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给逢春堂小厨房砌墙的这个任务,洛可欢多少还是有些抵触情绪的。毕竟还未有体验到外门那些老油条师兄和师姐们口中所说的,可以用贡献点换到比外头商贩手里卖得更便宜且质量有保障的灵丹妙药和材料等东西的好处,反而是先欠了一屁股的饥荒。
当真是如阿婆总结爹爹在衙门当差的那句话一般,‘钱难赚,屎难吃’。
然而苍蝇虽小也是肉,谁让洛可欢现在没本事接更高阶的任务,又有叶佩霖这个‘劲敌’。
安乾没想到是洛可欢这个还没有墙高的小姑娘接了这么费力不讨好的活计,一边煎药一边悄悄往小厨房的方向瞄。眼见着小姑娘刚垒砌起来四层高的墙倒了,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洛可欢虽然看过她爹垒墙,真到了自己实际操作,却是不如看起来那般容易。这泥里,水放多了、放少了粘性都不够;这砖,很容易就垒歪了;从快意堂借来的抹子,比她的手大很多,如何也是不太好掌控...
所幸,墙上的豁口不算太大,也就二尺宽。洛可欢觉得,要是现在让她垒一整面墙,估计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就得塌了。
方才就是水放多了,泥巴的粘性不够,好容易垒起来的几层,还没站热脚跟就倒下了。当洛可欢再次将腮边挠得脸颊发痒的头发用胳膊往后蹭了蹭后,她意识到此处是个风口。恐怕就算她将墙垒起来了,隔一阵子,等风将墙面吹出裂缝,还得再出问题。
洛可欢家里东头的一面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总塌。
想到饭堂后身的那个荷塘,洛可欢突然有了主意,于是将抹子一扔,又搓了搓手上已然干涸了的泥块,决定再去快意堂借个背篓。
安乾将煎好的药放入了汤盅,再次往小厨房看去,哪儿还有小姑娘的身影。
嗯???
这是撂挑子不干了???
本来还想着,待煎好药之后,给她端碗水过去的...
安乾一边感叹着现在的少男少女,一点儿耐性都没有;一边进到一个单间,准备给刚躺下的弟子处理伤口。
过后再去快意堂发布一次任务吧......
且说洛可欢从快意堂挑了个编得还算严密的背篓和一个小铲子,而后跑到荷塘挖泥,直到装满了一背篓,而后才哼哧哼哧的背回逢春堂。
淤泥的粘性终于让砖块变乖了,洛可欢喜不自禁,只觉抹子也比方才用得顺手了。
等安乾忙完了手里的事儿,这才留意到小厨房那头的响动。抬眼望去,发觉洛可欢都快把墙砌好了。
只是小姑娘弄得自己一身泥污,小脸儿也脏兮兮的,跟个小花猫一样。
倒是他看走了眼。
安乾一边自嘲一边倒了一碗水,而后端到洛可欢近前:“累了吧,喝口水吧。”
“哼。”洛可欢眼见来人正是那天那个缺德的安师兄,干脆从鼻子哼出了一声。
“是谁说往后脑袋掉了都不来逢春堂的?小可欢,气性太大伤身啊。”安乾瞥了眼背篓里的淤泥,心下了然。暗忖这小姑娘还挺聪明的,干活儿也比之前那些不靠谱的臭小子上心。
洛可欢的血液有一股异香,修为稍微高一些的修者;或是专精训练过嗅觉的修者;还有个别修那些旁门左道的异修...都是有可能闻得出来的。要是被逢春堂那个老头子发现了,搞不好得哄骗一些来制香。亏得他好心用玉肌膏帮她遮掩气息,还怜惜她年纪小,将价钱折中了一下。
这一幅小白眼儿狼的面孔,要不是看出她脸上添了新伤,真想抓两团泥巴糊到她白一条黑一条的小脸蛋儿上。安乾到底还是没忍住恻隐之心:“小可欢,你怎么三天两头总受伤啊?”
洛可欢没给好脸色,以为安师兄又是来兜售伤药的,听他说了关切自己的话,到底是又返了一下工,把方才垒得不太齐整的两块砖又仔细摆了摆:“命该如此...多谢安师兄了。”她这手不方便,也不好老叫人端着一碗水跟她说话,索性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碗。
“修者都是逆天而行的,哪个信命。”安乾再次意外,没想到一个方才十多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怎么老气横秋的。似乎是认命了一般,不想抗争了,要随波逐流了。
“我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安师兄,往后你多发派任务。这逢春堂...我还来。”洛可欢说着垒好最后一块砖,开始清理被她弄得脏污不堪的地面。
“好好好。”安乾莞尔,想来又是个信命却不安于天命的逆行者。
洛可欢回到快意堂,先是将借来的工具还了,而后交任务:“陆伯伯别把我拿上去了,一身泥。”
陆博通绕到柜台外才看到洛可欢的一身惨状,遂抚掌大笑:“你是砌墙去了,还是泥地里打滚儿去了。赶紧去洗洗,过后去饭堂好好吃一顿,犒劳自己一下。”
洛可欢点头应着,到任务栏又抓了几块木牌,而后找陆博通登记。
怕自己将住处弄得太脏,并且过后清理也要费去一番功夫,洛可欢就没回去取干净衣服。
无论洛可欢走到哪儿,人们都躲着她。就连在女浴池门口碰到的刚出来的岑露露和玖夕,也只是跟她点头示意。
待洗好了自己和宗服,洛可欢试着催动灵力将宗服烘干。饶是此等最为简单的技法,仍是疼得洛可欢满头大汗。
就这么半湿不干的穿吧,左右是不淌水了。
时值正午,饭堂的人很多,洛可欢干脆抓着馒头,站在糖水柜台一旁边吃边喝。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工夫去找空座位了。
挨着糖水的柜台上摆满了一个个白瓷碟子,碟中是一个个冒着油光的大鸡腿。
不知多久没沾过荤腥的洛可欢,觉得自己馋得都快灵魂出窍了。
‘犒劳自己’。
‘犒劳自己’。
陆博通的话仿佛是什么魔咒,不住的在洛可欢的耳中萦绕。
洛可欢缓缓的靠近,极小声的问向柜台内立着的男人:“请,请问这个鸡腿多少钱?”
