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水饺店入座，店小小的，两三张桌子。老板用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接待客人。丁翻翻点单的时候，感觉自己口音也变成那样了。

等着上饺子，丁翻翻转变为严肃面孔，就像老师一样。

“燕窝丝，我说，其实你有个弱点。”

严我斯愣住，等着听。

“你是不是太过于迁就别人了？”丁翻翻皱起眉头，想起他平日的言行：帮邻居搬水，经常借钱给别人，帮别人修灯泡，让别人搭顺风车，帮她拎东西，请她吃饭，给她送礼物……

“善良当然很好，但是你会不会过于……怎么说呢，你总是这样牺牲自己的利益，来帮助别人，我觉得，你以后很容易吃大亏。”丁翻翻试着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说教。

说出这番话，也是她的一个改变。以前她也爱纯付出，但现在知道了，凡事要以自己的感受为先。

“你是说……帮你拿袋子这件事?”严我斯有点懵。可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难道这会让她很抗拒吗？

“不不不，不只是，不是这么表面的事。”丁翻翻组织这语言，“我是说，有时候不能太为他人服务，有些人就瞅准你这样的人，专占你便宜。”

严我斯闭了闭眼睛，原来是在担心自己被占便宜，被人骗吗？

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啊?

饺子给端了上来，丁翻翻忙着吃，没再说话。严我斯还没开动，饺子热腾腾的气飘在两人面前，看不清表情。

难道他伤心了?还是生气?

丁翻翻想起来，严我斯是很敏感的人。

“哎呀，我没说你什么。我还是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你就这样保持也行，挺好的，总比抠门自私的人好。”丁翻翻隔着热气对他说。

严我斯没回答，倒是拿起了筷子，等白气散去，丁翻翻注意着他的表情，看到他在微笑，知道没事了，放心地吃起来。

“你是不知道啊，我昨晚想着今天要来吃这个饺子，特别激动。”丁翻翻说。

“为什么？”严我斯问。

“我一般，会在前一天想好第二天吃什么，然后就会期待着。”丁翻翻放下筷子，“你难道不会这样吗？”

“不会。”严我斯说，他看到丁翻翻立马皱起了鼻子——“什么啊，看来你还不是很忠实的美食爱好者啊。”

严我斯把眼睛撇向一边：“看样子你是吃货啊。”

丁翻翻完全承认这个结论，并且很高兴地对他说：“我以为你也是，没想到不是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严我斯跟着她笑。

两人吃完走出店里，顺着这条路走着，不是回去的路，只是随便往前走，不管走多远，也没关系。两人已经习惯了一起散步。

刚吃完水饺，饱腹感，温暖感，聚在体内。“真可惜啊，我刚才一直想跟那个姐姐说。”丁翻翻伸了个懒腰，等着严我斯搭腔。

“什么？”严我斯很捧场地问。

“我想说她声音真好听。我喜欢东北口音。就算是为了听那声音，我都愿意天天来吃啊。”

“你纯粹是想吃吧。”

“但是也有喜欢声音的原因啊。”

“好吧。”

丁翻翻双手抱在胸前，“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可以成立一个组合。去讲相声啊什么的。”

这句话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严我斯相信她已经想好两人负责什么，场面如何搭建了。

“相声里不是有逗哏和捧哏吗，你不觉得我们相处模式特别像吗？”丁翻翻看向严我斯，“你特别捧场。”

严我斯哭笑不得，这算是夸他吧。

丁翻翻其实特别喜欢严我斯这种性格，这种人和自己最搭。

这样数下来，感觉燕窝丝样样都好啊，特别适合做男朋友。

?

男朋友?

丁翻翻有点愣。之前从来没想过，不过一有这种想法，感觉不太好啊。

严我斯和她吗……

其实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很融洽了，要再近一步吗？

丁翻翻想象不到。不如说，她并没有经验，只是少女时代经常梳理自己的理想型，往往是看完一个小说或是电视，就会换一种理想型。但是严我斯……好像不是她想过的类型啊。

不都是霸道总裁，冷漠冰山，温柔大叔等等嘛，严我斯不像啊。

严我斯注意到丁翻翻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她，眼神从她的发顶顺着发丝滑下，轻轻扫过她的肩膀和手臂，随后回到她的侧脸，她的鼻子，她的睫毛，她的嘴唇。最后是被眼皮半遮住的，她的眼睛。

普通朋友哪会这样充满侵略性地看呢。

视角绝对是不同的。

严我斯觉得自己已经回不到普通朋友的视角了，接下来不进则退，他别无选择。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给自己退路。

汽修厂旁边那块写满文字的门，时不时的，又被新来的人写上不同的文字。有些人敢直接署名，也敢直接在文字里写上某人的名字。但严我斯不是那样的人。

人们只看到一个不中也不偏的位置，写着——“我好像爱上你”。

不知道作者是谁，也不知道写给谁的。也许写于正午，也许写于黄昏，也许经过某个不眠的夜晚，起大早，趁着上班之前，摘下手套，拿起地上的粉笔，先写出一个字，字体受略微颤抖的手影响，不太端正。于是擦掉，用了点力气，结果刚写完半个字，粉笔折断，最后不得不捏着短短一截粉笔，近乎用手贴着门写下了这句话。犹豫了一下，周围还有许多人会过来经过，所以，没有写名字，两个人的名字都没写。

不急，以后有的是时候，慢慢让人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