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为什么，这个雷欧明明二十几岁了，和别人握手时表现的还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彼此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浑身上下都写着纯真的兴奋。

雷欧握起手来就没完，袁小帅试着抽出手来时雷欧还没完没了的摇晃。袁小帅另一只手按住雷欧的小臂，用蛮力把自己手抽了出来。当然，对于力E弱鸡袁小帅来说的蛮力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气而已。

雷欧完全没在意袁小帅那满脸的臭脾气，他自顾自开心的说，“真是好巧啊，我还想着怎么和你见一面才合适呢，没想到直接碰见了。果然提前一段时间来这里就是好啊。”

在他这样说着的时候，袁小帅回想之前高云瑟提到新旧两派辩论赛常驻选手分别是雷欧和郭怀。他灵机一动，忘了生气，说“对了，你认识郭怀吗？”

雷欧似乎没想到会有这话题，但是他没有犹豫，就像小孩子第一次认识某个朋友时那样，对一切都毫无保留的说，“认识呀，我们是老对手，你和他是朋友吗？”

他的这个反问让袁小帅差点哭出来，他说，“不，我们还没见过。但是还没见过就已经产生巨大的问题了。”

雷欧用那双睫毛浓密的大眼睛懵懂的看着袁小帅一会，好像若有所思。在袁小帅开始有不好的预感时，雷欧露出了袁小帅此前从未见过的智障笑容——

雷欧周围好像出现了幼儿手画的彩色星星，他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莹莹水光，他咧着嘴露出满嘴白白的牙齿，那笑容让他脸颊上仍然残存的婴儿肥肉都鼓了起来。

“诶~~~”雷欧往前凑过来，几乎要贴上袁小帅的脸，他保持着那种表情，说“你是想追他吗~~~我帮你撮合啊~~~~~”

这时一个时空门忽然出现在雷欧旁边，雷欧被门里伸出的一只人形怪物的健壮手臂捉住后衣领，然后他的脸被狠狠撞在了墙上。

雷欧的脸缓慢从墙面上下滑，整个人以撅着屁股的状态趴在了地上。

门另一边的人形怪物十分听话，袁小帅用手势示意它回去，它就立刻回去了，时空门随之关闭。

袁小帅黑着脸转身离开，完全不回头，说“奶奶的，真是个睿智。”

参加迎新晚会的只是今年新入学的大一新生们，所以尽管只有袁小帅一个人从极夜大厅提前跑出来了，广场上也并没有呈现出过分冷清的状态。打算回去休息的高年级学生们从三栋主楼向寝室楼走去，闲逛的人们漫无目的的散步，有人仰头看这个没有光污染的岛屿上空璀璨的星星，也有几对情侣边走边嬉笑。

这里比白天要安静许多，仔细听甚至能听见远处的海浪声。花圃里的红色花朵在夜晚看起来是紫色的，白色的道路在月光下也闪烁着银光。

这静谧中带着一点唯美的景象让袁小帅心里开始痒，他想去那个属于他自己的精灵世界了。这一整天他都在不断接收关于神仆世界的新的信息，同时还要考虑如何躲避郭怀和那些层出不穷的混蛋与睿智，他真有点累了。

‘算了，先不管这些人，去玩一会吧。’

这样想着，他回头回脑的四下看看，发现了一个这时候很少有人会进入的花园岔路。他钻了进去，走进草坪，在一棵树后面躲起来。他带着期待的微笑，用双手推开对开大门的姿势打开了一扇时空之门。

带着熟悉花香的风一下子从门里面吹了进来，拂起袁小帅的头发。里面是一块飞舞着光点的草地，那些萤火虫带着银铃一样的笑声飞来迎接，近看就能发现它们其实是一群小小的妖精。袁小帅露出兴奋天真又放松的笑容，一下子跑了进去。

时空之门随之关闭，这里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背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脱下礼服换上了便装的高云瑟看着袁小帅消失的地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眼神比之前阴沉了许多，领奖时那种自然的开心全无。

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天上明亮的月亮。它散发着幽蓝的光，如深山泉水清澈冰凉，那让她的脸颊也感觉到了不存在的凉意。

高云瑟觉得心里苦苦的，她从来不想对袁小帅隐藏那么多秘密，但是她没有办法。

和她自己沉重的人生相比，她更在意袁小帅是否会因为她的隐瞒而讨厌她。

地下书房的萨特每次讲到高云瑟相关的故事时，他的语气就会稍微轻柔。但在袁小帅看来，萨特那种原本阴暗的声线里加上了轻柔反而更加恐怖。

还不等萨特说什么，袁小帅就对萨特说，“你不用在我这里强调老高这个人了，我知道你想用她替代马莲莲，好让我彻底忘了马莲莲。但是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同情她而已，我知道她只是你捏造出来的完美爱人，实际上她根本不存在。我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人，那对她来说也非常不公平。”

萨特微笑着沉默一会，说，“您总是在回避现实。我说过了，高云瑟虽然是我捏造的人，但是她有自我意志，我在创造她时并没有将她定义为您的‘完美爱人’，我只是给了她一些极为优越的标签，但爱上您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当然希望能有一个人代替马莲莲在您心里的位置，但我从未指定任何一个人这样去做。准确来说，是她自告奋勇的报名了这个代替马莲莲来爱您的名额，而我所做的不过是一些推波助澜而已。”

袁小帅沉默着看向无人处，他在疑惑。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萨特的话，但他不得不承认，高云瑟确实将她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他。

袁小帅有时候很犹豫，如果一个意识体真的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她是真是假还重要吗？

“……别忘了我，救救我……”

记忆中马莲莲求救的声音忽然在袁小帅脑子里响起，他如同被当头棒喝，然后高云瑟所有的好立刻在他心里化为了虚无。他头脑里只剩下马莲莲濒死之际气息虚弱，眼神空洞的样子，然后无限的悔恨和恐惧将他包围，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走进他心里。

萨特看到了袁小帅的眼神从犹豫变为惊醒再变为悲痛，萨特暗自咬牙，但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