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逢远出别墅就上了公司的车。

他刚才并不完全是借口，公司的确有事，驰骋的人终于做不住了，主动提出了见面。

见面就是要订合同，驰骋上次给的价，只堪堪到了睿识的三分之二。

程逢远想去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就让副经理将地点定在了公司外面。

程逢远想了想，这么有趣的事情不能藏着掖着，一个电话去给了唐济棠。

响铃前的音乐有些长，程逢远放下手等着接通。

唐济棠永远在三声内接通电话，程逢远多次以为会是秘书，结果每次接通的都是唐济棠本人。

手机屏幕上跳出画面，在唐济棠身边的秘书瞥见，不由得愣了愣。

通话那头是一个黑发内敛的青年，眉眼英俊，样子看着散漫，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

青年应该是没注意自己点开了视频，正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

唐济棠视线沉沉地落在青年身上，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了？”

秘书表情更复杂了点。

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家雷厉风行的老板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是生怕对面发现自己开了摄像头。

“驰骋的人找来了，要不要去玩？”程逢远移回注意力，和画面上唐济棠沉沉的视线对上了一瞬，怔了一下，失笑：“我什么时候开了视频。”

唐济棠别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就这么聊吧。”

“也行，”程逢远两指支着下巴，居高临下盯着屏幕，“去不去？”

他留意到唐济棠身旁站着个秘书，怀里抱着一叠资料，“啊”了一声：“有会？”

秘书浑身一震，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自家老板身上不渝的气息。

他正想后退离开画面，没想到对面的青年比想象中还要强势。

“没关系。”

屏幕上的青年笑眯眯地盯着这头，似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给对面人拒绝的选项，“我去你们公司等你，怎么样？”

唐济棠立刻闭上了嘴，把即将说出的没有会三个字咽下去：“来得及？”

程逢远见唐济棠视线看左看右，就是不落在自己身上，索性直白地盯着屏幕上的人。

“为什么来不及？”他漫不经心道，“让驰骋的人等着就好。”

—

开会的经理们明显感觉今天总裁的心情大好，不是错的特别严重的方案不会被反问的哑口无言，只是打回去重改。

站在他身边的秘书表情深沉，觉得自己掌握了总裁心情的最大诀窍。

楼下，程逢远进门找到前台。

唐济棠派下来的助理引他在会客室等人，本来想在他身边守着，被程逢远打发走了。

程逢远靠在沙发上养神，脑子里不受控制回想着别墅前程舒阳愤怒的话语，最后个十年后青年满含恨意的眼神重合到一起。

程逢远倏然睁开了眼睛。

休息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有两个穿着正式的青年凑近了看他，被他睁开眼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

其中一个青年似乎想起这里是别人的地方，硬生生把后半句脏话咽下了。

程逢远瞥他们一眼，不认识，漠然地移回了视线。

两个青年走到休息室另一端嘀嘀咕咕，视线不断在程逢远身上扫来扫去。

“这是不是就是程家那个？要死要活喜欢上男人的？”

“他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被踢出程家后过不下去，找你大哥拉投资吧？”

“他当初的提议被一家人批的一无是处，现在还好意思拿着自己的策划案出来？开玩笑吧。”

两人小声的嘀咕个不听，程逢远被吵得烦躁，将手里把玩的车钥匙扔到腿边的小几上。

金属和玻璃桌面发出令人牙疼的刮擦声，角落两个人立马闭上了嘴。

下一秒，两人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怕现在的程逢远啊。

最开始凑近看的男生立刻皱了下眉，想找回场子：“你怎么混进来的？”

男生凭借站着的高度，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程逢远，走近了几步，享受着俯视的快感。

这个蠢货，以前一直被他爸妈当做自己学习的例子，现在终于跌下来了吧！

男生视线扫过程逢远随意的着装，心头畅快：“看看你穿的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吗？这里不欢迎你，你快点走。”

和他一起来的男生在后面笑嘻嘻地补了一句：“是不是养不起情人了，所以出来讨钱了啊？”

程逢远抬了抬眼皮，像是青年刚才的所有污言秽语对他都没有影响：“我认得你们？”

男生被他这么一问，脸色更难看了些，开口想把这人骂的狗血淋头。

程逢远没让他骂出口，站起身，比青年要高了半个头的身形缓慢逼近，一步一步把青年逼退到角落。

程逢远懒懒的视线从青年颤抖的嘴巴一路扫到这人因为愤怒瞪大的眼睛，勾了下嘴角：“怎么不说话？”

被他气势压的说不出话的青年陡然暴怒，刚刚伸手拽住他的领子，愤怒地想要说什么，就听见程逢远身后传来更为沉冷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青年的动作一僵，还不等反应，程逢远已经自然地直起身。

他动作优雅，起身的动作就好像甩掉了什么垃圾，伸手抚着被抓皱的领子。

然而在他手下，那领子好像越抚越乱。

唐济棠脸色阴沉地从他身后走出来，看见人凌乱的领子脸色更难看。

他刚才一进来，就看见两人的姿势，差点以为程逢远是在他这个会客室里见到白静了才这么亲近，走近才发现是有人抓住了他的领子。

青年这么彬彬有礼的性子，自然很配合地顺着人俯低了上半身。

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要贴着脸。

唐济棠想起来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开会以来的好心情自消失殆尽。

他阴沉沉地看了自己这个堂弟一眼，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在干什么？”

堂弟被他的眼神看的一抖，下意识站直了身体：“他、他不知道怎么混进来了，我让他赶紧离开，别等会被你看见了赶出去。”

“赶出去？”唐济棠缓缓咀嚼这两个字。

他审视着面前惊慌的男生。

他下了会议才看见自己手机上这个外甥发来的信息，手里有个投资钱不够，所以直接过来想和自己面谈，要钱。

他伸手帮程逢远把领子压平扣好，浑然不觉自己在愤怒中做出的动作多么有占有欲。

男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程逢远微笑地抬手压住了唐济棠的动作，客气地抬头道：“好了。”

唐济棠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出格。

他收回了手，深深吐了口气，转头对秘书道：“请出去。”

秘书早在看见会客室里混乱的一幕就心态爆炸了，早就联系好了保安，此时见唐家人真的被请出去了，心头还是有些稀奇。

他们老板对自己家人耐心还算好的，没想到这次这么生气。

两个男生惊慌失措地被保安带了出去。

“舅舅？我才是你外甥啊！你为什么留那个人！”

“我会告诉我妈的！”

会客室渐渐安静下来，秘书很自觉地随着保安一起出去，给两人掩上了门。

唐济棠低头自刚才就一直走神的人，眼底墨色翻涌，却还是低声道：“对不起。”

程逢远回神，笑着摆摆手：“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唐家的人，我代替他们道歉。”唐济棠道。

他又问：“心情不好？”

程逢远愣了愣。

其实离开程家后有一些，不过现在好多了，不知道唐济棠怎么看出来的。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抬手否认道：“没有。”

他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的消息正好映入唐济棠的视线。

白静：谢谢程哥，程哥今天是心情好吗，对我好温柔～

唐济棠掩下晦暗不明的视线。

是一直在想心上人，所以在自己身边才心不在焉？

还是只对心上人这么全心全意的温柔呢。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要压不住心底的阴暗。

程逢远注意到手机里来了信息，回复时脸上的神色立刻就专注温柔了下来。

唐济棠狼狈地撇开了视线。

“不是要去看驰骋吗，”他听见自己这样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