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任何人都会在无意之中受点伤。

头发？任何人都会在洗澡的时候掉头发。

这两个说明不了什么。

至于马桶里的钥匙。顾嘉翊检查了一下工作室的门锁，完好无损。这说明两件事：一个是工作室关门的时候，门锁不需要从外面锁上，否则就不会用不到钥匙。

另一个就是佟之阳有备用的钥匙，能让他在钥匙掉进自家马桶的情况下，还能够打开门。

顾嘉翊试了试关门，符合第一种情况。

“谁报的案？”顾嘉翊问。

郝强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看我这脑子！竟然忘跟你说了，欧飞报的案。当时现场就他两人。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报警的人是第一嫌疑人。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欧飞，从目前看，他没有作案动机，并且佟之阳遇险时，他还积极施救。”

他接着说：“据说佟之阳游泳不错，但当时落水后，被水草缠住了脚。欧飞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他，但水下情况复杂，佟之阳最后还是淹死了。急救车来也没用。哦对了，佟之阳一落水，欧飞就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这事急救中心有记录。”

“他们为什么去那种鬼地方，不知道危险吗？”顾嘉翊问。

郝强摇头叹道：“这些音乐人视事业为生命，每件事都要亲历亲为才放心。佟之阳尤其如此，做专辑跟生孩子似的玩命，这个我们已经从其他工作人员那里得到了证实。”

“佩服！”顾嘉翊点了点头，道：“诶，你们哪儿来的钥匙？”

“当然是佟之阳的老婆给的，你以为我们会撬门进来？”郝强向门口处努了下嘴，“那个抱孩子的就是莫白。”

顾嘉翊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正默默地坐在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长得就像她的名字，白暂文静、面容憔悴，一看就是从岁月静好跌落尘埃的那种，很悲伤。她抱着儿子轻轻拍打，可小家伙并不想睡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孩正站在她身边，小声地说着什么，正是乔茵。大概是感觉到了顾嘉翊的目光，乔茵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明显的不满和挑衅。

怕是早就注意到自己了吧。

顾嘉翊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乔茵。他立刻摆出一种自己认为是最儒雅有内涵的姿态，微笑地向乔茵点点头，信步向她们走去，路过墙边的一面镜子时，脚步没停，但是目光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表。

顾嘉翊微笑着略过乔茵，径直走到莫白面前，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顾嘉翊，是来帮忙的侦探。”

莫白优雅而淡淡地点了点头：“您好。”

顾嘉翊：“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莫白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我累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她低头看了看正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目露温柔，轻声道，“孩子也累了。”

他累？他累个毛！

你见过眼睛这么亮，舌头一顶一顶含着奶嘴玩，手脚各种不老实的劳累孩子吗？

而婴儿也好像听得懂母亲的话，挑衅一般地盯着顾嘉翊，好像在说：“老子就是累了，怎么着？”

小屁孩！

“嘿嘿，也是哈……”顾嘉翊略有尴尬地笑笑，偷眼看了一眼乔茵，只见她却将脸转向别处。

郝强远远看到这边似乎没什么进展，便找了个借口将顾嘉翊叫了过去，算是帮他摆脱了尴尬。

“她没理你吧？”

“嗯。”

“那就对了。说明你在她眼里，跟我们是一样的货色。别在意，她今天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对我们也是不理不睬的。问十句答一句。”

顾嘉翊：“这么不配合吗？咱们可是为她老公来的！”

郝强：“也不能说不配合，但是情绪低落是真的。她就是认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不想让我们打扰了佟之阳的地方。一个女人突然遇到这个事情，有这种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

顾嘉翊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调查结束，佟之阳的工作室恢复了宁静。当最后一个人出来把门彻底关闭，顾嘉翊才坐上警车驶离了锦龙院九号。

穿过人群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乔茵在望着自己，待他立刻看回去时，却见她正在哄着莫白的儿子。

“你想什么呢？”开车的郝强捅了捅他，“我发现你自从见到了莫白就魂不守舍的。”

顾嘉翊看他一眼：“别瞎说。我对受害人家属从不做非分之想。”

“那你对谁做非分之想？”郝强笑道。

顾嘉翊没理他，打开手机，点开那张在佟之阳工作室拍的蓝色花朵的照片，仔细看着，头都快埋进去了。

郝强握着方向盘，忙里偷闲地看了一眼，叫道：“是那把蓝色妖姬！你拍它干啥？又臭又烂的！你这人的口味果然不同凡响！”

