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经过奥斯丁满是希冀的，或者说是故作可怜的请求，哪怕卡洛斯再不情愿，他终于还是答应留宿在奥斯丁的身边。

“我真的可以睡在床边，奥斯丁，就像这几天我一直做的。”卡洛斯有些顾虑地说，“我得避开你的伤口。要知道，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模样，也不喜欢你脸色苍白的模样。而且，这几天我一直都是这么陪着你的，没必要再……”

“不，那不一样，亲爱的，”奥斯丁握着卡洛斯的手说，“你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直到卡洛斯叹了口气：“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会听我的话。”

“我一只是你最忠诚的骑士，亲爱的卡洛斯，以后我也会一直听从你的一切。”奥斯丁理所当然地说，“只要那是合理的要求，只要那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幸福。”

“睡在你身边就能让你感到幸福？”卡洛斯问。

“是的，当然，”奥斯丁一副卡洛斯明知故问的表情，“我现在幸福得简直快要昏厥了。”

奥斯丁的嘴唇被按住了，卡洛斯蹙着眉说：“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我很抱歉，”奥斯丁说，“那就——陪陪我？”

在卡洛斯躺在了奥斯丁的身边，在对方身体的温度被奥斯丁感知，兴奋的公爵先生眼里简直布满了闪耀的群星：“卡洛斯，我喜欢你这样靠近我，贴近我，就和小时候一样。不……其实已经不一样了，是不是，亲爱的？”

奥斯丁爱极了称呼卡洛斯为“亲爱的”，这样亲密的方式，不就是在向世界宣告，他和卡洛斯是一对吗？

没错，他们是相恋的爱人，彼此的唯一。他爱卡洛斯，卡洛斯也爱他……上帝哪，今天真是一个美妙的日子！

但卡洛斯为什么这么克制？这么规矩呢？奥斯丁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遗憾于在这样的情形下，卡洛斯依旧保持了绅士的风度。

“哦，我的爱，”奥斯丁可怜兮兮地说——虽然他的眼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别离我那么远，再靠近一些。我们不是刚刚做了约定吗？要坦诚一些，勇敢一些。”

卡洛斯默默地看了奥斯丁一眼。

奥斯丁呢？他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好心的卡洛斯，你知道深陷幸福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不，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了，是的，这已经是我最不过分的要求啦。”

卡洛斯闭上眼，并不想问奥斯丁更过分的请求是什么。

“就当是我身为爱人的无礼请求吧。”奥斯丁心情明媚地说，“为了我的健康，亲爱的，再靠过来些，是的，这样我一定会更快地好起来的。”

“绅士一些，奥斯丁。”卡洛斯说，“不……我当然不是在指责你……但是……”

“请原谅，”奥斯丁笑着说，“谁让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呢？好吧……如果我现在能亲吻你的指尖，或许就能更幸福一点了吧？”

在卡洛斯正式告白之后，奥斯丁是多么快乐啊。风度、理智、保守，这些不合时宜的美德就该丢弃！哪怕因为偷笑牵扯到了伤口，奥斯丁在一阵龇牙之后，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真的感受到了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

是的，受伤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知道这样的遭遇能让卡洛斯展露真情，他奥斯丁·霍顿早就该这么做了。

哦，看哪，我浪费了多少的时间，多好的机会啊。但是……奥斯丁瞥了一眼神情无奈，但眼神宠溺的卡洛斯，嘴角再一次得意地上扬。

“我的爱，”奥斯丁小声说，“我是你最爱的人，是不是？”

卡洛斯只觉得现在的奥斯丁幼稚极了，也可爱极了。那张俊美的脸，有着克制不住的洋洋得意，也有着心满意足的孩子般的天真。

“是的，奥斯丁，我爱你。”卡洛斯说，神色温柔，“谢谢你还愿意接受我的爱。”

“吻我一下吧，卡洛斯。”奥斯丁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爱的誓言，不是吗？”

温柔的烛光抖动了一下。

房间里，有着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了奥斯丁的声音：“再一次？”

又一阵轻微的响动。

“能不能……再一次？”

……

“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

“卡洛斯？卡洛斯？最后的……最后？”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是无穷无尽的，尤其是面对好不容易得到的爱人，只有苦修的修道士才能坐怀不乱。

不过感谢自己的身体状况吧，奥斯丁心想，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在正式在一起的当晚，亲爱的、美丽的、纯洁的卡洛斯就会被自己吓跑吧——奥斯丁可不想让美梦变成噩梦。

随着奥斯丁的清醒，他的身体也像喝饱了露水的冬青，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罗伊每次为奥斯丁检查，都不由得感叹奥斯丁这样的身体，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简直就是在辜负上帝的恩赐。

奥斯丁呢？他逼迫自己多吃一些食物，好恢复得再快一些：“我会成为卡洛斯的前锋，尊敬的罗伊先生，我会分担他一切的忧愁……哪怕这并不是卡洛斯希望看到的。”

在奥斯丁可以偶尔起身散步之后，卡洛斯并没有再整天陪伴着对方。或者说，奥斯丁清楚地知道，有一些必须处理的事，卡洛斯已经因为自己拖延了很久——卡洛斯正式把唐纳德告上了法庭，以谋杀的罪名。

是到了该让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佩斯特情况怎么样？”奥斯丁问，“他愿意说话了吗？还有那个叫奥利维亚的女人，她真的愿意指认唐纳德？”

在卡洛斯带着佩斯特回到宅邸，这个曾经被强盗挟持的年轻人和呆傻了一样，目光呆滞地待在卡洛斯为他准备的房间里。如果不是餐盘里偶尔少去的食物，实在让人担心这个年轻人会不会活活把自己饿死。而奥利维亚，那个被奥斯丁的管家枪杀的强盗的妻子，没想到她能为事件带来这么巨大的转折——如果不是奥利维亚想要杀死奥斯丁，或许卡洛斯是愿意为这个可悲的女性做些什么的。

“我想是的，”罗伊将看诊的工具整理好，“只要那个女人认定你已经死去。”

“什么时候开庭，罗伊先生？”奥斯丁问。

“我不认为你可以过去，”罗伊说，“卡洛斯有卡洛斯的任务，你也有你的，先生。你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成为一个省心的、合格的病人，乖乖地躺在你的病床上。”

“我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奥斯丁说，“您不也这么认为吗？”

罗伊耸耸肩：“但卡洛斯不这么认为。”

“我总该陪着他，先生。”奥斯丁认真地说。

“你为卡洛斯请了最好的律师，霍顿先生，这已经是极大的帮助了。”

“这不够，远远不够。”奥斯丁说，“至少当卡洛斯站在法庭上，我希望他可以看到，有您和我一直站在他身后。您难道不是这么希望的吗？”

罗伊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向曾经鲁莽得几乎让人惊诧的公爵：“好吧，你赢了，奥斯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