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哦。”

西塞尔的反应竟毫不意外。

“不过目前来看，与其说是和我一样的存在，不如说是与我有部分能力重合的组织，因为他们都还是人类。”

组织……？特里斯眨了眨眼，或许为了说话方便，西塞尔再次展开了那个静默的结界，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陷入了油画般的静止，而后才缓缓说道：“和他最近接触的几人，大概都属于那个组织，能细微地操纵运气，将计划的推进精确到毫秒，当然其对外应该不是以这个能力为宣传点，毕竟不刻意观察联想，很难察觉。”

但他都能准确描述那份能力了……特里斯不由得迟疑反问：“你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西塞尔笑了笑：“诚实地说，我知道的更早一些，毕竟是与我同源的力量，更容易被感知。”

特里斯顿时惊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单纯以语言定义只能产生更多无效的语言，我需要更实际的理解与感受。”

西塞尔深深看了林恩一眼，若有所指般补充，“而且，我不只需要你知道，还需要他知道，这样的话，就有三个人了。”

他，我，林恩三人？

“你的意思是，这是可以对彼此公开的情报……？”

特里斯犹犹豫豫反问，听他嗯了一声，随即重重吐出一口气，放松道，“太好了，不然我还得琢磨怎么瞒过他。”

“他的感觉很敏锐哦。”西塞尔再度扬扬嘴角，“多依赖依赖他也无妨。”

特里斯龇了龇牙：“他不信太阳就更好了。”

西塞尔嘴角没有落下，但移开了视线似乎打算离开，特里斯见状忙又喊了一声。

“怎么？”西塞尔歪歪脑袋，侧目回应。

“我、我在想啊……”

特里斯挠了挠头。

“其实你就是神，或至少天使级别的存在吧！不会死去，又能靠自身的力量而非道具就窥探历史操纵运气……都这么厉害了，还不能由自己来定义自己吗？”

“……你是希望我宣称自己是神吗？”西塞尔的神情像是无奈又像是感觉好笑。

“不、不行吗？”特里斯鼓了鼓腮帮，“或者至少不需要需求他人告知吧？”

“与其说是告知，不如说，是得到认证？”西塞尔想了想答，“强如皇帝陛下，在登基前不也需要神使的加冕，我寻求的，大概也是如此。”

“还是不一样的吧！”

没曾想，特里斯的口气忽认真起来，“在面见神使之前，皇帝陛下就已经是皇帝陛下了，就算他最终没得到神的认可，在追随的人眼中，他也一样是皇帝陛下。”

“……”

这回，西塞尔沉默得久了一些，像是稍稍回想了一番，才嗯了一声答，“倒也成立。”

“所以呢？”

接着，他又歪歪脑袋，“你希望我放弃寻找那位占卜座下的圣者？”

“呃！我、我没那个意思！”

明明是最合理的猜测，特里斯却连忙摆摆手说，“只是突然感慨一下！”

只是因为听到自己说，同源的力量，突然感觉很帅气，故而发出感慨……？

西塞尔很快就读出了他的想法，但那样的想法同样令他无法理解，选择代行者而非自己上场的好处是多了一副灵活的大脑，坏处嘛，显然就是无法完全掌控其思维，只一时没有关注，就不知道他想哪儿去了。

「同源的力量」这一说法有什么问题吗？搭配用于外貌的形容词，是这个时代这一词汇新的用法吗？

他稍微认真地想了想，依旧找不到其中关联，考虑到当前场景下，结界不易维持太久，便放弃道：“好吧。”

视野中心，棕发的青年眨了眨圆亮的两眼，后便移开目光，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方才因为紧张而瞬间涨红的两颊，此时终于开始回归往常。

回到现实，林恩果然没察觉结界的发动，只当是他原地沉默站着回想了好一阵，既然西塞尔没意见，特里斯便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如果以自己为对照推测，警长身边大概率有一个替他出谋划策的组织，精妙地掌控时间，引导好运降临正是他们拥有的能力。

林恩低着头一边听一边玩似的折了一会儿书页一角，才突然发问：“也信仰你背后的那位？”

“不。”特里斯果断答，“只是力量相似罢了。”

