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婳震惊。

她听错了吗？

江予白竟然说“是”？

她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神情迟钝，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颀长的背影，连呼吸声都轻了。

江予白站在那不动，像是在酝酿情绪，末了仰头长叹了一口，转过身来，“我才回国，什么根基也没有，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地位还不如现在。”

把这些话说出口后，他的表情有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黎婳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还没消化完他的回答，现在又听他一句解释，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随着他靠近的身影而骤然变小。

江予白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床头柜的眼镜戴上，便像是温柔儒雅的慈善家，但黎婳却忘了他本质是一位资本家。

他的声音就像是淌过竹笕的泉水声，清冽动听，却没有温度，“论辈分，我上有叔伯姑母，在集团拿的股份比我多，论继承人，我哥早就是钦定的人选。”

黎婳与他处了四年，虽然从未问过他家里的情况，但多少也听了些。

他们是在英国认识的，那时的他除了长得像中国人外，行为举止甚至口音都像是当地人，黎婳误以为他是个华裔，后来才知道他很小就被父母送出国了。

他的父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他非常冷漠。

这种冷漠，就意味着偏心。

一个不受宠的儿子拿着人人觊觎的股份，这就是别人眼中的肥肉。

所以他需要一个可以影响他们权衡利益的砝码。

黎婳：“所以我是你的砝码？”

江予白知道她聪慧，但没料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得如此透彻，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否认，不然今晚就圆不过去了。

“你知道江桥集团这些年在市场上的布局，也想要做这个领域，但你们是绝对的龙头霸主，我娶了你，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留我在集团。”

这应该是他的真心话了。

他心思那样缜密，又怎么不会为自己考虑，是她太天真了，竟然以为他与她在一起，真的只是因为爱她。

想起曾经他说得那些甜言蜜语，哪知道是存了利用之心。

黎婳胸口一阵发闷，“我以为你与他们不一样。”

在她的圈子里，商业联姻是很常见的手段，不管她承不承认，在他们眼里，婚姻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她不想成为利益交换的筹码，她要自己选择男人。

所以当她为江予白做出离家出走的事，她是自豪的，她觉得自己是人生赢家，闺蜜也很羡慕她。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没想到这只是自己以为。

黎婳垂眸，“你爱我是真的吗？”

她明知道这种问题很傻，但她还是与那些小女生一样问了出来。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当然是真的。”

套着白色罩子的壁灯，发出淡淡乳白色的光，落在江予白的眼里，就像是一汪清泉，他的目光亦如往常深情，语气亦是饱含爱意。

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他又给她一颗定心丸，“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姓黎。”

黎婳：“那……如果我不姓黎，你还会娶我吗？”

江予白知道今晚用甜言蜜语是哄不住她的，他低头望着握在掌心里的那双手。

手指纤细，肤色白皙，指甲修得规整圆润，还涂着淡蓝色晕染的指甲油，如她这人气质一样，优雅知性。

清醒的人，只能用更清醒的话对待。

他开口道：“没有如果。因为你姓黎，我们才有认识的机会，又恰好我爱上的人是你，这就是两全其美的事，已经发生的事，不需要去做选择。”

黎婳微怔。

这一点都不像他说的话。

过于残忍，却比肯定的回答更加真实。

她无法反驳，可难道她应该和他一样感到庆幸吗？

感情中掺杂了利益，就变得不那么纯粹，她又怎么知道这里头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江予白打断了她的情绪，“我能用的手段有很多，没必要选择最下作，那和人渣有什么区别？”

黎婳抬头看他，“你敢发誓吗？”

江予白坦荡地迎着她审问的目光，挺直背脊，毫无犹豫地起誓，“如果我骗了你，不得好死。”

黎婳见他这么认真的模样，又心酸又好笑。

笑他当真，也笑自己幼稚。

江予白见她唇角松动，又柔声道：“我怎么会不想要孩子？我还想陪着你怀孕，陪着孩子长大，我不想缺席我们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想有遗憾。”

“我们”二字触动了黎婳。

他是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

正因为这两字多美好，让她感到更加难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在她的胸腔蔓延开，将她的嗓音染得微哑，“可我会遗憾，这可能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啊。”

以至于说出“孩子”二字，她都觉得痛心。

江予白望进她的眼里，“正因为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不想他过得很苦。”

黎婳：“我从来没觉得苦。”

江予白微微一笑，笑容有几分苦涩，“可我想给你们最好的。”

黎婳摇摇头，“对我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以后只有更好。”

“现在？”这个词大概是刺激到江予白了，他的温柔有了轻微的裂痕，眼底浮起一丝悲伤的情绪，“今晚你也听说了，信泰可能会关，我不能让这事发生，虽然现在很艰难，如果关了，我的处境会更糟。”

黎婳：“可……”

江予白突然打断她，“如果不是自己也在夹缝求生，我怎么会让你放弃……”

见到黎婳愣住，他目光顿了下，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可能吓着她，声音比刚刚更柔和，“我也不想，婳婳，求你了。”

他一向温和有礼，哪怕再生气，也不会粗暴打断别人说话，可是今晚却两次打断她的话，尤其这一次……

黎婳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急躁。

她觉得不可思议。

他控制不住的情绪，一定是相当强烈的情绪。

这急躁像是夹杂了什么不明情绪 ，不只是担心她，更像是……

不满。

对她不听话的不满。

是，他说得很对，与她分析了这么多，告诉她不合适，她也听明白了。

可合不合适之外，还有愿不愿意。

她一想到让她吃药，就浑身不舒服。

江予白见她还愣在那，便双手握住她的胳膊，哑声说道：“婳婳，求你了。”

黎婳胸腔那股酸涩最终蔓延到了眼眶，化为满眼的委屈。

她突然笑了，伸手托住他的脸，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泛红的眼眶，咽声道：“是我求你。”

能不能不要这么理智。

能不能宽容一点。

劝说失败X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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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