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济棠和程逢远同时默了，他深深地往里看了一眼。

程逢远皱了下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听见程舒阳的声音。

“在干什么。” 他蹙眉说了一声，显然没注意到唐济棠刚才放轻的话，伸手推开了门。

推开门后休息室里的噪音更大，地上一摊玻璃碎片，显然是刚才那声巨响的成果。

程逢远扫视了一圈，里面有程舒阳，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一男一女，男生看起来不大，正隔着小几和程舒阳对骂。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看程舒阳被骂的这么惨，他总不可能转身就走。

见有人推门而入，程舒阳下意识闭嘴。

他对面的唐祺然不耐烦地转过身，看见门口那个声音时戛然而止。

“谁啊，不知道里面有事吗——”

程逢远靠在门口，懒懒抬了下眼皮：“有什么事，骂我弟弟？”

他身后还站着拎着马术帽的唐济棠，高他半个头，半个身子隐在门框的阴影后，看起来心情阴郁。

唐祺然一阵害怕，上一次办公楼他舅舅也是这么站在程逢远身后的。

不过不论是谁在自己习惯出来玩的日子里被人缠上都不会好心情的，他这么想通，浑身都放松下来了。

他安心地冲程逢远身后叫道：“舅舅。”

听见他的称呼，坐在沙发上一直作壁上观的美妇人才施施然站起身，朝门口道：“济棠来了啊，快进来，外面冷。”

程逢远回眸瞟了身后男人一眼，调侃似的，小声叫了句：“济棠？”

唐济棠还没来得及反应，站在两人面前的程舒阳先炸了：“不许这么叫他！”

“你知道他家里人都怎么说你吗！说你攀着他！说你不要脸！”

唐济棠脸色黑了，哪里想到站在一边的唐祺然底气十足：“我又没有说错！”

“哎哟，你们两个小孩子就别闹了，没看见济棠心情不好吗，”美妇人站起身，翻了翻随身带的手包，“济棠，你等等，我有事找你说。”

程舒阳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故意发照片找茬还骂人，谁愿意来啊。”

唐祺然瞪着他。

程舒阳平常在圈子里耀武扬威，他原本只想嘲笑一下程舒阳，谁知道这人脾气这么爆，直接顺着到了马场和自己吵起来了，在他舅舅面前闹得这么难看，现在自己怎么敢再开口。

程舒阳看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爽了，还想再说几句，程逢远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

唐棠溪拿出了一叠文件，笑意盈盈地开口：“济棠啊，你最近都没有接电话，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不用了，”唐济棠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头：“不是没接，是那个项目没有价值，我才没有回，姐夫可能没告诉你，我已经让秘书拒绝了。”

“说什么呢，”唐棠溪为难地蹙起眉：“总归是自家人的项目...”

唐济棠揉了下眉心：“这和是谁没关系。”

他没等姐姐再开口，转而点名了唐祺然：“你们刚刚在吵什么。”

唐祺然不敢在他舅舅面前说。

舅舅为人古板，要是听见自己真的骂人不要脸之类的话，一定是要罚他的。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唐济棠听了半天，没有一点重点，随之冷下了脸：“事情都说不清了，我是这么教你的？”

见他真的生气了，唐祺然小声道：“就是上次我看见程舒阳他哥在公司缠着你嘛，今天碰巧又看见了，就和他说了一声...”

唐济棠显然一下子就察觉了他话中的不对劲：“碰巧？”

他视线沉沉地盯着自己这个外甥。

他这个外甥的性子记仇，平日里看见自己就躲得远远的，今天居然会碰巧，谁也不会相信。

见人死犟着不承认，唐济棠捏了捏眉心，示意马场经理调监控来。

唐祺然立马怂了，小声道：“好嘛，我就是来这看看，要是他不缠着你的话，那我也什么都拍不到啊。”

唐济棠这下表情冷的要掉渣了。

唐祺然看他真的生气了，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闭上了嘴。

程舒阳看出唐祺然怕坏了唐济棠。他轻咳一声，看似随意，实则刻意地打开自己和唐祺然的聊天界面，扔到程逢远怀里：“看看人家都骂了你什么。”

这些话他听得多了，程逢远不想再看。

他正要熄屏，没想到下一秒唐济棠从他手中抽走了手机。

唐济棠冲程舒阳颔了下首，低头开始翻看。

两人性格都有些混，骂起人来对唐济棠来说简直是不堪入目。

唐济棠周身的气压越来越沉，向上拉到最开始唐祺然发过去的照片时，更是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程逢远从旁边瞥见了，拍的还不错，唐济棠骑着马被自己牵，就，公主似的。

他差点被自己逗笑。

唐济棠完全接收不到他的脑电波。他念及唐祺然的面子，闭眼忍了忍：“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了什么？道歉。”

唐祺然不乐意，往母亲身后躲了躲。

唐济棠低斥道：“给我出来。”

唐祺然硬着头皮又挪出来，他嘀咕道：“又不止我一个人骂了。”

“也不是我挑的事，”程舒阳不甘示弱，表情还有些嫌弃，“不过谁稀罕你的道歉，我才懒得听。”

