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从来没有接触，没有进行任何交流的贵族女性，忽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

卡洛斯审慎地抬起头，他看着那张姣好的面容，镇静地说：“是的，尊敬的女士，很荣幸为您服务。”

特蕾西亚上下打量了卡洛斯一瞬，在变得失礼之前，她翻身下了马，利落得就像是一位常年在沙场征战的士兵。

比起成年男性，站在卡洛斯面前的特蕾西亚并不算高大，但比起那些纤细的淑女们，她显得那么挺拔有力——如果说参加宴会的贵族女性都是柔软的铃兰，那么特蕾西亚就是开在风霜中坚韧的报春花。

“很高兴认识你，卡洛斯先生，”特蕾西亚说，“你比我形象中还要英俊。”

“感谢您的赞美。”卡洛斯说，“您也是，您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性。”

面无表情的特蕾西亚闻言有些惊讶，继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年轻的先生。”

心照不宣的，两位靓丽的青年男女共同走了一段路。

当清晨的阳光在他们灿烂的金发上晕染出一圈光晕，当马匹的鬃毛也沾染了蜜色的阳光，清风吹散了雾霭，露出了远方尙带着金色的天空。

“你不好奇吗，卡洛斯先生？”特蕾西亚说，“为什么我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我能认出你。”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卡洛斯说，“只是我没想到，奥斯丁大人会在和您的聊天中提起我。”

特蕾西亚看了卡洛斯一眼：“你的敏锐让人惊叹，先生。只是……”

“只是？”

“你的主人可不止是提起了你的名字。”特蕾西亚说。

卡洛斯虽然预想过奥斯丁并不擅长和淑女聊天——奥斯丁不止一次地说过，哪怕和一位古板无趣的老绅士聊天，都比和一位淑女坐在一起来得自在——但他不知道的是，奥斯丁在和特蕾西亚的谈天中，频繁地提及了自己。

相貌、爱好、习惯、性格……奥斯丁总有办法把话题绕到卡洛斯身上去。

“您喜欢哲学吗？正好，卡洛斯也很喜欢……”

“哦，是的，冷静的品性和高贵的理智，不过比起我来，或许卡洛斯才是……”

“人与人之间没什么不同？是的，就像您说的那样，男性和女性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之中总有高贵的存在，也有懦弱无耻的存在。如果给予女性同等的权力和地位，她们绝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是的，就像贵族和平民，有时候，底层才能孕育出最大的智慧，不是吗？我一直觉得，如果能让卡洛斯……”

那么愉悦，那么热情，就好像那个仆人才是他最珍贵的、最想炫耀的宝物。

“所以我对您充满了兴趣，”特蕾西亚直言不讳地说，“我很早就想见见你了。”见见这个男仆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奥斯丁·霍顿忘乎所以。

卡洛斯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上帝哪，和一个贵族谈论一个男仆？奥斯丁这是连贵族的体面都要抛弃了吗？不……想到奥斯丁对自己的情感，卡洛斯只觉得自己的头越发地疼痛了。

“感谢您的提醒，尊敬的女士，”卡洛斯只能说，“我会提醒奥斯丁大人的。”

“提醒什么？”特蕾西亚疑惑地问道，随即，她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先生，我不介意公爵大人这么做。是的，如果谈论自己的……朋友是一件不光彩的事，那么谈论女性权力的我，是不是就该被社交圈驱逐出去呢？”

“我认为，尊敬女性是所有人应有的品性。”卡洛斯说。

“谢谢你能这么想，”特蕾西亚说，“虽然连我的母亲都否认我的观点。她一直都认为我是她最糟糕的孩子。”

身边侃侃而谈的女性显得那么独特，她沉稳、理性、勇敢、睿智，在她的身上，卡洛斯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

“所以，你能帮我转达吗，卡洛斯先生？”特蕾西亚忽然说。

“是的？”

“请霍顿公爵不要像逃避疾病一样避开我了，”特蕾西亚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对于女性而言，可怕的流言更容易摧毁她的一切，不是吗？我并不是美杜莎，也不是什么鸟身女妖，他这样直白地躲避，会给一位女性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是的，虽然我不急着结婚，但是，我也不想让那些冠冕堂皇的家伙找到随意攻讦我的理由。”

愧疚攀上了卡洛斯的心脏：“我很抱歉，特蕾西亚小姐，我会替您转告的。”

“谢谢，”特蕾西亚说，“遇见你很高兴，卡洛斯先生。”

“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卡洛斯说。

特蕾西亚牵着马离开了，看着这道美丽窈窕的风景线，卡洛斯忽然明白，为什么刚开始时奥斯丁会那样欣赏她。

是的，如果没有他和奥斯丁之间的误解，如果没有那一次争吵，或许，奥斯丁已经和特蕾西亚变得亲近了。而这样一个沉着从容的女性，如果愿意成为某一位绅士的妻子，对那个人而言，这将是多大的幸运和幸福啊。

特蕾西亚·菲尔森的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卡洛斯心想，但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当卡洛斯端着熨烫平整的报纸和丰盛的早饭进入奥斯丁的房间，那个勤勉的人早已经坐在了窗口的位置。

窗户外，遥远的森林隐隐绰绰，弯曲的小道自远方涌入了庄园。但由于房间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这让整个房间都显得昏暗不清。

随着开门声响起，奥斯丁沉默地转头看向了卡洛斯。

那一刻，卡洛斯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但下一刻，奥斯丁露出了他熟悉的微笑：“我以为你能到得更早一些，我的朋友。是什么阻拦了你敏捷的脚步？”

随着奥斯丁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卡洛斯拉开窗帘，又将早饭和报纸一一摆在了桌子上：“只是楼下的一些意外。”

奥斯丁没有触碰食物，只是微笑着看向卡洛斯。他明明置身于明媚的阳光中，原本房间中的黑暗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负责报纸的听差生病了，”卡洛斯解释说，“这些报纸花费了我一些额外的时间。”

“很不幸，”奥斯丁说，“希望他早一些恢复健康。”

卡洛斯打量着奥斯丁：“您怎么了？”

“什么？”

“您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卡洛斯说。奥斯丁的表情，他的姿态，他说话的语气，就仿佛在压抑着怒火。明明自己离开时，一切都很正常。

奥斯丁笑容不变：“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奇妙的经历。”

“奇妙的经历？”卡洛斯想了想，“为什么这么说？”

奥斯丁没有说话。

显然，奥斯丁在生气。他这样虚伪的假笑看起来糟糕极了，和他的正直一点儿都不般配。

卡洛斯努力回想着这一小段时间的所有经历，而窗外清晰可见的小道，给了他提示：“您是指……我和特蕾西亚小姐吗？”

“如果你还和其他小姐共度了一段美好时光的话。”奥斯丁笑着说。

透过窗户，奥斯丁清楚地看到了卡洛斯是怎样和特蕾西亚相遇，又是怎样相谈甚欢的。

当两个满是魅力的俊美男女聚在一起说笑，那幅足以镌刻起来的画面或许能迎来他人赞赏的目光，但其中绝不包括奥斯丁。

“她和你说了什么？”奥斯丁笑着问道。

谢谢璀璨星的地雷，谢谢守望者和QL的营养液[红心]

这几天一直卡文，在思考剧情和人设的问题。思来想去，原本的大纲和人物还是改动了一下，希望这样子更符合人物性格逻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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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