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和桑垚在公交车上分别的时候梁礼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前一秒,桑垚静谧的眼神里还满是期待,下一刻,即便有所掩饰,但恐惧还是渐渐蔓延到他的脸上。
当时司机喊了一声,梁礼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下车,没来得及问桑垚发生了什么,因着桑垚那句还算正常的再见,他还祈祷着只是自己多想。
但是,先是在路上碰到徐佑的人,没有防备之下挨了打,再是在电话里听范思逸说桑垚在哭,这让梁礼不觉浮想联翩,徐佑这王八蛋又在搞什么鬼……
范思逸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看到坐得端端正正、忽略脸上两个创口贴可以称之为毫发无损的梁礼,几人才算都放了心。
然而,没等梁楹和范思逸开口问事情经过,梁礼抢先三言两语轻巧说完,便对他俩下了逐客令。
“回去的路上遇到几个泼皮无赖,估计是看我长得比他们帅,不顺眼就动手出出气了,没什么大事,你们不用担心,只是今晚回不去了。”
“姐,你先回家,和爸妈就说我在范思逸家打游戏,他们不会多问的,明天一早医院允许了我就回去,这两个小伤口就说磕了碰了。就这样,桑垚留下,我还有点事拜托他,你们可以走了。”
范思逸、梁楹:“??”
先敷衍再打发?
梁楹满脸不相信:“我们过来是要照顾你的,也要搞清楚事情原委,你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吗?因为长得比别人帅所以被打?”
梁礼很严肃地点头:“你也觉得很离谱对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倒霉,没有骗你们。”
“范思逸,我问你,”他将目光转向同样一脸不信的范思逸:“平时你看我总比你优秀,有没有想给我两拳的冲动?”
范思逸急忙摇头:“我有病啊我给你两拳?你优秀关我什么事?我脑子非常正常谢谢!”
梁礼偷偷翻了个白眼,随之摊手:“跟你们说了是泼皮无赖,为什么要拿正常人的思维去要求他们?你们脑子正常,他们病得不轻,这很奇怪吗?”
“你这样一说……”范思逸脑回路不长,瞬间被说服了,“有道理哦!礼哥,看来以后我走路也要防着点儿,毕竟我长得也还行!”
明显看出梁礼有意瞒着不说,梁楹无奈摇头,算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梁礼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很让他们一家放心,许多时候甚至比她这个姐姐还要明事理,今天或许真像他说的这么奇葩也不一定……
“你保证没有大问题、不需要告诉爸妈帮你解决?”梁楹还是多问了一句。
梁礼点头:“我保证没有大问题,你们回去吧,再晚回去可能就有问题了。”
“行吧……但是,”梁楹犹豫:“我们都走了,待会桑垚也要回去,你一个人在医院可以吗?”
“是啊礼哥,要不我先把梁楹姐送回去,回来你和咱们的新朋友也谈完事了,我再替你把新朋友送回去,然后留下来陪你!”范思逸一脸仗义。
梁礼扫了他一眼:“送这个送那个的,你忘了上次晚上没回家,你妈半夜杀我家去那件事了吗?”
“嘶——”回忆起那次夜不归宿的痛苦,范思逸闭口无言。
“我没有伤筋动骨,不需要人照顾。你帮我把我姐送回去就行,桑垚……”
梁礼扭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桑垚,语气变得温柔:“等我说完事再送你回去,可以吗?”
“啊?”桑垚突然被叫名字,惊了一下。
他来医院后看到梁礼没受伤,就独自想自己的烦心事去了,一直心不在焉,这会一抬头就与梁礼对视,入目即是他温和如水的目光,一时没回应上来。
“……可以。”愣了半天,他回了两个字,他其实没仔细听他们在聊什么,但对着梁礼,他很放心地说了可以。
“OK,那……”范思逸很自来熟地揽住桑垚的肩膀:“礼哥就交给你了,你也交给他了,我们就先走咯!”
“好。”桑垚极其不自然地点点头,虽然有点迷惑。
梁楹其实还想问梁礼,他出不了医院怎么把桑垚送回去,后来一想梁礼自己有自己的安排,也就懒得管了。
一下走了两人,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桑垚也没有机会再走神,因为梁礼一直盯着他。
“刚才我找的借口是不是很蹩脚?因为帅被人打。”
梁礼没再坐床头,移坐到床边来和站着的桑垚面对面,脸上是令人平静的笑容。
面对梁礼调侃的话语,桑垚又是一脸茫然,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真的一直在走神,梁礼他们说的什么他都没注意听,这下梁礼发问,他只能垂首表示抱歉。
看出桑垚脸上的迷茫,梁礼也不在意,本来在范思逸他们面前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坦诚一点,你也坦诚一点,好吗?”
坦诚,要怎么坦诚?坦诚什么?
