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雷克萨斯五座轿车上。

伊地知监督理所应当地担任着司机的重要职责。

伏黑惠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其实按照大家往常的习惯，一般是五条悟率先钻进车子，坐在副驾座位上，和伊地知监督进行一些美其名曰拉近同事感情的恶趣味谈话的。

但是今天，伊地知的车到达神社之后，黑眼罩教师一反常态地展现了些许绅士风度，打开后车门示意猫小姐先行上车，随后他也哧溜一下就滑进了后排座位。

高个子男青年骤然加入的体重，让整台车子都抖了抖，也让抱着黑毛线团的猫小姐往另一边的车门更贴紧了一些。

于是留给伏黑惠的就只有副驾驶的那个座位了。

伏黑惠通过头顶的后视镜，时不时观察着后排两个人的情况。

“我帮你拿着那个黑毛线团？”五条悟扭头对旁边的人说，他张开手，用手机展示着自己的无下限术式。

后者的反应是把毛线团在怀里抱得更紧了。

“……这么防备我吗？”白发咒术师的问句尾音扬起，他指着自己的光滑脸蛋，“喂喂，看看这张池面级别的脸，你是怎么做出这种冰冷的反应的。”

“确实是很池面没错，”猫猫神明点头，怀里的黑毛线团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乱飞的线头蹭到了她脖子上：

“但是不能给你。”

“行吧。”白发咒术师有些扫兴地小声嘀咕，反正被诅咒侵蚀的也不是他。

“伏黑同学——”

伊地知监督压低的声音拉回了伏黑惠的视线：

“五条先生在和谁说话呢？”

因为五条悟这次反常地坐了后排座位，对此他也有点困惑，所以也一直在偷偷看着后视镜。

“我在和鬼说话呢，很可怕的哦伊地知~”耳朵很好的白发术师听到了辅助监督的疑问，扬起模仿鬼爪的双手，在头两边挥舞着。

“不好意思……？”辅助监督映在后视镜里的眼神，虽然有眼镜挡着但还是溢出满满的不相信。

啊、他们似乎还没和猫小姐交换过名字。

毕竟从初见面开始就一直处在紧张甚至近乎敌对的氛围中。

因为监护人的不靠谱表现，刺猬头少年自觉地把介绍双方的工作揽在了自己身上：

“失礼了，今天来接我们的这位是伊地知洁高先生，咒术总监部的辅助监督——”然后卡住的少年转过头，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猫小姐的名字。

“这位是自称神明的不知名猫少女，锵锵！”白发咒术师好动的双手从自己的头两边甩到了猫猫神明的胳膊旁，一边介绍一边配着音。

猫猫神明拽回黑毛线团从自己怀里伸出来、试图挡住五条悟爪子的一缕线，叹了口气，往反方向更努力地缩了一下。

这个人块头太大，动作幅度也太大了，她有点不能适应。

而伊地知仍然是没看见第四个人：

“这位猫少女——是人类吗？”他真的要相信五条悟的话了。

“我不是人类，也不是鬼！是神明哦——”猫猫神明从伏黑惠的座椅靠背后面探出头，对辅助监督认真地自我介绍：

“叫我小祢大人就可以了。”

以伊地知监督的视角来看，就是本以为只坐了一个人的后排座位，突然增加了一个人。

不对，应该说那里一直就坐了两个人，但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

“啊、非常抱歉！之前忽视了您，失礼了请见谅！”伊地知监督赶快对猫猫神明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怠慢客人，这简直就不应该是他会犯的错误——果然是今天起太早还没睡醒的缘故吗？

“忽视我是正常的啦，毕竟神明也是夹缝居民，被人类注意到才糟糕呢，不必道歉哦。”猫猫神明安慰着已经快要满头大汗的辅助监督。

“你这个能力，绝——对位于‘社恐最想要的超能力排行榜’的前列啊！”五条悟已经重新老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代替众多社恐对祢的这一能力进行认证。

“根本就没有这种排行榜，”伏黑惠接上被打断的自我介绍：

“后面坐着的那个人是五条悟老师，我的名字是伏黑惠。”

猫猫神明点点头：“我认得你们。”

五条悟是黑发神器的挚友，伊地知洁高是黑发神器高专时期的学弟，伏黑惠是津美纪的弟弟。

“哇哦——我没记错的话大家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五条悟敏锐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这也是所谓的‘神明’的能力吗。”

“交易对象只有你一个，所以现在我不能说。”黑发神器的事情、神明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辆车里现在人太多了！

