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绣嫁衣

“多谢姯小姐。”苌茗双手掌心朝上,接过梅花酥。不得不说,从外观来看,这酥颇有娘亲的味道。封眉最爱酿梅花酒,做梅花酥了。苌茗思及此,竟有些想家。

“容嬷嬷,先带她去换身干净衣裳,多备两套。我还有三日出嫁,你教教规矩,不必急着来伺候。”卞姯漫不经心道。

容嬷嬷会意:“是,老奴明白。”

“多谢姯小姐。”苌茗照例低垂着头,毕恭毕敬退出去。

容嬷嬷领着苌茗穿过卞姯的小苑,来到后面空旷简陋的院落。

“这里都是下人们住的地方,我住第一间,给你安排了我隔壁的屋子,生活用品都备好了,你先简单收拾一下,我还有点事,稍后再来寻你。”容嬷嬷叮嘱完,关上门,留苌茗一个人待着。

苌茗以最快速度换上一件墨绿色衣裳,隐身跟上容嬷嬷的步伐。容嬷嬷走的是回头路,直奔卞姯的闺房。

“这丫头,生得太美了,不妥。看她手指白皙修长,一点老茧都没有,根本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卞姯的语气,听得出不太高兴。

容嬷嬷回答:“都这么多时日,挑拣了这么多丫头,就属她的身材看着最好生养。别的丫头或多或少有缺陷,要么连老奴看着都觉得丑。”

“也罢,姑且先这样吧。若非我这身子不中用,也不至如此大费周章。”

“小姐,不管怎样,先安抚住这丫头,实在不行,最后去母留子。”花容这话说得语气狠厉,吓了苌茗一跳。这一对主仆,真真是心狠手辣。

苌茗悄无声息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只等容嬷嬷找上门。不多时,容嬷嬷提着一堆物件回来。

“你可会梳头?”

苌茗已知二人心如蛇蝎,也没什么好遮掩,直接摇了摇头。

容嬷嬷放下手提篮,里面是各种发饰和工具:“来,我教你。”

容嬷嬷按着苌茗在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手把手教苌茗盘发。苌茗内心感慨,自从来到凡间,跟着掖尘学玄学、法术,假装成凡人又学了不少东西,真是“技多不压身”。

苌茗的长发又黑又密,倒是上好的学习模板。容嬷嬷不一会儿就给苌茗盘好了双髻,并拆下来,让苌茗自己来一遍。

苌茗虽不如容嬷嬷熟练,费了些功夫还是盘起来了,只额前的碎发没打理干净。

容嬷嬷满意点头:“还算机灵,学得快。接下来教你最重要的女红。”

苌茗见容嬷嬷取出针线篮,有模有样取了块红布,只觉奇怪。

“这种正红色,是为婚礼筹备的吧?”

“是了,我们这里的女子,嫁衣和盖头都得自己绣,以示对亲事的满意。据说啊,绣得越美,和夫君的感情越长久。姯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绣,眼睛都熬红了。我们身为下人,得把垫子、桌布、手绢替她绣一绣,比直接买外面的有诚意不是?”

苌茗闻言,有样学样,自竹篮里取出一块红布,随着容嬷嬷的针法一起绣。在此之前,苌茗是未做过女红的,所以当她看到绣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鸳鸯时,暗下决心,以后她的嫁衣,也要自己亲手绣。

“你这丫头,学东西确实快。今晚你多练习,刚来,就不要你去守夜了,我去。”容嬷嬷说罢,将竹篮子留下,“你照着这个图案继续绣就行。”

“好的,嬷嬷放心,我定好好练习,尽快熟练。”

夜幕降临,直到容嬷嬷离开,苌茗才停止学习,变幻出一个假人,躺在自己床上,隐身去寻掖尘。掖尘这次全权交由苌茗完成任务,自个儿乐得清闲,端坐在客栈阅读经文。

“师傅!”苌茗突兀自窗柩跳入,夹杂着秋日的清冷夜风。

掖尘回过头去,瞄了眼苌茗,皱眉:“这大户人家怎的也如此小气,秋日就单薄一件?”

苌茗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处,径直坐在掖尘对面,急切道:“师傅,这卞家有问题。”

“那是自然,否则桓炎也不会传信于我。”

“不是感知到异常气息的问题,而是卞小姐本人,对外招个陪嫁丫头,却先看身材。我偷听了卞小姐和嬷嬷讲话,怀疑卞小姐无法生养。”

“如此,被盯上也就不奇怪了。”

“此外,我来之前偷了她的婚书,确是至阴之体。”苌茗自袖口取出红底鎏金喜帖,递给掖尘过目。

掖尘瞄了眼卞姯的八字,直觉此人阴狠无比:“苌茗,和她相处,务必小心。”

苌茗点头:“我看出来了,这卞小姐和她那身边的嬷嬷,待人毫无感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为师很欣慰。”掖尘笑着轻拍苌茗脑袋。