唐济棠不想再看见那聊天记录，放回了程逢远手里，转头对唐祺然道：“今年的零花钱你都不会有。”

唐祺然表情一白，他还约了朋友周末去喝酒呢。

“舅舅！”

唐济棠的决定不容忤逆：“再说的话，明年也扣一半。”

唐祺然长了张嘴，被妈妈从身后拽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看着这一幕，程逢远接过手机，若有所思地在程舒阳手机上也捣鼓了一通，然后轻声朝唐济棠道：“出去等你。”

他没想到看热闹还能看到唐家人身上，有意给唐济棠一个空间处理家事。

唐祺然表情黑了：“现在装好人——”

他撞上唐济棠的严厉的视线，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程逢远出门后，唐济棠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想着刚才自己隔着门听到的话，心底发沉。

他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放下手道：“唐祺然，回去后我会让老师重新教你礼仪。”

唐祺然忍不住道：“舅舅，我成年了！”

唐济棠问道：“你觉得你像一个成年人吗。”

他反问的很平静，但是多年来的管教还是让唐祺然脖子一缩。

唐棠溪将儿子往身后揽了揽，劝道：“差不多就行了，小然还小不懂事呢。”

她说：“小然也是好心，每年往你身上扑的人少了吗？他不这样，每年还得多几个，怎么为了这么一个人凶你外甥...”

唐济棠：“我只管到这里。”

他这么说，唐棠溪反而不乐意起来。

她恨不得唐济棠多管一些，这样自家儿子和他也亲近些，之后日子更好过。

她抱怨道：“我就说几句，你怎么也不乐意起来了。”

唐济棠没有听她抱怨的心情，又道：“程逢远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顿了顿。

那些压于心底的心思不好言明，在青年也不知道的时候，最好连亲近的亲人也一个字不要吐露。

他道：“是我找他当朋友，他很好。”

-

程逢远在门外呆的自在。

恰逢昨天梁和泽发来的进度他也没有查看，便倚在栏杆旁翻看着，越看越有趣。

没想到梁和泽和徐致远合作的这么好，花了两天时间就把拍卖会主人欠下的人情查清楚了。

还是白静在海外那个姘头的手笔。

他那个姘头是大家族流放在外的私生子，虽然在国外小有资产，可是一直没有得到家族回国的允许。

上辈子靠自己打响了名声，借着艺术交流的名号才有一个名正言顺回来的理由，又靠着和白静算计来的家产，风风光光被认回家族，甚至最后还弄倒了原本的继承人，自己当了家主。

这辈子想怎么回来，自己说了算。

…顶一个白静情夫的名号回来，听起来不错。

程逢远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程舒阳不耐烦地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抱怨道：“你为什么要出来，不然让那小子给你道歉。”

程逢远收起手机，散去了一身冷意。

他懒散道：“道歉有什么好听的。”他说着瞥了一眼程舒阳：“你不是也不爱听。”

“虚头巴脑的，他反正也不服气，”程舒阳站在他身边，冷笑道，“不如我下次给他套麻袋来得开心。”

程逢远笑了一声，没有制止的意思。

自程逢远离开以来，这竟是两兄弟最相安无事的时候。

程舒阳嘴上不说话，身体还是仍不住朝着程逢远那头凑了凑，又凑了凑。

他见程逢远拿着自己的手机反复查看，没忍住冷哼一声：“如果不喜欢白静了，这个男的还可以，图片我之后可以发给你。”

只要你把我拉出黑名单。

“不用了，他看起来不喜欢，”程逢远熄灭了屏幕。

他低头看见程舒阳明显舒爽了不少的表情，把手机扔了回去：“你别笑了。”

程舒阳立刻收起幸灾乐祸的笑，不服地剜了他一眼：“你现在管不到我。”

程逢远无所谓道：“我把消息转给你爸了。”

“怎么叫的，那不也是你——”程舒阳话音陡然一转，发出一声近似惨叫的惊呼，“你说什么！”

他找和父亲的聊天记录，果然看见程逢远把消息转给了他爸，还附赠了评语。

程舒阳大叫道：“程逢远，你是不是有病！”

唐济棠从休息室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皱了皱。

程逢远看好戏似的看着他手忙脚乱在手机上的解释，见里面的人出来了，抬步走到唐济棠身边：“弄完了？”

唐济棠望着青年有些忐忑：“嗯。”

他不知道青年会不会因为那些话觉得不舒服。

程逢远伸了个懒腰：“走吧，换衣服回家。”

唐济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全程保持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直到程逢远坐进自己车的驾驶室，他还是这副样子，看得程逢远都笑了。

冷下脸来怪凶的一个人，犹豫的样子却怪可爱的。

“棠棠，你不会又想跟我道歉吧。”

唐济棠下意识接道：“今天说好是带你来散心，可是...”

青年的话后知后觉过了遍脑子，唐济棠因为某个称呼愣住，愣愣地看着从车窗看向自己的青年。

“...什么？”

“不是想我换个称呼吗，没规定吧唐总，”程逢远像是只偷了腥的狐狸那样，笑道，“说好换个称呼，可没定是什么称呼。”

唐济棠的嘴张了张又闭上，觉得面上一阵发烫。

...原来青年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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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