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程梅子的铆钉皮衣蹭过她的胳膊,才惊觉自己正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
夕阳把单浩的跑车染成血色,引擎声混着晚高峰的鸣笛,像团模糊的杂音堵在耳孔里。
她机械地跟着走进餐厅时,玄关处的鎏金屏风正将最后一缕天光切成碎片,落在绣着锦鲤的地毯上,恍若宋宇车祸时飞溅的玻璃渣。
粤式餐厅的吊灯在包间里投下暖黄的光晕,酸枝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却暖不了秦晓雯冰凉的指尖。
单浩的菜谱翻页声格外清晰,前两页的鲍汁扣辽参、陈皮花胶鸡被他用指尖敲得咚咚响:“老规矩,招牌菜各来一份。”
他的银质腕表在灯光下晃出光斑,恰好落在秦晓雯无意识摩挲桌布的手上。
名仔的警服领口还沾着监控室的蓝光,此刻正竖着大拇指,肩章蹭过皮质座椅:“浩哥这派头,跟电影里的□□大佬似的。”
单浩斜睨秦晓雯,见她盯着转盘上的青瓷茶具发呆,故意提高嗓门:“别装了,你现在可是小富婆 ——”
话没说完就被程梅子抢过菜谱,铆钉手链撞在骨瓷茶杯上,发出清脆的响:“你是怕晓雯不知道你爱吃霸王餐?”
“嘁,人家正主还没说啥,你参合啥?” 单浩又抢回菜单,犬齿上的银饰在吊灯下一闪,“再说了,求人办事大出血才符合规矩 ——”
他突然转向秦晓雯,发现她正盯着菜单上的 “陈皮牛肉球” 发呆,那是宋宇生前最爱点的菜,
“喂,魂儿回来了没?这顿饭你可得盯紧了,别让名仔把茅台当二锅头喝了。”
名仔慌忙摆手,警号牌在胸前晃出弧度:“浩哥放心,我就喝鸡尾酒 ——” 话没说完就被单浩拍了下后脑勺。
程梅子趁机抽走菜单,快速划掉两道贵价菜,指尖在 “例汤” 栏停顿 —— 雯子曾说老火靓汤最养人,“先上例汤吧,暖胃。”
秦晓雯的视线落在转盘中央的插花上,剑兰的影子在桌布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像极了宋宇实验室里的培养皿支架。
单浩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服务员,加份黑松露虾饺 ——”
她突然想起监控里宋宇后颈的红痕,和小九项圈的位置重合,指尖猛地收紧,掐得桌布起了褶皱。
程梅子的手突然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混着淡淡的烟味:“别想了,先吃饭。”
她的银蓝眼影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和监控室里小九的眼睛一样,藏着说不出的复杂。
包间的门 “吱呀” 打开,服务员端着例汤进来,滚水沸汤的热气漫上来,模糊了秦晓雯的视线。
她望着单浩和名仔笑闹着抢菜单,突然觉得这场景像段老旧的默片,所有声音都被隔在毛玻璃外。
直到程梅子把勺子塞进她手里,才惊觉自己的指甲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形的红痕,而餐桌中央的转盘,正载着满桌菜肴,缓缓转动,像极了监控视频里那辆失控的白色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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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的热菜蒸腾起袅袅白烟,单浩的银质腕表在灯光下划出半弧,他正用指腹摩挲着骨瓷茶杯沿,忽然听见秦晓雯手机屏幕亮起的轻响。
“予晴出差回来了?” 秦晓雯的声音像片羽毛掠过水面,单浩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底在桌布上压出个湿润的圆印。他看见她盯着手机屏幕,睫毛在眼下投出蝶形阴影 —— 和大学时看他打篮球的神情一模一样。
程梅子剥葡萄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果肉在瓷盘上洇出紫痕。名仔的警号牌蹭过皮质座椅,突然开口:“浩哥,你和晴姐不是分手了吗?”
单浩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在秦晓雯错愕的脸上打了个转,慌忙低头摆弄起面前的酒杯。
犬齿上的银饰刮过杯壁,发出细碎的响:“就她突然提的,我能怎么办?”
他的尾音拖得老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根 —— 那里还留着樊予晴送的戒指勒出的浅痕,却在秦晓雯看过来时,迅速蜷进掌心。
秦晓雯的眉头拧成川字:“真的假的?晴晴提的分手?” 她的身子往前倾,发丝拂过盛着例汤的白瓷碗。
单浩闻到淡淡桂花香 —— 和她平日时用的洗发水一个味道。
单浩抓起公筷夹了颗虾饺,却在递向秦晓雯时猛地收回手,耳尖发烫:“就俩月前的事,小事。”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而用筷子戳了戳名仔的碗,“你小子话太多了。”
程梅子突然冷笑一声,银蓝眼影在灯光下碎成星子:“浩哥连晴姐生日都记不住,能哄好才怪。”
她的话像根细针扎破气球,包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单浩的后颈猛地绷紧,想起樊予晴摔门而去那晚,他正盯着秦晓雯朋友圈的新画作发呆。
此刻他摸着桌沿的雕花,忽然发现秦晓雯手腕内侧的胎记在灯光下泛着淡褐,和小九项圈的金属扣刚好形成某种隐秘的呼应。
“她总说我不懂浪漫。” 单浩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半空,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布上的油渍,
“可浪漫这东西,不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抬头时恰好撞上秦晓雯的目光,后者正用汤匙搅动例汤,涟漪中倒映着他不自然的笑。
名仔突然咳嗽起来,警服领口蹭过滴着酱汁的餐盘:“浩哥,晴姐上次来局里找你,眼睛都是红的。”
单浩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想起樊予晴离开时摔在玄关的相框 —— 那是他们唯一的合照,却被他藏在书房最深处的抽屉,压在秦晓雯送的毕业贺卡下面。
他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响:“服务员,加份陈皮牛肉球 ——”
话出口才惊觉,那是秦晓雯刚才盯着菜单发呆时,宋宇最爱点的菜。
程梅子的目光在他发红的耳尖上停留半秒,突然伸手按住秦晓雯要拨号的手:“先吃饭吧,予晴要是饿了,自然会来。”
程梅子的铆钉皮衣刚蹭过瓷盘边缘,就举起鸡尾酒对着名仔晃了晃,眼尾的银蓝眼影在灯光下碎成星子:“名仔兄弟,姐姐先干为敬。”
她仰头饮尽,冰珠顺着杯壁滴在桌布上,洇出个歪斜的圆。
名仔慌忙起身,警服领口蹭到高脚杯,酒杯举得比眉毛还高:“姐别客气,浩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的警号牌在胸前晃出弧度,余光瞥见单浩正勾着秦晓雯的椅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帆布包上的银杏叶刺绣。
单浩的银质腕表磕在玻璃转盘上,半斤白酒下肚,耳垂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哎哎,怎么把我撇下了?”