苌茗小脸通红:“那我先回去吧,不能被发现。初入卞府,正是建立信任的关键时期。”

“嗯,去吧,有急事启动师徒咒,为师顷刻便到。”掖尘叮嘱。

苌茗不知道的是,掖尘仍是不放心,怕苌茗逞强,在苌茗跳出窗柩后,指尖幻化出一只信蝶,紧跟其后。信蝶一般不会出现,会隐匿于守护人肩头,直到有危险,方飞舞回主人身边,通风报信。

苌茗回到卞府,一切如常,看着自己绣的鸳鸯,干劲十足,继续埋头苦练绣工。翌日一早,容嬷嬷便敲响了苌茗的房门,要求她一道去街上采买物件。

苌茗提着竹篮,从菜市场逛到胭脂铺,独独记下了布料店的方位。二人一直逛到午时,四只手皆提了一大堆东西,才慢悠悠往回走。

苌茗甫一踏入卞姯的闺房,嗅到一股清雅香气,案几上的铜炉升腾起袅袅白烟,燃着不知名的香薰。卞姯端坐在后面的卧榻上,一针针绣着红色的嫁衣。

“回来了?嬷嬷近日辛苦了,去休息吧,苌茗陪着我便好。”卞姯未抬眸,柔声细语吩咐。

“是。”容嬷嬷盯着苌茗看了一会儿,眼底俱是不放心,迟疑片刻后还是离开了。

“你过来。”卞姯呼唤苌茗,“你替我绣盖头吧,纹样和布料在旁边,自己拿。”

苌茗直纳闷,她昨天刚学女红,容嬷嬷想必也告知了她几斤几两,卞姯几个意思?连桌布容嬷嬷都不满意,怎么能绣盖头呢?

“别纠结了,绣吧。”卞姯见苌茗迟迟未动,催促道。

苌茗深呼吸取,架好红布,配好彩线,伏案绣鸳鸯。既是卞姯的婚姻大事,自要庄重些,苌茗想着,速度放缓不少,力求精益求精。

直到窗外天色全黑,卞姯喊苌茗一道用晚膳。

“坐吧,卞家是商贾之家,远没有高门大院里的拘束。”卞姯拉着苌茗坐在身侧,毫无小姐的架子。若非昨日亲耳听到卞姯和容嬷嬷的对话,苌茗真真要沉迷于卞姯的美好中了。

这样的画面,宛如两位闺中密友,一起绣完嫁衣又坐下来吃饭,再同塌而眠。

“对了,在大户人家,守夜丫头都睡在外间,我们这没有这规矩,你和我睡一张床就行。”卞姯蓦的开口。

苌茗险些被一口汤呛死,若非知道卞姯只是个普通人,她都要怀疑眼前人有读心术了。

“多吃点儿,你这么瘦,等嫁过去,被夫家瞧见了,还以为我虐待底下人呢。”卞姯甚至不断给苌茗夹菜。

苌茗看着满碗佳肴,味同嚼蜡。这卞姯除了借腹生子,还想谋财害命不成?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好在苌茗心大,晚上铺好床,睡在外侧,竟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等翌日醒来,日上三竿,卞姯早没了踪影。苌茗未免更纳闷了,她一个被卞家层层筛选出来的丫鬟,怎么比主子过得还滋润?

“行了,别睡了,姯小姐不说,你可得自觉些。”容嬷嬷的声音由外向里而来,捧着水盆出现在苌茗眼前,“快洗漱干净,小姐今日起沐浴斋戒三日,你也得跟着一起,三日后,陪小姐一起上山礼佛。”

所以,昨晚食不知味的大鱼大肉,是最后一顿好吃的了?苌茗莫名懊悔,早知道,她就好好品尝一下亳州的特产了。

卞家的浴池在西跨院最深处,连廊绕着暖阁转了三折,才见两扇乌木描金的门扉,门环是赤金铸的莲蓬样式,推开门时带着细巧的铜铃轻响,恰好掩过暖阁内蒸腾的水汽声。

暖阁地面铺着整块的汉白玉,被常年的热气熏得润白如凝脂,边缘雕着缠枝莲纹,纹路里填着银粉,在壁上悬挂的琉璃灯影下泛着细碎的光。

卞姯半浸在温汤里,水面刚没过她的肩头,浴汤中兑了桃花露和牛乳,泛着淡淡的粉白,将她素白的肌肤衬得愈发剔透。她斜倚在池边雕花木栏上,栏上裹着浸过松烟香的锦缎,触手温热。乌黑的发丝松松挽着,几缕湿发贴在颈侧,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滑,滴在锁骨处,又顺着肌肤的弧度隐入水中,只留下一道极淡的水痕。

她抬手去够池边的玉碗,碗里盛着容嬷嬷刚温的姜茶,指尖刚触到碗沿的凉意,便有雾气从碗口升起,模糊了她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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