“哦、交易内容。”白发咒术师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在当前的情况下继续追问。

-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车子停在了山脚下。

猫猫神明抱着黑毛线团，嘴巴微张，仰头呆呆看着眼前长长的石阶：

“要徒步爬上去吗？”猫猫神明的肉垫经不起这种磋磨！

“没错哦，话说你偷跑的时候不是已经走过一次了吗？”现在才觉得高吗。

“第一，我没有偷跑；”猫猫神明为自己正名，“第二，下山可以直接用往下跳的，更轻松。”

而且她现在带着黑毛线团，负重增加了！

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猫猫神明的体力条对她发出了清空告急的红色警报。

她看着一同站在石阶前的另外三个人：

伏黑惠就算了，让小孩子当载具有点苛刻了。

那就是伊地知——

“五条先生、祢小姐和伏黑同学，我还有别的工作，在这里就先行离开了。”辅助监督微一躬身，说出了告辞的话。

理想载具走了……猫猫神明久久站在原地，目视着雷克萨斯越来越远的车尾灯。

“喂喂，要开始爬山了哦！”五条悟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石阶，扭过上半身催促着还没动起来的猫少女。

“奥——”猫猫神明慢吞吞地应声，揣着黑毛线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斜着眼偷瞄高个子的白发术师。

好怀念黑发神器的移动猫爬架哦。

……

大概是距离山脚五百米左右，一行人来到石阶上的第一个平台：

“你们继续向上爬吧，我随后跟上。”这样说着，就像暴走一天的徒步旅客终于回到酒店房间那样，祢在平整的石板上躺下来。

反正山也不会长腿跑掉，就算是每天只上一个台阶，总有一天她也能到达终点的！

猫猫神明现在累了。

猫猫神明随地大小躺。

“不行哦，”白发咒术师走到躺倒的猫少女身旁蹲下，伸出手指戳戳：“起来啦起来啦！”

这个人好烦。

猫猫神明翻了个身背对五条悟，但戳戳的动作在她背上还是没有停止。

于是少女的身形消失，只留下中间鼓起一坨的深色高**服在原地。

五条悟动手开挖，从上衣的下摆中拽出两只毛茸茸的猫脚来。

奶牛猫的尾巴啪啪地甩着，拍打在白发咒术师握在自己两只后脚的双手上，但被无下限完美阻挡开了。

后脚往回缩了缩，但被咒术师的手抓得紧紧的。

于是尾巴烦躁地甩得更快了。

奶牛猫被白发咒术师抓着脚，势不可挡地从衣服里往外拉着：

“哇——竟然可以这么长耶！”他玩得很开心。

简直像Q弹柔韧的喜久福，在经过漫长拉扯后终于达到受力的极限断开了，长着尖牙利齿的另一头回弹到白发咒术师的手上。

奶牛猫包含怒气的一咬，遇到了顽劣术师的无下限术式，无论如何也不能达到刺破皮肤的真实。

“走咯走咯~”五条悟两只大手把奶牛猫团一团，放回制服布料中包起来，只留一个皱着鼻子的愤怒猫头露在外面。

黑毛线团伸长线条织成的触手，小包裹一样挂在猫脖子上，被白发咒术师一同端着继续向山上走去。

-

穿过最后一重红色的鸟居，祢知道已经进入高专的结界了。

东京咒术高专的结界，是那个名为“天元”的术师特别设立的，可以记录每个进出者的咒力。未在案的咒力进入以及校内异常爆发的咒力，都会触动结界的警报。

这些都是从黑发神器的记忆中得知的信息。

五条悟拿出手机：

“真是及时，”他阅读着收到的信息，“天元大人邀请你见面呢。”