他勾住名仔的肩膀,后者的警服瞬间皱成一团,
“没有我牵线搭桥,你们能见到监控?来,四个一起走一个 ——”
秦晓雯的指尖捏着白瓷杯,杯壁上还留着程梅子的口红印。她看着单浩泛红的眼角,
想起小时候他替自己赶走欺负人的男生后,也是这副带点委屈的醉态。
“谢谢两位了。” 她举起装着温水的杯子,杯底映出单浩晃动的倒影,“酒精过敏,以水代酒。”
名仔的筷子还夹着颗虾饺,闻言忙道:“浩哥早说了,雯雯姐和他是穿开裆裤的交情 ——” 话没说完就被单浩拍了下后脑勺。
单浩的尾音拖得老长,指尖敲了敲秦晓雯的杯沿:“青梅竹马有什么用?重色轻友第一名。”
他盯着她手腕内侧的胎记,想起宋宇葬礼那天,她也是这样把自己缩在黑色大衣里,“结婚时天天陪老公,现在躲家里画素描,喊十次九次不来 ——”
秦晓雯的指甲掐进掌心,菜单上的 “陈皮牛肉球” 字样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她突然抓起鸡尾酒瓶子,琥珀色液体在杯壁上溅出细小的泡沫:“罚就罚,反正今天也乱了。”
程梅子的手比她快半拍,直接按住酒瓶,铆钉手链硌得秦晓雯手背发疼:“清醒点,你吐在我车上的账还没算呢。”
她转头瞪向单浩,后者正用公筷给秦晓雯夹菜,“就会欺负老实人。”
单浩一看不满道:“梅子,每次就你坏我的事,你也该罚。”
程梅一听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啊?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青梅竹马。”
单浩的银质腕表滑到肘子处,露出泛红的手腕。
他突然攥紧秦晓雯的手,指尖发颤地摇晃着,犬齿上的银饰在吊灯下划出细碎光斑:“晓雯,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捉迷藏?”
酒气混着陈皮香从齿间溢出,熏得秦晓雯往后躲了躲。
“单浩,你舌头都打蝴蝶结了。”
秦晓雯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却发现他掌心全是汗,
指甲边缘还留着拆快递时划的小口子 —— 和小时候爬树摔的一模一样。
单浩突然傻笑起来,身子歪向皮质座椅,□□蹭过秦晓雯的帆布包:“那次我躲在锅炉房的煤堆里,你找了十分钟就回家吃饭了!”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胎记,
“后来我在煤堆里待到天黑,鼻尖全是煤灰,心里还想着你会带糖葫芦来哄我。”
秦晓雯的睫毛猛地颤动,想起那年冬天,单浩因为躲迷藏发烧三天,她偷偷把爸爸给的巧克力塞进他枕头下。
此刻他的耳垂红得滴血,醉眼蒙眬中竟闪过一丝少年时的委屈。
名仔的警号牌在胸前晃出歪斜的弧度,他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布上的酱汁痕迹蜿蜒如蛇:“浩哥,你小时候这么轴啊?煤堆里不硌得慌吗?”
“因为她没找到我啊!” 单浩突然提高嗓门,震得骨瓷茶杯轻颤,
“地下室的柜子有股霉味,我蹲在里头数砖缝,想着晓雯找不到我会哭 —— 结果她压根没哭!”
他的手指戳向秦晓雯的肩膀,后者正用湿巾擦拭他溅在袖口的鲍汁。
程梅子突然按住单浩乱挥的手,铆钉手链硌得他手腕发红:“得了吧,我听说当年你把晓雯的风筝藏在树杈上,害她哭了一整天 ——”
单浩猛地抬起头,对着晓雯大喊:“晓雯,你对不起我,你下次必须还请我喝酒。”
“够了啊,再闹把你丢进后备箱。” 程梅子突然起身,皮衣链条撞在桌角发出脆响,“晓雯明天还要去上班,名仔你负责看住这家伙 ——”
单浩突然抓住秦晓雯的手腕,力度大得让她踉跄半步:“晓雯,你欠我一次。”
他的瞳孔在醉意中异常明亮,倒映着她发间的桂花,“那年在护城河,你说等我考上大学就送我一幅画 ——”
“好好好,我欠你的。” 秦晓雯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发现他掌心还留着十年前替她挡自行车时的烫疤。
晓雯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家伙最近怪怪的。”
程梅子的手搭在她肩上,体温透过薄衫传来:“别理他,醉鬼的话当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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