“一两银子。”饶是饭堂里人声嘈杂,廖柏仍是听清了问话。
“好贵啊。”洛可欢摸着怀里的六块碎银子,手都开始抖了。
‘啾啾’。
‘啾啾’。
想来久未开荤的汤圆,也是馋得失去了理智。
“这是灵犀彩鸡的鸡腿,里头富含灵力,所以才是这个价钱。”廖柏是饭堂的二厨,他早就留意到这个瘦瘦小小,每餐只吃馒头和糖水的小姑娘了。
还有个小伙子跟她一样拮据,不过他应是抹不开脸面,都是带走了吃。
馋虫最终还是爬满了脑子,洛可欢掏出一块碎银放到男人的手边,之后开始选鸡腿。
这个好像挺大的...
这个也不小...
一定得挑一个最大的鸡腿!
廖柏望着踌躇不已的小姑娘失笑,在左侧第二排端起了一个碟子:“这个是最大的。”
洛可欢闻言喜上眉梢,接过碟子连连道谢。
廖柏实在看不过,将洛可欢半抓半捧的馒头都要了过来,装进一个海碗里,又往里舀了两大勺鸡汤,还特意给她捞了很多的枸杞。
洛可欢又是一通感谢,而后美滋滋的端着她的大鸡腿和鸡汤泡白馒头去找座位。
她认得枸杞,爹爹每次出公差回来都会买一包给阿婆。阿婆舍不得吃,偶尔抓出来两粒,还会喂给她一粒。
终是在饭堂西北角找到了一个空位,还不待洛可欢将手里端着的海碗和碟子放到桌上,就被撞飞了。
海碗是勉强端住了,即便洛可欢被里头泼出的鸡汤烫了手,她的鸡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飞出去的碟子被摔碎了,鸡腿也被路过的一个中年踩得稀烂,他还嫌恶的骂了两句。
洛可欢登时怒不可遏,将海碗狠狠的往桌面上一放,发出了巨大的响动,引得饭堂之中的人纷纷侧目。
“你陪我鸡腿。”
抢占洛可欢座位的人,是个膀大腰圆的青年,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根本就没将桌旁身高刚到他腰部的小姑娘当做一回事。
洛可欢才不管此人与她有多大的身量差距,一拳就轰到了他的下巴上。
“你找死吧。”余未明恶声恶气的,觉得自己该是能将小姑娘吓退的。他都听到下巴关节处的‘咔吧’声响了。
“陪我鸡腿!”洛可欢说着指了指过道上被踩得面目全非的鸡腿,心痛无比。
青年站起了身,就像一座小山。洛可欢并没有心生畏惧,而是抓过汤圆,低声叮嘱‘躲远点’。
余未明拿自己砂锅大小的拳头跟小姑娘的脑袋比了比,心说他这一拳下去,恐怕她的脑浆子都得让他砸出来。于是改为将拳头对准她的肩头,猛砸了过去。
拳头来得很快,即便洛可欢立刻躲避,仍是被刮得踉跄了一下。然而她就跟感觉不到疼一样,照着青年的腰际就是一脚。
余未明立刻就飞了出去,还砸坏了一旁的桌椅。他没想到小姑娘能拿出跟他搏命的架势,亦是没怎么设防。他是一介卦修,即便身形健硕,也是不堪一击。是以他才每每在外装腔作势,让旁人觉得他不好惹,不想如今碰上硬茬了。
今天出门之前怎么就没看看黄历呢,就为了一个鸡腿,这小姑娘好像抽空了一身的灵力踢他,至不至于的啊?
碗碟碎裂之声此起彼伏,如此大的响动,也引来了饭堂管事的注意。
待王管事拨开凑热闹的人群时,就见一个瘦小的小姑娘将一个两米来高的青年骑在身下,手脚齐上,又是打又是咬的。
洛可欢将跟残生干架的那些经验全用上了,直到有人来拉她,仍是不愿意松口。
于是余未明脖颈上的一块皮肉就这么被洛可欢撕咬下来了......
饭堂内一片抽气声,大家也确实没见过哪个小姑娘干架这么凶残的。
“你陪我鸡腿!”洛可欢最后大喊了一声,而后一翻白眼儿厥过去了。
一众看客懂了。
原来是为了一个鸡腿!
这个青年五大三粗的,抢人家小姑娘鸡腿,忒是缺德!
“快把人抬去逢春堂!”王敛安排两个人将小姑娘抬走,之后把地上的青年拉了起来,满脸揶揄:“怎么,小姑娘揍你都不敢还手?”
“我...我本命武器一出,不见血收不回。谁承想她能为了一个鸡腿就跟人拼命啊!”余未明说着从介子囊中掏出止血药膏,龇牙咧嘴的往脖子的伤口涂抹。
“那丫头见天儿的啃白馒头,今天好不容易咬咬牙买了一个大鸡腿...”闻声赶来的廖柏,一边收拾一地狼藉,一边为小姑娘鸣不平。
如此更是引来几道声音,纷纷开始说青年的不是。
余未明百口莫辩,只得灰溜溜的去买了个鸡腿,而后往逢春堂去......
楚辞(大胡子师父):玉佩丢了都没见你这么上心,一个鸡腿就叫你跟人家拼上命了?勿cue,心寒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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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陪我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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