顾嘉翊一愣：“它，它是……蓝色妖姬？不会吧！这么恶心！”

“哦，原来你也是正常人，那就好！不然我都觉得配不上你。”郝强笑道，“其实这东西做成干花应该也挺好看的。但现在这花已经烂成这样，也不知道在屋里放了多久，佟之阳竟然也不嫌它臭！这口味，仅次于你。”

“我是在收集证据，是敬业！”

顾嘉翊皱了皱眉，好像有了什么感觉，但细想好像也没有。他摇了摇头，随意刷起手机，突然看到了自己居然跟乔茵有视频记录！

我的玛亚！

昨天晚上，聊天时长45分40秒？

我的玛亚！

我什么时候跟她能说这么久的话？而且还视频！

我的玛亚！

昨晚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跟恶之书说话……

活见鬼了吗！

“怎么了？”郝强注意到他的表情，“那把烂花让你发现了什么？这么恐怖！”

“哦哦，那把花啊……我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我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郝强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天下妖姬一般蓝，都是千篇一律的。看哪个都眼熟。而且，说不定那只是佟之阳给自己找灵感用的呢，越臭越烂让他的灵感就越强。这些搞艺术的，永远都不是我们这种俗人能理解的。”

顾嘉翊道：“他刚拿到这簇花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是谁送给他的？”

郝强想了想，道：“应该是他老婆给他的吧。莫白是个插花大师，据说还开了一家课堂，她的粉丝好像也挺多的。”

顾嘉翊到家的第一时间就上了莫白的博客。然而，里面所有的内容都已经被删的一干二净，甚至连博主莫白本人的介绍也都全部删除了。

顾嘉翊有些失望，但随后也就释然了。

很多娱乐新闻都说佟之阳是一个暖男，把老婆孩子放在心尖尖上，说话三句离不开他的家庭。这样的老公突然离世，对莫白无疑就是天塌了。恐怕现在就是什么事情都失去了意义，除了这个孩子。博客自然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就让自己从此在空白中安静地度过吧。

顾嘉翊心里一阵难受。他想起来妈妈去世后的很长时间里，老爸也都是这样的一具行尸走肉。每天都不言不语，除了上班就是照顾他，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也没有朋友。

也许他活着的唯一动力，就是自己这个儿子吧。

顾嘉翊眼前又浮现出那红色的裙子和飞落的蛋糕盒。

“妈妈……”他记着的是这幅画面，那么爸爸记得的又是什么呢？

顾嘉翊合上电脑，思绪回到现实。既然莫白清除了博客，那么就只能从别的途径寻找信息了。他打开手机搜索，挨个儿查看相关信息，就在那条简短的报道中，他又看到了蓝色妖姬！

它出现在欧飞穿的T恤衫上，印着专辑“聆听……爱”的背景图，正是米白底色和一大簇盛开得极美的蓝玫瑰。

之前看到的正是这张照片。

顾嘉翊放大图片，只见蓝色妖姬的玫瑰花瓣上有几滴露珠盈盈欲落，显得冷酷而凄美。这张图片的整体色彩表面上清新雅致，但有一种韵味从中透出来，浓郁而持久，让人越看越美，也越能感受到其中藏在更深处的一种眷恋。

仿佛那种爱，早已远远超越了眼睛能看的，口里能说的，必须要从另一个角度才去感受到更多。

比如，聆听……

这要多有爱啊！

这簇花给人的视觉冲击，将这种感情刺激了出来。再看看佟之阳的……

顾嘉翊翻开相册，佟之阳烂糊糊的那簇映入眼底，整簇花都已经发黑，甚至感觉都在冒着黑水，连图片都似乎充斥着腐烂的味道。

同样是蓝色妖姬，又是同一个音乐组合的人打理，差距咋就那么大呢？欧飞的那簇能养眼，佟之阳的这簇能诈尸！

说不通啊！

顾嘉翊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正想着，小器灵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对不起……”

呃？

“我昨晚看到了今天的那位长发姑娘出现在你的手机上，但我当时忘了提醒你。”

哦！

怪不得乔茵对他是这个态度。

“那么我当时在说什么？”顾嘉翊忐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