现在不是月中,月亮不圆,但依旧高高挂着散发出清冷却洁白的光辉,照进几秒钟前强制熄了灯的病房里,亮了很多。
梁礼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换上略微严峻的表情,却仍旧让人感觉很有亲和力,特别是衬上他那双给人以宁静感受的眼睛,桑垚都有胆量直视着他了。
但敢直视是敢直视,不代表他有勇气将今晚的遭遇告诉梁礼。
“桑垚,”依旧是梁礼在说话,“你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但又很想靠近……”
“不!”桑垚下意识反驳,觉察到自己声音大了些,他垂下眼眸,低声说着没说完的话:“没人想靠近我的……”
“你怎么知道?或许……”或许是你不愿意靠近别人。
梁礼想这样说,但他没说。
两人之间沉默半晌,慢慢厘清刚才梁礼和范思逸他们的大致对话之后的桑垚先开口了。
“你今晚为什么会遇到那些泼……泼皮无赖?”
听到桑垚的问句,梁礼笑了,他喜欢桑垚多和他说一些话。
起身将桌上还剩的半杯水倒掉,他循着饮水机那两颗亮着的灯接了一杯温水,重新坐回床上。
“喝点水。”把杯子递到桑垚手中,梁礼瞥了一眼他月光下依然清晰可见的泪痕,眉毛轻轻皱起。
“我告诉你关于那几个泼皮的事,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可以吗?”
可以吗?桑垚在心里反问了自己。
如果把今晚的事情和梁礼说,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困扰,会发生徐佑所说的“殃及其他人”……不。
桑垚一下多想一下又好像开窍了,他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徐佑无端对自己表白这件事只会困扰自己,跟梁礼也没什么关系。
他是一个连问出“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都不敢的人,有什么理由去猜测梁礼会因为他的事受到牵连?
他们还连朋友都不是啊!也许,梁礼根本都不会因为这件事有半丝波澜,而本来也和他没有任何联系。
桑垚突然的苦笑看愣了梁礼,他就是想知道桑垚为什么哭、想知道是不是徐佑又招惹他了,没想到桑垚会是这样的表情。
“你要是不想说,我们……”
“可以说呀。”桑垚打断梁礼的话,面露坦然道:“梁礼,今天下公交的时候其实我有话要跟你说。”
夜深人静是真的容易让人无所畏惧袒露心迹,此时的桑垚就是这样。
他漆黑的眼睛里藏了无数的心事,现在这一刻很想和眼前这个人把它们说出来。
“你看得出来,我是一个非常非常胆小、自卑的人,你是我接触过最友好的人,也是第一个给我那么多善意的人,我……”
桑垚停了一下,抬头又继续说:“我很想和你成为朋友,应该这样说,我很想你可以给我机会,让我成为你的朋友。这对我来说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我的性格让我没有能力和你成为朋友,但我真的好想……”
说到这里,桑垚的声音里带上哽咽,梁礼自然是没料到桑垚会对他说这些的,他知道桑垚胆小自卑,知道桑垚可能有各种自身或外界的原因拒绝别人的靠近,但这是他第一次听桑垚说出来。
拉住桑垚的袖子使他往床边靠近,梁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从容:“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一起吃过饭一起坐过车,一起看过博物馆里的奇花,还一起说了很多很多话,为什么不是朋友呢?除非你不愿意。”
桑垚低头看攥着他袖子的手,他怎么会不愿意呢?他只是害怕自己糟糕的性格和人际会给梁礼带来困扰。
一想到糟糕的人际,桑垚便想到徐佑,想到他今晚发疯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想到这一系列的东西,他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淡定和坦然瞬间消失殆尽。
“梁礼,谢谢你,可是……”
桑垚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倾诉的**,断断续续将困扰了自己一个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在桑垚说完话停了好一会儿之后,梁礼诧异的表情才慢慢恢复平常。
他是没想到的,不怪桑垚会怕、会反感、会觉得徐佑是疯了,从他的角度来看,徐佑的行为确实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
梁礼同样也是没有任何感情经验的高中生,一直以来徐佑对桑垚的欺压他都认为是恶狗喜欢乱咬人的行径,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一茬。
徐佑说他喜欢桑垚?这说出来能有几个人信?
喜欢一个人的最根本表现,难道不是想千般万般对他好吗?
徐佑对桑垚做的种种,没有半点跟“好”字沾边。
“你接下来……”
梁礼想问桑垚接下来要怎么做,但他打住了,显然,桑垚要是知道怎么做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番光景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病房里鸦雀无声,桑垚没再哭,梁礼也没再说话。
对于徐佑抛出的这个神经质难题,都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桑垚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拒绝,但他免不了遭到徐佑的报复,即便不怕报复,也躲不过徐佑的纠缠。
告诉彭大新……算了,求助老师……没用的,余老师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帮他把座位换了,再找徐佑谈谈话。
这些对于徐佑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以他的脾气只会更加强势,对桑垚做更多我行我素的事。
桑垚现在只能祈祷,徐佑今晚就是逗着玩,但这可能性几乎为零,敏感如桑垚,对于徐佑的行径,他从来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桑垚,”梁礼站起来踱步能有五分钟了,再次坐定,他目光深邃望向对面可怜兮兮的男生:“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吗?”
当然,桑垚挤出一个笑容,他求之不得。
梁礼点点头,“那如果我们不只是朋友、我作为你男朋友帮你摆脱徐佑,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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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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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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