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致秦见他跟了上来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的时候将再次带上的眼镜向上推了推，他走到柜台后用手摸索了一下身后的白墙，手在一块看不出与其他墙面有什么区别的地方顿住了。只见那双有些饱经沧桑的手突然压平，手指骨凸起，一副费劲的模样。

这应该是一扇暗门，胡莱很快就想到黎致秦这番怪异举动的来源，但他没有上前帮助男人的意思，只是提起精神试图空眼看出墙面与暗门边缘有什么差距，果然是看不出来的，但这个开门方式是不是太原始了，直到他的思绪放空了不知道几许，才听到咔哒的一声，像白墙一样的门被压下去一条缝随后被男人推开，这推倒是很快，看的出来这扇门近期应该被打开过。

“真是老了。”推开门的黎致秦轻骂了一句，随即回头示意胡莱跟上，看模样应该不是在骂他，胡莱有点不确定，黎致秦已经算他难得碰上的“正常人”，所以相处一段时间起来反而还令他有些头疼。

门打开后是一条昏暗至极的小隧道，黎致秦先走了进去，他半低着头向前却也不忘出声提醒胡莱注意别撞到头。

在他们两人进去后，门又自己合上了，这个时候隧道更是一片漆黑，只感觉脚下的路是实的，有一定倾斜坡度的，胡莱的夜视能力很强，但这种环境下也只能听到黎致秦在前头走动的声音，是真的黑啊，胡莱不去想自己究竟是不是上了一艘贼船，而是突然感觉到兴奋了起来，啊啊，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他弓着腰小步向前跟去。

也不知道走了几分钟，大概走了多远，慢慢他能借助微弱的环境光看清黎致秦的身形，之后再是左脚迈步20下，右脚迈步21下，前方的来光就格外清晰了，随后是渐渐拓宽的隧道。

到了，胡莱很快适应了封闭空间的光亮，没等黎致秦说什么，就自顾自地观察了起来。

是一个200平米大小的空间，胡莱根据刚刚走隧道的体感，推测这个空间应该在地下，就是现在还不知道除了这个隧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进来。里面密布着各种形状怪异的机器，有大有小，还有中央处放着一个东西的框架，看形状是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是？胡莱眯起眼睛，逐步靠近中央的机器，却听到一阵打打砸砸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从西北方向被一块大器械遮挡住了的地方，有人在那里。

只见黎致秦忽然健步如飞，一边靠近声音发源出，一边嘴里嚷着“阿斐，刚刚你是开了隐蔽吗？”

胡莱不由得快步跟上，走到拐角处就看到藏在大机器后，拿着工具对金属块敲敲打打的男人，身材很壮硕，向他这个方向露出的大膀子，看样子一拳能打死两个他，真有意思，他用舌头顶了顶上颚。

这时候，男人停下了动作，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们，回答道：“我以为是‘圣会’那群家伙来了。”

“哎，你黎叔这老骨头刚刚进来都快推不动了，这隐蔽机制设计的还不错。”黎致秦笑了笑，语气平和，“这是小胡，啊呀，我是不是忘记问你名字了？”

“不用知道那么多。”胡莱摇了摇头，拒绝告诉黎致秦他的名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铭牌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要是不想叫我小胡，叫我078也可以。”

“那还是叫小胡吧，正好组织里也没有其他姓胡的人。”黎致秦也不恼怒胡莱的回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转开话题，“这位是斐国礼，他应该比你大几岁。”

“哦，裴大叔。”胡莱以一种激怒别人的语气来说话，期望看到对方的反应。

一块不知道材质的不规则物体以一种诡异的抛物线朝胡莱站着的地方抛来，在他避让后砸在了后方发出一阵不清脆的“咚”声，胡莱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个东西砸到身上会有多痛。

“呵，小兔崽子。”裴国礼在脖颈处的警告声响起来的同时，用空闲的右手朝胡莱的方向竖起了一个中指，“这是您信任的人？您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反骨仔’？”他又继续手头的敲打。

“他自己来的。”黎致秦似乎并不意外刚刚发生的事情，在回答了斐国礼的问题后，给胡莱介绍“这里是我们组织的重要基地，刚刚给你看的铁勋章也是在这里制造出来的......”