“掌控时间和好运的力量……源头应该都是那条河吧。”林恩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但现在具体由哪些神灵掌控那份力量就说不清了……”

“没必要直接抓他们背后的那位吧？”

特里斯吓了一跳，忙劝道，“我只是感知到了我熟悉的部分，也许那不过是来自于组织中一件力量强大的道具呢？还是先想办法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组织……”

“如果你只是想知道什么组织和警长有接触，那答案可就太多了。”林恩嫌弃地投来一眼，掰着手指数道，“警局，不同地区的警局，教会，不同地区的教会，商会，不同市场的商会，这还只是表面上必定会接触的。”

“警局和教会他明显有所退避了……”没等他说完，特里斯便思考着接话，“但商会和市场紧密相关，能联络买卖，还能提供保镖，搭建安全的交易场所，怎么说都是他目前需要的吧？”

“什么？”

没曾想林恩听罢愣了愣，迅即反问，“什么商会还提供保镖？”

其它商会不提供保镖么？虽然自己也不太清楚那具体是保卫什么……特里斯呃了一声，挠挠头说：“巴顿家那管家告诉我，一个叫莱克利的商会会提供这样的服务，来到这儿前他还问了我们需不需要找他们提供保镖。”

“莱克利……？”林恩揉了揉下巴，“那倒不是陌生的家伙啊，这商会规模不小，不少地区有分支，因其和各教会关系不错，基本没被牵涉进什么怪异事件，口碑还是挺好的，我在其他市场打听情报，他们还帮了些忙。”

而后停顿了片刻，忽又小声疑惑，“不过他们自己也能提供保镖……？这我倒从没听说过。”

特里斯想了想先前詹姆的回应，尝试解释：“教会不需要那样的服务吧？不知道，应该很正常？”

林恩哼了一声：“不知道就意味着可能存在问题，而且还是在教会的眼皮子底下。”

但往后他却并没就此展开讨论，毕竟撇去信息尚且不足不谈，他更关心的，还是进入公爵举办的宴会一事。

“你就不能多和他聊聊天说说话，拖延时间等到我过去？”

回到开头的话题，他再度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神色抱怨道，看来他走过几个市场，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道具。

特里斯只得将两人独处的房间如何令人不安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市场附近明明就有警局，他摆出一副严查违禁交易的模样，却把人带到一个偏僻的房间，目的可谓显而易见。

“……算了。”

林恩气归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好，这趟也不算全无收获。”

接着他收起了小册子，拍拍外衣，食指中指并拢，冲特里斯比了比同时严肃吩咐，“既然你也有运气加持，就赶紧再找一件道具出来，艺术学院的展会下周三开幕，我们没时间了。”

再找……从这儿？不可能吧，如果这里还有合适的道具，警长何必高价抢我手里的？

特里斯苦恼地想，但面对眼神锐利的林恩，也只能投降道：“……好好好。”

好在甩下那么一句嘱咐之后，他就还念着什么事般立即扭头离开了，没盯着自己直到解决那事，而自己嘴上答应归答应，当然还是要先照顾了詹姆和巴顿，他们是重要的友人客人，也是今日事件中非常重要的助力。

「对方也能够操纵运势」这一概念被明确，特里斯的想法瞬间大增，待林恩一走，他便按耐不住冲西塞尔小声询问：“你说詹姆和巴顿他两特地挑今天过来，会不会也是受了运气的影响？”

“操纵运势远没有操纵天气简单。”

西塞尔叹气一般道，“假如对面确实只是使用了相关的道具，能够控制的范围就更小了，不过小有小的好处，不易被人察觉。”

诶？操纵天气还更简单吗？不会下雨也是人为促成的吧！特里斯倒是听罢第一句就惊到了，下意识迟疑接话：“所以你的意思是……”

“让他们过来，根本用不上操纵运势。”西塞尔说着说着忽提醒道，“小心看路。”

“呃、啊！”

特里斯忙驻足低头，原来是方才的暴雨使一步之遥的地面积蓄了一个不小的水坑，注意到了，他自然赶紧从旁绕开了。

来到咖啡厅，巴顿及詹姆面前的小甜点已吃了大半，见特里斯终于归来，詹姆便抬起手打算招呼服务员再来一份。

“不不，不用了，已经让你们等够久了。”

