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城,四洲属北,于北洲边界,再退即是邶忘川,北洲连接冥界的通道。
隐城暮冬,漂泊大雪,天地半封。城门前,里头看不真切。雾隐住了城门后的世界,细看时,隐约倒可看到那亭台楼阁的轮廓。
或是临近阴极山那位的寿宴,整座城戒备起来,要进城说容易倒也不容易,他处来的仙人都被挡在了城外。
天枢星君见到城门前那长长的队伍便皱起了眉头。
桑和反倒不急,反正寿宴还有大半个月,便是在城门这里耗上一天又能如何,大摇大摆反倒让人觉得他星宿宫仗势欺人,平白落人口舌。
“天枢星君,我倒无妨,早晚都得进城,等上一遭也无妨。”
桑和面带微笑,温润如玉,看着悠哉轻松,四处打量一番,忽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顿时,他不禁露出几分喜色,笑容倒也真实了几分。
那人低着头,垂下眼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应无葬自那奇怪的秘境出来后便被传送到了此地,试想用遁地术回到后轮阁却是失败。
他不明所以,身在此地,别说是遁地术不能用,便是连法力也被封了五成。
他连用了几个与遁地术同等级的法术,都未曾失败,唯独在瞬移上除了岔子。他自认为自己的术法学的不错,如此,倒也不然。
应无葬闭眼,仔细感受了番天地,眼神一凝,用了一个更高级的术法——空间撕裂术。
同样失败。
到此,他便意识到了什么,身在此间,空间法术不得使用。
那法力被封又是怎么一回事?
思索间,他找到了最近的城池,念着此地修士多的缘故,接连找了几位修士询问。
可惜结果令他失望。
其余修士皆没有这种情况。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修为被封,只是针对部分修士。
或是与他同阶的修士,亦或者,此法只针对于他。
应无葬暗自摇摇头,虽不知那人有何目的,但路至眼前,又不得不走。
别说是一去万里回到后轮阁,便是连御剑飞行都难。
他便是御剑飞行,前路被皑皑白雪掩盖,过不了多久变会回到原地。
他阵法这轮学的不错,瞬间便明白这片天地的奥妙。
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入城,再想法子回去。
但现在苦恼他的是眼前事,这座城池戒严,又该如何入城呢 ,倘若要是不入城,他总不能在皑皑白雪中度过不知多久吧。
应无葬并不知隐城戒严的原因,但在几个路人的口中却是能判断出秘境与外界流速不一,他在秘境中至多呆了半个时辰,外界却是已过去七天。
他正思索着入城的法子,垂眸间,眼眸灰暗,睫毛遮掩住眼中情绪,令人看不出悲喜。黑衣于身,不如天上仙人,倒像是堕入深渊的,那只在古籍上出现的“神”。
世界无声,却听着身后不知何人唤了一声。
声音倒是熟悉的很 ,他虽从不刻意的去记住旁人,此时脑海中竟也浮现一个身影 。
那人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目若秋水,顾盼生辉,眼里似有星光闪烁。眉目温润,气韵高洁,似是那天上仙人般,不染尘世。一袭井天色广袖长袍于身,外袍翻动,一眼望去,如是仙人降世。
桑和给了天枢星君一个眼神,示意他站在原地别动,他去去就回。
天枢星君默不作声,暗自琢磨着入城之后的事情,毕竟他肯定是不会指望桑和去做的。
“仙君,好巧。”桑和笑嘻嘻的同应无葬打了个招呼,眼尾上挑,眉头舒展开来。
应无葬点点头,回了一句:“有礼。”
随后,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桑和主动开口道:“在下方才见仙君垂眸冥想,可是有何事阻挠了仙君。”
不远处的天枢星君听到这句“在下”,差点没来个平地摔。
实力低于桑和的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于天枢星君而言倒是无阻。
桑和感受到不远处的动静,余光都没给天枢星君一个。
只是继续问道:“仙君可是要入城 ,那可太巧了,不如一同?”
桑和自顾自说道不禁尤感方才不“仗势欺人”的行为是对的。
应无葬轻应一声,头一回主动道:“桑和仙君可知此城戒严的原因。”
桑和整理了下措辞:“仙君想知道,若是如此,可是有代价的。”
应无葬颔首:“是何代价?”
桑和原以为应无葬听着此话后便不会再理他,却未曾想还有后话,一时之间不禁愣了愣。
他叹了口气,道:“算了,直接告诉你也无妨……”
话说了一半,应无葬打断了他,继续道:“是何代价?”
话罢,补了一句:“我不喜欠人人情。”
桑和反问:“仙君以为,是何代价?”
他眼底的笑意淡去几分,声音也不禁冷了下了。
“何况,仙君之前不就还欠了在下一个人情没有还?”
