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菀点了通过，扔出一个表情包跟领导打招呼。

但等了很久，褚敏疑那边都没有回应。褚行一般都比较忙，拿衬衫或者收钱这种小事自然无需他守着，能理解。

陈裕菀于是切到于诗檬的对话框。

于诗檬：【姐妹你有点东西啊】

昨晚上褚敏疑送陈裕菀到家门口就没再送。

她开着何季澜的车，带着没能送到客户手上的米砖回到支行营业厅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门口LED轮放着几十条红字。

她从侧门进去，看见于诗檬还坐在休息室里。

陈裕菀问她怎么还不走，她说等送钞，看一眼坐在大堂里一起等待送钞的安保人员，轻声埋怨道：“今天钞车真晚啊，这都什么点了，还不来！”

陈裕菀也不知道钞车应该是几点来，一时没说话。

于诗檬看着她身上的衬衫，冷声道：“如果我是你，回家了就不会再回来。”

陈裕菀的湿衣服就在手边放着，她要是默认了也很容易露馅，便道：“没回家，店里随手拣了件。”

于诗檬道：“那还真给何季澜猜对了。”

陈裕菀：“她猜对什么了？”

“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总不能开着她的车回家吧？明天还得开过来，我何必？”

于诗檬道：“可不是呢。今天本来应该是她跟我送钞的。”

陈裕菀看出来了，于诗檬对何季澜和白笑是非常看不惯的，但她们俩抱团取暖，或许背后还有什么人撑腰，所以于诗檬拿她们没辙，只能挨着。

陈裕菀自认是一个敢说话的了，但于诗檬比她更敢说。

只是她“敢说”的对象范围太小了。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她问。

“不用，谢谢。”

休息室陷入安静之中，两个不是很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又不说话，相当尴尬。

陈裕菀就要拿出手机来的时候，于诗檬正好放下手机。

她起了话头：“你为什么要转零售啊？”

陈裕菀：“自己不适合做对公吧。”

于诗檬声音压低了些，“你来之前，有没有了解过零售这边的现状？”

“现状”的范围很宽，但陈裕菀几乎从她的神色看出来了她所谓“现状”指的是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蒋毓然在建丽支行那儿做唐宇的授信，没机会找胡姿苑吃饭，她也是被群里那几位姐吊足了胃口了。

陈裕菀是好奇的。

作为一名底层员工，也作为一名吃瓜群众。

“听说过一点，但是不是很详细。”陈裕菀说。

于诗檬喝了一口水，“你要知道，一线的八卦远远比她们在部室里多得多，那些离领导近的，在传八卦这方面反而更加谨慎小心。他们那些谣言，在我们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陈裕菀道：“这我认同。”

“我入行快两年了，在城区的五个支行都待过，城西是最恶心的。”

陈裕菀给了一个洗耳恭听的示意。

于诗檬说：“何季澜是谁的人你知道吗？”

陈裕菀摇头。

于诗檬道：“孙书捷。”她冷笑了一声，“你说好不好笑？她长得也就那样，德行也就那样，整个人就是尖嘴猴腮咄咄逼人，但人孙行啊，就吃她这一套。”

陈裕菀有点震惊。

她甚至想过何季澜可能是更高点的领导的人，但没想到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这种情况，没人管吗？”

于诗檬道：“那也得找得到证据呀，孙书捷虽然四十一了，但人家离异，人家单身，他要说自由恋爱，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是没有办法的。她们公司没有办公室恋情的限制。

如果没有公私不分，一般是不会有人计较的，但如果职务更高的那个假公济私了，就另当别论。

她没有再问孙书捷和何季澜做了什么。

何季澜既然连谈周周的客户都敢抢，谈周周那个暴脾气也没有把事情捅出去，就说明孙书捷把这个事压下来了。

但陈裕菀问：“她抢了你多少业绩啊？”

于诗檬手背撑着下巴算了算，“从我来到城西，差不多有四五百万的存款，还让我给她办了十几张信用卡。”

“这么多？梓芃姐知道这个事吗？”

于诗檬点了点头，“别指望这里的领导了，他们都是间歇性哑巴。”她顿了下说：“虽然我没有做过对公，没跟过褚行，但我敢说，你来零售——或者说你来城西一段时间后会发现，褚行是最好的领导了。你会后悔的。”

于诗檬的每一句话都很现实，虽然有渲染夸饰的成分在。

她是一个比钱浅更加合格的焦虑传播者。

没来之前，陈裕菀还不觉得麻烦越来越近，来了之后，尤其当陈裕菀还什么都没做就被何季澜差使去跑腿、被她拿捏算计留下来替她送钞时，再听这些，她就觉得哑巴亏是一点都吃不得。

