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徐佑直觉得真是日了狗了。

梁礼这厮怎么这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桑垚是他看上的人,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梁礼一而再再而三地截胡是真的嫌自己多长了两只手吗?

那天晚上堵梁礼徐佑没亲自去,他觉得还没到自己需要出面的地步,梁礼这样的,给点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主动退步就行,没那闲功夫跟他长期耗。

可是,就冲梁礼今天的所作所为还有那些挑衅的话,他就不可能只是给点教训,梁礼存心要跟他结这个梁子,他徐佑也不是吃素的。

对付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看来,真要好好计划一下……

徐佑那边愤怒不爽,桑垚来到梁礼这边倒是感觉很不错。

他为自己能拒绝徐佑感到高兴,哪怕想到以后可能会被徐佑记恨报复,但能在梁礼的帮助下迈出这一步,桑垚相信自己可以慢慢积攒勇气。

只是梁礼这样帮他,只怕以徐佑的德行,肯定要对梁礼不利。

在新的座位坐了大半天,感受到各种好意的同时,桑垚虽然惶惶恐恐,但总还算认真地听了几节课,心里却也隐隐担心梁礼会被徐佑对付的事情。

临近放学,老师不再讲课,让他们用剩下的时间把明天的课文预习一下。

桑垚第三次偷偷看向梁礼,但这次不巧,被梁礼抓包了。

梁礼合起课本,撑着一只手看着桑垚:“怎么了,我脸上印字了吗?”

“没有没有……”桑垚赶忙转过头看课本,两个耳朵尖悄悄染上红色了都不知道。

他是想告诉梁礼,如果徐佑来找麻烦,一定要跟他说,他可以帮忙。

但是,这个话他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一直以来他饱受徐佑的欺压都闷声没反抗,要是说帮梁礼对抗徐佑,这听起来就是个笑话。

“桑垚,慢慢来,慢慢习惯,没什么好怕的。”

梁礼什么时候靠过来的桑垚不知道,在他轻声说完这句话远离后桑垚才感觉到。

他扭头看向梁礼,对上对方温和的眼神,以及淡定从容的笑。

桑垚缓缓点头,回应梁礼平静但有力的安慰。

这次放学,虽然不同路,但梁礼坚持和桑垚坐上同一辆公交车,将他送到离家不远的巷子口。

两人像同行即将分道回家的朋友一样说了“明天见”,桑垚看着梁礼的背影转过拐角才慢慢后退。

来到他的秘密留言墙前,桑垚拿出笔。

在那句“相信你会找到喜欢这个世界的理由”后,他加了一句——

“我的生命里好像出现了一道光,我想抓住它,他会是我喜欢这个世界的理由吗”

桑垚收起笔,将杂草聚拢起来挡住心事。

他现在状态还不错,心里想着要好好生活,也慢慢有了一点勇气去面对可能会到来的徐佑的恶意。

正如墙上写的,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他愿意去抓住的光。

但是,千算万算,千万般期待、建设、憧憬都没用,桑垚的人生似乎注定了会有各种不平滑。

他安抚住一处漏洞,又有另一边的洪水犹如猛兽冲来,势必要将他击垮、吞噬。

桑垚推开院门的第一感觉就是扑面而来的阴冷,家里静悄悄的,一丝声响都没有,但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有人刚烧过什么东西。

桑垚慢步走向屋里,没在主屋看见人。

他放下书包,只花了一小会儿就习惯了今日的诡异。

他们家一直都这样,没什么好的氛围,再诡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煮好晚饭、做好家务就行。

将米下锅、洗好要炒的菜,再把主屋里外收拾了一遍后,桑垚坐了下来。

等几分钟,饭差不多了他就可以炒菜。

今晚先做好饭,等他们都吃好之后再收拾家务,然后是作业,今天留的作业不多,他做起来应该很快,顺便可以攻克几个物理题……

“砰——”

“咚当——”

接连两个声音响起,打断桑垚的思绪,他惊得唰地站起。

循着传来的声音,桑垚看向彭大新的房间。

从声音判断,落地的有酒瓶子,看来彭大新又喝酒了。

桑垚思考,接下来他发出的声音要尽可能小,装作自己还没回来,等彭大新酒醒一点……

“桑垚!!”

没等桑垚思虑周全,彭大新一声暴喝,桑垚不得不叹气。

不情不愿地,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彭大新的房门前,十分不想进去。

“桑垚!给老子滚过来!”彭大新的怒喝从屋里传了出来。

桑垚待了两秒,最终认命一般地敲了敲门,打开:“爸爸,怎么……”

“咣!”