应无葬闭眼,无话可说。
桑和见此,声音缓下来:“若是仙君想同我论的这么清,我同样无话可说。只不过……”
“本君不喜旁人论的太清,尤其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沉在心中,或许在应无葬未来询问今日时,也不会说出口。
桑和说罢,向队首而去,抬手间,一道金色的符令自现。那城门的守卫见了后,面露震惊之色,屈身行了一礼,大开城门便放桑和进城了。
桑和驻步,微微侧身,朝应无葬看了一眼,应无葬没看他,偏头望着天,眼中情绪复杂却又平淡。桑和不知要如何形容,看到的那刻,心却微颤。
他缓步向前,应无葬只是停驻至此,为了不挡到别人,从一开始就往那望不尽的雪天去,白雪掩盖了他的身影。那清瘦的背影,在一片冰封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寂寥。
余晖撒下,应无葬望着那日落西山出神。
一连几日,他行于茫茫雪地之中。
桑和的出现让他坚定了离开的决心。按理说,万仙会应于三日后结束,桑和身为星宿宫少主,应当在万仙会结束后离场才是。定是这北洲隐城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叫他提前离场。
事实也与应无葬想的大差不差。
此地空间被封锁,只有外面的人可以进来,里面的人想要出去便会迷失方向。
也不知幕后之人有何目的。
应无葬的第六感告诉他:山雨欲来。
总在雪地中度过终究不是上等之举,再三思索下,应无葬还是决定入城。
虽然入城可能会遇到某位少主,毕竟以二人这凑巧偶遇概率,就怕抬头不见低头见。
应无葬本人对桑和没什么看法,就是桑和那番话让他想起了一件不太愉快的往事。
往事似是已经渐渐淡忘,但在桑和那番话之后又再次翻涌而起。
往事入眼,哪有什么怀旧,分明是那几近淡去的仇恨再次蒙眼。
前尘已去,一世一缘。阖上双眸,便见火光冲天,焚尽少年意气。便见琉璃玉碎,楼阁倾倒。便见血染双目,亲族尽去。
那人说:“藏主好生愚蠢,吾也不愿与你算清旧事,便如此作罢。”
作罢,作罢……作罢!!!
何人同他作罢,午夜梦回时,是骸骨累累,是怨魂在耳旁呢喃,经久不散。
应无藏做事,便是要当面论清,切不可就此作罢,应无葬亦如此。
城楼前,不知发生了何事,竟是放松了把守,入城变得简单了,出城被完全封锁。
暮冬月缺,北洲隐城,只可进,不可出。
应无葬倒是很容易便进去了,城中倒是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虽是大雪,也不妨碍隐城中人的日常活动。他随意找了家客栈便住下了。
休整一夜后,应无葬便打算下楼去打听几则城中消息。
辰时,一楼的人倒也挺多,应无葬下来时,便只剩下几个座位。他倒也不顾及其他,招呼小二要了一壶灵茶。
“阴极山山主三万寿宴,陈兄可准备好了贺礼?”
应无葬身为仙君修为的大能,自是将隔壁桌的话一览入耳。
他很敏锐的抓住了关键——阴极山山主寿宴。
应无葬慢慢品着茶,悠哉的仿佛是一个游历至此的散人。
“也没什么重礼,不过是一把半神阶神兵。”
应无葬眼眸沉了沉,敢这么直说出如此大礼,身份地位,怕是在四仙洲不低。
至于为何是四仙洲……
那二人还未至人仙境界,一般来讲,是没有资格上九重天的,势力通天也是如此。
那人并未掩盖,一时之间,客栈中有不少人朝他们看去。
半神阶神兵价值着实不菲,便是在九重天也不多见。
应无葬倒是未动,慵懒的掀开眼皮,与旁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遭人都在议论,唯独他不为所动,只是细品着杯中茶。
杯中倒影,映出他那双锐利的眸子。
“陈兄……”那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去捂住那位“陈兄”的嘴。
“呵……”
一道极其不屑的冷哼声传来,应无葬抬头望了那人一眼。
暗自摇摇头,那二人怕是有难了。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不屑的,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人。
应无葬在冷哼声传来时便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旁人或许感受不到,但如应无葬这般境界的强者,自是对杀意格外敏锐。
或许身后的其中一位已知晓那位“陈兄”惹到了什么麻烦,四周看了一眼,叹声道:“陈兄,真尊的告诫你可还记得?”
这话明显刻意,四仙洲只有境界在元婴及其之上的修士才可称之为“真尊”。
那人说出,显然也是想震慑一些图谋不轨之人 。
当然,或许这声“真尊”另有它意,毕竟你称九天玄仙为真尊也是可以的。
应无葬不以为然,方才那位修为已至“天仙”,对付两位未至人仙境界的后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阵嘈杂声从客栈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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