景被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纹,像走马灯般在眼前投射,睫毛触到眼睑,一触到又弹开,如此反复,眼皮逐渐沉重,压了下来
漆黑的视线里,我恍惚间看到一扇门、白色的漆有些老化,脱落了.
门虚掩着,缝隙里着光,周围一片漆黑中吹着强烈的风,我用手臂微微挡着风,直视着那扇门
我开始逐步向前走去,脚下响起踩水的声音,我的确在水面上,却没有下去,脚底泛起圆晕向四周散去,直致消失
我走到门口,门前的地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被水淹没了却闪着微光,依旧清晰可见,接着我弯腰捡起胚
东西.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一定是梦…
手上紧紧攥着 一个 DIY 戒指。是之前初中毕业,陪去京市旅游买的。印着我的名字,虽然不贵,她却开心得和个女孩一样,笑了半天,于是我猛地抬起头推开门把手…
我睁开了眼睛,视线逐渐对焦,一个坐在我对面的大叔张着嘴,盖着外套睡着了
手上感觉握着什么东西,我摊开手掌,霎时间怔住了.
那个戒指出现在我手上
车上的广播用字正腔圆的广播音播报着:“前方到站苍叶区梧桐街站,要下车的乘客请准备…”
对面的大叔迷糊地提着外套站起身,列车拖着车厢逐渐减速,惯性将我推到长椅的最边沿
门“唰”地打开了。
下了车一股暖流袭人,抽走了身上刚刚在列车上吹的冷气.
我看了看手里的戒指,塞进口袋里径直走下出站口的楼梯.
走出车站,亮度的变化使我仰起头望向天空,一束光穿透灰色的云隙,穿出一道口子,洒在雨后初歇的街道上。远处看去整条街都亮着光.
天空是那种仿佛能吸走所有声音的、通透的蓝,行人陆续收起了伞,漫步在刚刚清洗过的蓝天之下。刚淋湿的街道被一个个脚步踩出朵朵涟漪.
水珠像一个巫婆的水晶球,映着树影,高楼的玻璃,形形色色的广告招牌,以及行人的侧颜,就一面镜子。一时间仿佛城市建立在蓝天之上,成了一座“拉普达”(天空之城)
天放晴了,街上的行人如潮水般行走在种满梧桐树的街道上,只有我直视着晴空发着呆
水滴从叶上滑滴落,牵回了我的神。那是梦?还是什么?……那扇门……
小电梯的门开了,刘姨家门开着,也许是听到声响,穿围裙就走出来:“小凌,来吃饭吧。”
“嗯.”我脱下雨衣,几滴水珠落在地上,逐渐在蝉鸣中蒸发了。
“我休息下就来.”
“那你吃完帮小桦辅导一下吧”
我浅浅应了一声,开了门.
脚刚跨进玄关,时间形同静止一般。这个门和梦里的门怎么这么像?我抚摸着稍稍掉漆的门,顺着往下摸,抓着金属制的门把手。错不了,梦里的门就是我的家门.我随意地脱下鞋子往房间跑.
我打开门,扶着门框轻轻喘着气。
我都忘了,她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房间里除了整洁的床,堆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手中的戒指还是那天他来学校时给我的。
那终归是我做的白日梦啊…
我坐在母亲的房间,不知呆了多久.
这时去玄关处传来密集的敲门声,我回过神走到门前,压下门把手,门开了。
“易凌哥,我妈叫你吃饭”
“嗯,走吧.”
门缝漏中的余霞随着门的关闭,逐渐消逝,房间的光仿佛被抽走了
刘姨端着一煲咖喱,金黄的色泽十分语人,我好像也在哪里尝过,记得不大清了。
“来,尝尝看”话音刚落我便用汤匙勺了一碗咖喱浇在饭上,
刘姨接着说:“这莱是你妈妈从我这儿学过去的,看看对不对味…”她神色间露着一丝怜爱,眼角的皱纹使得不易察觉。
言语声越来越小,仿佛嘴里的不是咖哩不是由酒精制的什么东西,使我的感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深醉其中。我端着碗光洁的瓷碗,映着我犹如面瘫的脸,我已如痴如醉,没看清对面坐着什么人,只觉得她真的走出了那扇门,就坐在餐桌的对面。
那天下雨,桌上摆着一个瓦煲,里面装着咖喱,她夸耀着这道菜究竟多完美,我无心地听着,低着头,随着一声无意间的嗝,餐桌上洋溢着风铃般的笑声
刘姨递来一张抽纸,说:“你怎么哭了?”
“没啊,…我是在笑啊.”
白桦往椅子靠背缩了缩:“一边笑边流眼泪?那很诡弄了。”
“也许,是刘姨煲得太好吃了吧...”
餐厅里流淌着如武侠小说中描写的,不羁的笑声,在屋内绕梁,久久不散.
内心的零霾,不知怎么地
似乎...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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