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旻对他的顶头上司——寒商一见钟情了!飞升天界多年,他昨天才第一次见到寒商的真容。
透过摇曳的翠玉珠帘,苍旻偶然抬头撞见一双红玛瑙似的眼。
那一刻,他呼吸骤停,心口剧痛,似乎被利剑贯穿。那双眼睛好像变成红色的漩涡,卷着他的前世今生——在那漩涡里,同样是这双眼睛,却盈满泪水,绝望而悲痛地看着他……
幻象转瞬即逝。
“素、素秋殿下……”
他慌忙低头,听见自己失序的心跳声。方才那莫名的悲痛来得汹涌,去得也干脆,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回响,以及一种奇怪的慌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忍不住再次偷瞄,却见寒商已淡漠地移开视线,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眼,只是他飞升时不小心摔坏了脑子产生的错觉。
寒商似乎并不在意刚才的小插曲,只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旁边的花神瞥了苍旻一眼,笑容忽然淡了。她凝望着寒商,低声道:“寒商,世界线即将修正完毕。你……真的能再次直面那个错误吗?”
“我既然能接受他的死亡第一次,就能接受他的第二次死亡。更何况,他并不是。不是吗?”寒商口吻冷漠,注意到花神的目光后却转头,目光触及那张脸时瞳孔骤缩,像是不可置信,几乎是下一秒就拨开珠帘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苍旻的一米之外——她终于再一次直面自己的错误。
想起天道的嘱咐,她的心一疼,像被钝刀慢慢磨,声音却很冷淡:“你叫什么?”
苍旻一懵,看着寒商如同镜子一般的眼睛心头猛的一颤——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他紧张得不知道怎么摆放手脚,活像个手脚不协调的机器人,无意识屏住呼吸,老实道:“属下名叫苍旻。”
寒商又看了他一会,红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波澜,苍旻却无端生出一种“她很失望”的错觉。
她在失望什么?难道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吗?
苍旻不解。
寒商看着他,张了张唇,没有立刻出声,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如鲠在喉。
但她下一秒就恢复了那种冷漠疏离的神情,声音仍旧很冷淡,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有一条衍生线急需处理,你来协助我。”
……
回到现在,苍旻紧张地偷偷看了眼寒商——他们挤在一艘狭小的乌篷船里,肩膀挨着肩膀,膝盖挨着膝盖——上任这么久,他还没试过这么原始的出行方式!果然,能让神女亲自出马的任务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任务。
苍旻内心叫苦不迭,小心翼翼地收回膝盖,尽力挪开。他悄悄看着寒商,又往旁边挪了挪,害怕两人之间那微不足道的衣物摩擦声,会暴露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苍旻屏息凝神,竭力控制自己脸上的温度,收回自己的膝盖,尽力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现在要去杀一个叫余萧的凡人。”寒商对苍旻的紧张浑然不觉,还有闲心把手放进河水里带起圈圈涟漪。
余萧。
这个名字苍旻略有耳闻,不过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
寒商蒙着眼,却转头看向外边雾蒙蒙的江面,“快到了。”
苍旻目光落在她眼上妥帖又柔软地贴着皮肤的白色绸缎,心下了然:创始神下凡,神力受限比他们这种后神严重得多,这白绸恐怕是某种力量封印。
“殿下这封印会影响行动吗?”他问。
“不会。”寒商道,“只是我不能用秋水镜。”
“这条衍生线很复杂吗?”船轻轻一震——靠岸了,寒商率先下了船,苍旻紧随其后。
寒商脚步不停,看不见东西走坑坑洼洼的小道却如履平地。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甩了苍旻大半截路,还停了一下等他,言简意赅道:“不复杂。余萧现在应该还在修行,得找到他在哪个门派。”
苍旻快步跟上,心下却疑窦丛生:自他上任以来,处理过的衍生线数不胜数,哪怕是前几年那条被评估为超困难的衍生线,他也没见寒商亲自带队处理。
“殿下,为什么近来衍生线越来越多?”苍旻手上本来还有几条衍生线要处理,但寒商需要协助他便先跟着寒商来处理这一条衍生线。
他还记得自己刚飞升的时候,衍生线的数量并不如现在这样繁多。
现在的衍生线多得像交缠的丝线一样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苍旻暗暗吐槽。
“因为秋水镜裂了。”提起和过往相关的事情,寒商惊觉自己竟然不再痛苦——躲在人间独自生活的漫长岁月似乎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
“秋水镜?”苍旻脚步一顿,满脸不可置信,“那不是与殿下同源的神器吗?怎么会裂呢?”