邀请和五条悟一起进入高专结界的“那位”见面。

是这么说的。

伏黑惠去找在校的一二年级生们体术交流了。奶牛猫变成少女，从制服的袖口和下摆伸出手脚，和白发咒术师走进薨星宫。

“真是令人难忘的地方。”白发咒术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说道。

走过石板铺成的地面，通过电梯就能下到薨星宫深处。

——这里对黑发神器来说也同样意义非凡。

同伴在这里流下的血重逾千钧，压在少年心中的天平上。

从那一刻起，所谓的正论再难以成为支撑行动的力量。

过去的所为失去意义。

未来的所往失去意义。

动力、压力，一切重归于混乱，脚下的道路似乎只能通往血与尸山的终点。

……

虽然是难见天日的地宫深处，但天元以其积淀千年的强大结界术式，在此构筑了多重梦境般的空间。

纯白沙地上的苍翠怪松。

旧黄色布景的连廊和室。

褐色木阶上的散落桂花。

如同复数的旧时代的切片纪念。

而天元本人，正坐在粉色樱树下的御帐台中。

“能看到樱花和桂花同时绽放，结界术真好用，”即使五条家凭自身底蕴，也能构建出如此奇景，但那未免太过奢侈：

“这样的美景不吟上两句诗歌相和，真是太说不过去了，可惜我不会。”白发咒术师嘴上惋惜着。

“我也不会。”猫猫神明第一次和白发术师产生共鸣。虽然猫经常出现在兼职作家或者诗人的猫奴们的作品中，但那并不代表猫们自己也具备同样的文学素养。

“请来入座吧。”御帐台中的人掀开长条布幔，露出和周围景色完全风格相异的、长着三对眼睛的拇指脑袋。

“初次见面，天元大人，您和画像上的长相不太一样呢。”五条家留有天元的旧画像，五条悟看过，是一个长发和服的女子形象，怎么看怎么都难以和眼前的拇指脑袋联系起来。

古代就有类似“照骗”的套路了吗？

猫猫神明倒是毫不意外的样子，她可是见过世面的神明：“是因为‘进化’的影响吧。”

“是的，十年前同化失败后，就渐渐变成这个样子了，目前姑且是以结界术维持着形态和理智。”拇指脑袋点了点，向猫猫神明问好：

“难得稀客，自从平安时代以后，就没再见到过神明了。”所以在感觉到结界被触动后就马上发出邀请了。

“什么什么，你真的是神明啊！”五条悟猛一扭头，震惊出声：“不是猫又之类的妖怪吗？”

“早就说过了，我是神明大人！”

天元给总算停止吵嘴坐下的人和猫各斟了一杯茶，讲起了过去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此世曾是神明与咒术共生的时代。随着御三家势力的逐渐形成，无下限、十影法和赤血操术等更强大术式的陆续出现，在平安时代进入了咒术的巅峰。

随之而来的是神明的式微——咒术师们以神明不再看向此世为代价，换取了更强的咒术与咒力。

用离却神明换来握在自己手心的力量，自己保护自己。

从那以后神明就渐渐在此世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猫猫神明恍然大悟：“那我就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到此世的神明啊！”

天元点点头：“那么关于您来此世的目的是？”

猫猫神明再次讲述了那个关于会走的鲣鱼干的故事。

“哈哈哈真的假的啊！”五条悟听完笑出声。

“总之我原本也是打算来见天元你的，需要你的结界术提供帮助。”

举行袱除“恙”的仪式，在神明的世界里需要三个神器同时进行，划下名为“狱”的结界。

但此世少有可堪为神器的死灵，所以祢想到了借用天元的结界术。

天元刚好见过仪式的现场，知道“狱”的结界原理。

白发术师被要求避让：

“为什么？”

“为了自尊，”猫猫神明说道，“等仪式结束后，在天元的见证下会让你知道一切的。”

-

袱除“恙”的仪式——“禊”，顺利地结束了。

祢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八丈桥事件起，至今为止两天内的经历，简直堪称她神生以来的波折之最，相比之下追着鲣鱼干到此世简直不算什么。

“狱”的三面光墙向下消去，重新拿回“月”的名字的黑发神器，脱离了毛线团形态再度睁开狭长双眼。

如同前次那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面前的猫眼少女。

“还好吗？”两个人同时出声问道。

黑发神器顿了顿，示意猫猫神明先回答。

“只要不再像之前那样狠狠刺我，就完全没问题啦——”祢抓抓自己的头发，对于之前突然和黑发神器解除契约的事情，她继续说明着：

“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和你解除的，应该让你很担心吧，对不起。”

“为什么？”黑发神器眼神闪了闪，但还是面无表情。

“因为我死掉之后也不确定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如果你带着我给的名字独自留在这里，会成为野良的，那是很下|贱的神器。而且会被禁锢着永远留在夹缝世界、无法去到黄泉，我不想让你变成那样。”

“这样啊。”黑发神器踏出一步靠近猫猫神明，伸手从她毛茸茸的头顶滑到脸侧。

“你在生气吗？”说话短短的，好冷淡的样子，猫猫神明有点被冷落的感觉。

“没什么。”还是短短的几个字，黑发神器转过头，对六只眼一齐笑眯眯的拇指脑袋道谢：

“辛苦您了。”

不管怎么说还有个人像产房爸爸一样在外面焦急地徘徊着等待呢：

“来吧‘月器’，带你出去见一个人，这次多亏他的帮助呢。”猫猫神明呼唤着她的神器，后者应声变回脖子上的黑色choker。

这章最后的部分会再调整（土下座），因为无论如何也想今天写完这个剧情><

明天一定要让挚友组在我的笔下见面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明天会有一更

这是我对阿杰的心意55555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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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神明，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