“刚刚......那个是什么？”胡莱补充自己有些模棱两可的说法，“我说的是放在中间那怪模怪样的东西。”

“那个就是直升机，现在可能还不太像，但实际上的完成度已经不低了。”

“直升机？”胡莱反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可以确定过去12年的教育里从来没有教授过这个词汇，回想起刚刚黎致秦说的“直升机”的作用，能飞上天，呵呵，有意思，这绝对是最‘反叛’的事情。

看出来胡莱的疑惑，黎致秦愣了一下，又想到“圣会”的作风，他解释道，“这个是圣会要抹除去的人类杰作，一种能帮助人类飞上天空的机器。”

“那东西可不像是机器能简单对付的东西。”他伸手朝格外熟悉的方向指去，虽然他完全不相信圣会的‘神眼’说法，但也觉得他们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你会这样想也很正常，无论是以现在的人类文明还是30年前的人类文明视角来看，‘监管’都像是‘神迹’，是人类绝对不能反抗的威严。”黎致秦摇了摇头，身体微微依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开始一段漫长的解说，“但如果我说‘监管’不是‘神迹’而是一个来自外来文明的阴谋呢？”

胡莱觉得这个说法跟疯了似的，但很有趣不是吗？便顺着黎致秦的想法说下去，“所以只要知道‘监管’不是不可以打败的‘神迹’，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个机器飞上天空与对方决一死战嘛......呵呵，真是天才的想法。”

“你不信。”斐国礼朝胡莱看了一眼，随后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黎致秦没有对胡莱信和不信这件事情过多的探究，但他还是选择了解释，因为要邀请别人入伙，展示诚意与成功概率是必要的。“你知道‘监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我出生前10年出现的。”如果知道正确的公元纪年，或许胡莱能选择以一种清楚的年份表达出来，只是圣会控制下的区域想要把人类过去的历史抹除，自然而然也不会让孩童们学习历史，更何况头顶还有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西存在，呵，这垃圾的世界。

“看来你有自己的途径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黎致秦点了点头，思考到胡莱的出身，他还是先为接下来的解释做一个背景的叙述，“如你所知道的，在29年前，‘监管’对全人类发出‘禁令’，也就是禁止人类做恶，同时决定给予‘审判’，即抹杀世界上善良程度最低的20%人类，在‘禁令’开始后，‘审判’接踵而来，死去的人多数是犯罪的人，当然也有一些原本善名在外的人，甚至有一些政府官员也突然身亡，虽然旧人类社会秩序因此有过短暂的混乱，但还是维持着稳定，国家也没有因此而分裂的，在此期间，世界综合犯罪率降低，人类整体素质向上提升了一大截，也溃散又衍生了许多宗教，其中‘圣会’开始显露名声。”

“......”胡莱能窥探到的关于旧社会的信息实际上并不丰富，在‘圣会’控制下的区域，旧人类的历史基本上都被抹去了，因此在黎致秦开始阐述历史的时候，他格外认真，倒也不用担心对方骗人，毕竟有“禁锢”存在，退一万步，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就算对方在骗人也无所谓，不过是多一段虚假的认知，比起现在这个荒唐的世界，对错有什么需要区分的必要吗？

“19年前，‘监管’再次出现，对人类发出‘禁令’，第二次的‘审判’也如期而至，二次‘审判’抹杀了善良度的后40%人类，世界人口总量从最初开始‘审判’前的86亿人变为了43亿人，在这一次的‘审判’里，死去的绝大多数为涉政人员，一时间各国政府开始崩溃，国家名存实亡，旧人类社会秩序陷入混乱，这个时候在10年间迅速发展壮大的‘圣会’突然冒头，以洗脑式的游说与高于人类文明的武力在短短1年的时间里接管了世界各地。这次之后‘审判’不再消失，而是一直悬浮在空中。”黎致秦停顿了一下，便接着叙述下去，“‘圣会’在第三次‘禁令’前宣布他们是最接近‘神迹’也就是‘监管’的使者，还宣告了第三次‘审判’的百分比是百分之30，并且拿出了‘禁锢’，一款由他们聆听规则由‘监管’判定分数的智能机器，大部分人都自愿或非自愿地带上‘禁锢’。接着就是9年前第三次‘监管’，确实如‘圣会’所言，这次‘监管’抹杀了后30%的人，并且‘禁锢’显示的数值也是对的，除开一大部分不愿意带上‘禁锢’被抹杀的，其余被抹杀的人类身上的‘禁锢’显示的数值都是可监测的最低的那一部分，人类社会的走向彻底改变了。”