那不是寒商的眼睛吗?
念及此,苍旻看向寒商的眼睛。
损毁这样的神器,他无法想象究竟需要多强大蛮横的力量。
“那还能修复吗?”苍旻问。
“不知道。”寒商口气生硬,带着苍旻穿过树林走到闹市,期间面对分岔路口没有一丝犹豫,像是对这条路早已烂熟于心。
“殿下来过这里很多次吗?”苍旻跟着她拐进一条小巷子。
“嗯。”寒商简短应道,走到巷子尽头,在一面刻着巨大栩栩如生的龙纹石墙前站定。
苍旻抬头看着那面墙,一眼看过去还以为真的有龙腾跃于云雾之间,惊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寒商抬手准确无误按下突出的拳头大龙眼,手腕浮现一圈闪着金光的陌生经文。
不消片刻,石墙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极具现代化的院子。
苍旻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充满现代化气息的院子,有点磕巴道:“殿、殿下也在人间生活吗?”
“我平时都在人间生活。”寒商让他进来,轻轻挥手石墙便迅速合上,一点也看不出痕迹,“这里一比一复刻了我在人间住的房子。”
苍旻像乡下人进城似的四处张望,张着的嘴没合上过。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寒商的身后,刚进客厅就看见茶几上有个东西反着光。
他走近了一点,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玉戒——和寒商的眼睛是一样的颜色。
寒商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她停住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戒指,拿起的刹那却像是被电到了一般,忽然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僵直如木偶的苍旻。
她摩挲着那枚戒指,戴到右手无名指上,头也没回,往房子深处走去,“你先坐一会,我去书房拿点东西。”
“哦……”苍旻有点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盯着锃亮茶几面上自己的倒影,有点紧张地想是不是自己太没分寸惹恼了寒商。
寒商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卷羊皮卷。她径直坐到苍旻的对面,展开羊皮卷,上面金光浮动,像清晨波光粼粼的湖面,浮现出数不清交错重叠的金线。
“殿下,这是什么?”苍旻眼睛都看直了,惊讶地问。
纷乱的金线很快消失,只剩下一根金线。仅剩的金线慢慢缩短凝结成一个金色的闪光点,寒商点了一下,浮现出“穹天宫”三个字。
“余萧在这个门派。”寒商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苍旻,见他有点呆傻的看着自己,皱了下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苍旻第一次见定位羊皮卷——这东西需要被定位者的毛发或者血肉才能激活,可以实时显示被定位者的位置。
“现在去穹天宫。”寒商收起羊皮卷,指尖燃起一抹火焰,羊皮卷迅速燃尽化作烟雾散去。
“好的。”苍旻迅速起身跟上寒商,他心里琢磨着一些事,犹豫了半天才问:“殿下认识余萧吗?那……等下抓住直接杀了还是……?”
其实他很忐忑——毕竟这算上司的**。
“直接杀了就好。”寒商道,摩挲着粗糙的羊皮卷,仿佛看见另一个时空里滴落的鲜血和眼泪,“希望这一次能速战速决。”
她回头看了一眼苍旻,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不要和他硬打。他天赋很好,现在应该快飞升了,你可能打不过他。”
“不要和我分开行动。”她语气依旧平淡,但苍旻却看见她无意识地将右手那枚红玉戒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的。”苍旻嘴上爽快应下,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再怎么说他都是神,不管力量再怎么受限,杀一个凡人,那不是手拿把掐?
“不管是神是人,都应该常怀敬畏之心。”寒商的目光扫过他不服气的脸,似乎是笑了笑,像是笑他不管历经多少岁月都如此自大骄傲。
哪怕经过轮回转生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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