特里斯忙摇头，抢先对过来的服务员讨要了一杯凉水。

詹姆十指相扣放在桌上，默不作声地上下扫了他几眼，等到服务员离开，特里斯入座，才又出声询问：“东西还是被警长带走了？”

很显然，巴顿告诉了他三人在沃尔登先生那的遭遇，于是特里斯啊了一声，叹气回应：“没办法，可惜了我到最后都没能见那东西具体什么模样。”

“说明东西不安全？”

詹姆摸着下巴思考着说，“就算不被允许私下买卖道具，警方一般也不会把已完成交易，付出钱款了的道具直接没收，他没告诉你那东西是因为什么而不准流通于市面上么？”

他也认为警长带走我的原因，只是这座市场不允许道具交易？特里斯眨了眨眼，心想这么一看，那位警长寻求道具的愿望隐藏的很深啊。

如果回答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替自己询问？特里斯犹豫片刻，还是诚实回道：“是……因为降神仪式吧，那件道具据说曾被用在某起降神仪式上。”

巴顿他们也许隐约地听到了这道具和仪式有关，说完全不知，着实像在扯谎，而为了避免詹姆去问，还是将情况说的严重一些为好。

“我的女神！那确实可能十分危险。”

詹姆顿时惊呼，那套与降神仪式有关的现代规则，他当然更加清楚。

“所以这事就这样吧。”特里斯顺势摊开手说。

如此安抚好了詹姆的情绪，他却没打算彻底放下这个话题，既然这次市场之行是被有意促成的，西塞尔仍有把控的富余，何不干脆利用到底？

“话说商会能帮忙找找这市场里还有没有待处理的神奇道具吗？”

特里斯喝了一口水，故作随意地转向巴顿及管家询问，“比如那个……莱克利商会？”

“他们还有这能力？”巴顿惊讶地看向管家。

“也许……”管家严肃想了想，“不过应该只是提供联络手段？可以去咨询一下，这座市场附近就有他们的一处办公地点。”

这正符合特里斯的心意，对于神奇道具，詹姆和巴顿也仍兴致盎然，待雨彻底停了，四人便起身出发。

管家所说那商会的办公地点，竟然就在市场管理部门所在那楼的斜对面，小心跨过湿漉漉的马路，四人很快来到了一扇一侧挂着莱克利商会大名标牌的玻璃门前。

商会位于此处的分支今日依旧营业，一进门，前台的女士就笑着欢迎了四人，管家主动上前说明来意，女士随即将他们引进了最近一间屋内，同时朝走廊方向喊了一个名字，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很快赶来，积极地接下了她的工作。

管家原封不动地提出了特里斯的要求，男子呃了一声，谨慎重复了一遍该市场不支持这类交易，但接着就摊开城市地图，将最近的支持这类交易的市场指了出来，表示如果四位同意，他能马上联络人手将他们送到正在举行的拍卖会现场。

听上去他们的确很有本事，但自己此行的目的早就不是单纯的找到一件神奇道具了。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在这儿得到呢？”特里斯有意不客气地插话，“你们有办法么？”

“这个……”男子面露难色。

管家平静拉开西装取出钱包，从中掏出了一张五十镑的纸币，放到桌上推向对方又说：“有办法或者没可能，请大胆地说清楚吧。”

……可恶的有钱人！

特里斯忍不住嘀咕，但不得不说，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好吧。”

男子显然心动了，深吸一口气，用地图盖住纸币同时扭头看了一眼房门，确认那已关好无误，才回过头，压低了声说，“如果一定要今天，这里，老实说，我该回答各位实在没有办法……因为不久前这里刚经过一轮严格的检查，原因嘛，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说，就是从市场流出了被污染的神奇道具，在法兰登堡惹出了大麻烦。”

那件事的影响还在啊！

特里斯头疼地揉揉眉心，正当他以为这就是男子的最终回应之时，对方却再次低声开口了。

“我没法给予百分百的保证……”

只见他一边说还一边扯下手边白纸的一角，飞快写下了什么，“不过你们或许可以找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