桑垚将将推开门,问询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瓶子飞了过来,直击他的额头。

被打得懵了一下,桑垚迅速往旁边站了一些,战战兢兢抬头看向屋内。

他刚进门的时候闻到的烧东西的味道原来是来自这里,彭大新的床脚有一个铁盆,盆里残余一些纸灰。

彭大新本人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眼睛醉醺醺地眯着,从桑垚的方向看去,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一样的东西。

桑垚动动嘴唇,不敢开口,同样不敢伸手去摸摸发疼肿胀的额头。

“你……你个混崽子知道今天……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吗?!”彭大新搅着舌,指着桑垚问。

桑垚诚实地摇摇头,他不知道。

“十六年前!就是十六年前!你妈死了!你妈不管你的死活,一个人偷偷摸摸跑了!”

彭大新没再躺着,转为坐的姿势,嘴里仍旧胡言胡语:“你妈跑了……她跑了老子就当她死了!今天就是她的忌日!老子好心给她烧纸……”

“砰——”

猝不及防地,彭大新将床脚装满纸灰的铁盆踢向桑垚,狭小的屋里顿时腾起一阵灰尘。

就着散落四处的纸灰,彭大新径自坐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朝桑垚招了招手,他命令道:“过来!”

桑垚听命走了过去,视线落在彭大新手上的“纸”上,那是一张照片。

桑垚无意看他的照片上是什么,可随意瞥到的那个身影太熟悉了,他只是一晃眼便认了出来。

“桑垚,你妈是婊.子,你知道吗?”

彭大新此刻说的话很清晰,没有醉酒的含糊不清,也没有咬着舌头,他就这样赤.裸裸地在桑垚面前用不堪的言语羞辱他的母亲。

桑垚听彭大新说过很多对母亲不好的话,听他用各种夸张、难听的词汇去描述那个女人,但这是第一次,彭大新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骂她。

桑垚该生气的,虽然那个女人抛弃了他,但她始终是他妈妈,他应该对这么不堪入目的言语表示反驳,但他没有,应该说,他没来得及。

仅仅是做出不解质疑的表情的那一秒,桑垚便被彭大新拽住了腿,狠狠往下一拉,他摔在了地上、摔在彭大新为他母亲烧的纸灰里。

“是不是不服气?我说你妈是婊.子说她不要脸,你不服气是不是?!”彭大新对着桑垚大吼。

桑垚好不容易摆正身子,又被彭大新牵扯着拖向他的方向,和他瘫在一起。

“我妈妈她……”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桑垚才刚开口,才喊出那个他久违了的称呼,彭大新便往他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就着这个姿势,彭大新将手里的照片丢到桑垚脚边,酒气混杂着他口里的臭气弥漫在小小的空隙里。

“杂种,你不是我儿子!你是你妈和别的野男人生的!”

一把推开桑垚,彭大新站了起来,狠狠往那张照片上踩了几脚后,摇摇晃晃走出了房间。

屋里难闻的味道由于彭大新的离开消散了一些,桑垚缓了些时候,才将地上的照片捡了起来。

照片上,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笑魇如花、美丽大方。

而照片的另一半,一个相貌儒雅的男人同样笑意盈盈看着桑垚。

他们看起来十分甜蜜,互相依偎着,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桑垚盯着照片看了好久才放下,他对照片里的男人没有任何概念,或者说,他对照片里这个他称之为“妈妈”的人也没什么概念。

十六年了,十六年了……

彭大新也真是好笑,这张照片不难看出年代感,他怎么就认定自己和照片里的男人有关系呢?

桑垚将照片一扔,踉跄着想要站起来,但照片不偏不倚刚好落下翻了个面,露出一行有些发黄的字:

颂其,我很好,垚垚也很乖。

桑垚呆住了,他盯着脚下那张照片,盯着上面的字,大脑发蒙。

“早产两个月……还偏不跟老子姓……藏藏掖掖的……他妈的贱女人敢骗老子!”

桑垚还没从那行字里回过神来,彭大新抓着酒瓶去而复返。

骂骂咧咧走进屋,他对着桑垚的小腿肚子踹了一脚,在后者受力跪倒之后又将那张照片捡起。

咂咂嘴啧啧了半天,彭大新将照片随手一抛,对着桑垚出声:“小杂种,老子白养你十八年!限你三分钟,滚出去,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桑垚不记得是怎么走出彭家的,等有一点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拽着书包,站在夜晚的公交站台。

眼下发生的事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傍晚才在留言墙上写下一句充满希望的话,现在他就无家可归了。

他才刚找到喜欢这个世界的理由,就又要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吗?

桑垚缓慢蹲下,望着没有尽头的马路,眼里只剩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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