“这是历史，也是明面上的事实，但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超乎你的想象。”黎致秦在讲话前提醒了一下胡莱。“你希望是以时间顺序来讲述真相，还是以发现证据来佐证讲述真相。”

“嗯哼，12121。”胡莱轻佻地回复了一句。

黎致秦没有被这样的态度影响到，在得到回复后继续说：“旧人类世界纪年2012年，在玛雅人世界灭亡的预言恐惧下诞生了一个由极端宗教信仰者构成的教派--‘使徒’，‘使徒’信奉原始热带小岛的灭绝文明里流传的宇宙神明‘斯特弗托斯’，并全世界找寻‘斯特弗托斯’留下的讯息。2161年，也就是34年前，外来文明‘棘’投放的坐标获取器降落到t大洋x海域的y海岛，随后m国政府将其运输到n市的实验基地，m国科学家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解读上方的信息，但没有成功，最后这个项目被‘使徒’教派控股的公司收在自己的研究范围。2162年7月，‘使徒’解密了坐标获取器的内容，并认为这是他们信奉的‘斯特弗托斯’派来的考验，他们立刻将地球的坐标暴露给‘棘’。2162年8月31日，‘棘’与‘使徒’形成联系，并沟通了‘人类文明重构’计划，该计划原定在5年后，也就是2167年实施，但‘棘’突然在2166年侵入地球，提前计划。2167年，2177年，2187年，目前已经3轮‘审判’，‘棘’与‘使徒’结合的越来越深入，并对外以‘圣会’展示威严以方便更好地实施‘人类重构计划’，这就是我们按照目前已知的信息和资料构建的‘圣会’历史渊源。实际上在政府没有溃散之前，我们对‘圣会’的认知还停留在一个因为特殊迹象重新活跃在大众视野的少数教派，15年前，因为发现‘圣会’的祈祷曲与先前监听到的‘监管’声**动频率高度一致，我们寻找到了祈祷曲的编撰人--一个‘使徒’核心成员，一个著名的管弦乐器演奏家，在一些手段的使用下，他告知了我们，‘使徒’先一步与‘监管’认识。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使徒’控制着原各国政府的航天局并与‘外星球文明’交流，就此拼凑成‘监管’来自于‘外星球文明’的猜测。”

说了一长段话，黎致秦踱步到另一张放着水杯的桌子附近，在喝水的间隙里他的注意力并没有离开胡莱，这个年轻人是特殊的，他可以肯定。

“猜测么？”胡莱对这样的陈述消化的很快，他重复了一遍中年人最后说出的词汇，表情维持在一个嘲弄的模样，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不过到底他没说些什么挑刺的话。

“是的，我们的行动就仅仅是基于一个猜测。”黎致秦不是第一次这么跟邀请者解释了，这个存在了几年的组织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可能存在的猜测行动。

胡莱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慢慢踱步到了桌子的另一侧，他伸手按了按木制的桌面，随后抬头看向黎致秦，“大叔，接下来我会呆在这里一段时间。”

“欢迎你的加入。”黎致秦放下水杯，向胡莱方向走动了几步，伸出了双手，想要给予他一个拥抱。‘反叛’就是这么“随意”的一个组织，连点像样的入会仪式都没有。

胡莱把手从桌子上抽离，向后退了几步，他摇了摇头，“我可没有说要加入‘反叛’，我只说了‘我会呆在这里’。”

这真是个强盗逻辑，黎致秦不得不感慨，这个少年确实是他这么些年见到的数一数二的刺头，主要是足够无赖，“那么，欢迎你留在这里。”他转变了一下欢迎语。

“嗯。”胡莱保持着与黎致秦之间的距离，他盯着不再靠近的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有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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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