吃一点她都会半夜辗转反侧然后爬起来扇自己一巴掌。

于诗檬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钞车到了。

……

陈裕菀给于诗檬回：【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夸我？】

陈裕菀：【惊恐.jpg】

于诗檬发过来一串点赞的表情包。

于诗檬：【就刚刚，孙和华从分行开完会回来，先到我们营业厅看了两眼，把梓芃姐叫过去谈话了，回来以后，孙和华又把何季澜叫过去，说了十几分钟】

于诗檬：【梓芃姐单独敲打我们几个说要关注业绩，要帮助培养新人，何季澜回来时候脸比外面的天还黑，一看就是被骂了】

于诗檬：【我听人说因为你生病的事，于总和褚行都在会上怼华了，几个支行群起攻之，之后还单独被曹行陈行谈话，孙和华不气才怪哈哈哈哈哈哈】

于诗檬：【姐妹，棒.jpg】

陈裕菀懵了一下，于麟文关于会议“最后一项议程”的描述中，并没有褚行维护她或者怼华谨恒的内容呀。

陈裕菀：【褚行？】

于诗檬：【听说的，具体我就不清楚了噢】

陈裕菀：【好吧，可是为什么几个支行群起而攻啊？】

于诗檬：【贺行本来跟华就不对付，金行是因为谈周周，原本周周是我们城西的，游老太，就你昨天去送奖品那个老太是她的客户，领导把她调过去的时候，她是要带去城北的，结果被何季澜和华截了】

于诗檬：【不过华没想到，今天城南于总也开口了】

于诗檬：【听说当时孙一个屁都不敢放，装跟客户聊天】

……

于诗檬又说了几句，说时间差不多了，要出去站大堂。

陈裕菀嘴里咬着叉烧包，觉得有点没味道，想起了褚敏疑昨晚上那一碗排骨汤。

他说嘉禾吃甜，但是排骨汤却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无味。

所以于麟文其实没说仔细，在那一段里，褚行也是替她出头了的？

于师父说褚行当初看上了她这张脸，可陈裕菀一点都没有觉得他做的这些事儿，对别的员工不会做。

蒋毓然就说过，他在褚行家里住过，当时天气很冷，但褚行家里只有冬夏两床被子，厚的那一床给了他。

……

差不多四十分钟的会，褚敏疑刚跟支行的中层和二层交代完接下来二轮巡查的标准和重点项目，拿起手机一看，备注陈裕菀的对话框里，放着半小时前的表情包。

陈裕菀：【九十一度鞠躬领导好.jpg】

陈裕菀：【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裕菀：【小的听候领导差遣.jpg】

有点那个意思了，褚敏疑想，她之前不会给他发这么放肆的表情包，甚至他发一个微笑的表情，她也会有模有样地回一个微笑表情以示配合。

现在，怎么说，有点像跟于麟文那个相处状态。

褚敏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但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按照总行和监管那边的要求进行自查，又要准备应对总行的第二轮抽检，他会比之前忙很多，也无暇思考这样的状态是好是坏了。

他扔出来上班时候在车里拍的那一张照片。

陈裕菀正在追剧，消息栏里弹出来褚敏疑的消息。

照片上是一个头花。

她下意识摸了下后脑勺，又回头去看从褚敏疑那儿装湿衣服回来的牛皮纸袋，脑子里浮现自己随手把头花往地上一放、起身时候没管而临走时也只拿了旁边的雨伞的画面。

褚行：【你看怎么来拿】

陈裕菀双脚踩在凳子上，嘴里叼着牛肉片，扔出一个表情包：【领导救我于水火.jpg】

陈裕菀：【当然是看您方便啦】

褚敏疑从来没有在哪个员工的聊天框里看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包，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可能真是有代沟的吧。

她活泼热情起来，他还真不一定能接得住。

他回：【我下了班给你送一下或者你什么时候来分行找我拿】

陈裕菀看着这两个选项。

当时发头花的时候，好像只发了一个，也就是明天上班的时候她就要用。

也就是说，要么今天下班之前她去分行拿，要么今天下班之后褚行给她送。

陈裕菀：【没有第三选项吗？】

褚敏疑问：【是这两个选项都不能满足你？】

陈裕菀：【那不是今天生病了嘛不能去分行，那让您一个那么忙的领导给我送也不合适呀】

陈裕菀：【您容我思考一下先】

陈裕菀还没有思考一个新的主意，那边回了消息。

褚行：【地址发我，下班给你送过去】

额，这语气，就是他很忙别思考了的意思？

陈裕菀：【给您添麻烦了】

褚敏疑回：【小事】

他正要放下手机，又一个表情包弹了出来。

陈裕菀：【如果领导不嫌弃我愿意为您肝脑涂地.jpg】

褚敏疑：“……”

菀子：领导，肝脑涂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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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