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曲闻天赞同的点头，他们两人的力量都不足以稳定两个空间，只有达到江寒的实力才足够。

“我不同意！”

年似锦简明扼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什么时候是这么甘于奉献的性格】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那么做，】莫名被训的江寒一脸委屈，【……而且，我比那家伙有用多了吧】

“那家伙”察觉到年似锦的沉默，不住皱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沉默思索两人关系。

【现在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吗？！】

年似锦不敢置信，但是暴躁的脾气很快压了下来；【我们两个不是不能分开太远吗？】

江寒：【虽然你进入另一个空间，但是我们本质上没有分隔太远】

年似锦闻言陷入沉默，他自然不愿江寒守在这里，却也承认这是最好的结果。

【说起来，这是我们两个真正意义上的分离吧】

【……也是】

年似锦深吸一口气后看向曲闻天，认真说道：“我们走吧。”

“年似锦。”

江寒坐在地上，一只手支起脑袋，整个人的表情散漫无羁，身上鲜艳的红袍更是给立体的五官增添了妖物的邪魅，衣服敞开露出大片线条分明的胸膛。

“过来。”

年似锦走过去。

江寒突然伸手一把攥住年似锦的白色衬衫，衬衫扣子不堪重负的崩飞一个，曲闻天见势不妙想要走上前来，年似锦制止了他。

他轻声说道：“只要你叫我，我一定会来。”

不管他在哪，他们共用一个身体的事实不会变。

“嗯。”

“带好这个。”

“嗯。”

那张失去江寒魂魄的小纸人被塞进年似锦的衬衫口袋里。

两人交谈短暂快速，年似锦起身准备和曲闻天进入幻境。

曲闻天一度欲言又止，可是考虑到江寒为他们守着空间，最终还是将所有诋毁吞了回去。

“年似锦。”

就在两人要钻进去的前一刻，江寒竟然再度说话了。

“如果我魂飞魄散了，那你也活不了。”

因为这句话，年似锦心中那颗名为不安的石头终于坠下落在实处。

谁都没注意到，那张纸片在年似锦身影彻底消失之前落在地上。

等两人进入幻境，只剩下江寒一个鬼。

空荡的空间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偶尔传来水管上的水滴落的声音，那不规则的水滴声几让人发疯。

还不如山里，起码还能听些鸟叫。

江寒想着，这才注意到年似锦衬衫上的扣子竟然落在自己的手掌。

他玩心大起，仿佛手中的不是常见的扣子而是极为稀罕的宝珠。

手指玩弄扣子，还在思索要不要让段七烧本小说进来，余光瞥见枉死在商场三个鬼。

因为铜钱破裂而逃出的三个鬼。

他们恨不得白龙死，却又恐惧它，此刻只能围在商店前踌躇不前。

“过来。”

三个鬼立刻懂事的跪坐在江寒面前。

江寒懒洋洋的说：“你们谁会说话或者讲小故事？”

无法开口的模特鬼，只会发出“咕噜噜”的“水”鬼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黑雾幻化出一张嘴巴开始说书，另外三个鬼时不时的鼓掌叫好。

*

一阵翻天覆地之后，年似锦又感觉到熟悉的失重感，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稳定心神观察周围的环境。

曲闻天不知道被传送到哪里去了，周围只剩自己。

白龙创造的世界显然不是现代时间线，因为年似锦原本的白衬衫黑长裤换成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袍，而原本的短发也变成长，挽出一个发包。

绣着蓝白祥云的发带被风随意的吹散。

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不过比起身上的装扮，更让年似锦不安的是周围“人”的态度，他们见到年似锦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一般。

“是人啊……”

“竟然是人。”

“人怎么有胆子敢来这的。”

“——快把人撕碎。”

再一想那只白龙对人的态度，他创造的幻境会是什么模样也能猜到几分。

就在思索该如何离开的时候，一只长着兔子耳朵的人出现在年似锦面前。

这只“妖怪”虽是人的身体，脸却是兔子模样，瞧着有些惊悚。

更重要的是，原本兔子那张可爱的表情此刻因为仇恨变得扭曲。

兔子精不无恶意的说道：“像你这样的人类，便是最好吃了，细皮嫩肉，一口一个。”

说着，他张开嘴巴露出密密麻麻锋利的牙齿。

年似锦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你为何说我是人？”

“你这样的模样还不是人。”

“你也会走路，难不成你也是人，我只是喜欢这样这样的装扮，不行？”

兔子精的脑子显然不够好，不过他认定年似锦就是人，于是冷笑一声：“那我们便去找老乌龟瞧瞧。”

“若你是人便将你烤了吃了。”

说完，他抓住年似锦的手臂，直接将他拽到老乌龟面前。

年似锦没有把握能够逃脱兔子精，也担心挣扎太厉害引来起来的妖怪注目，于是任由他带着，脑中疯狂想着解决办法。

“老乌龟，你来看这个是不是人。”

老乌龟身上几乎看不出一点人的痕迹，完完全全就是一只乌龟模样。

年似锦看着面前的龟壳，突然，墨绿色的脑袋猛地从龟壳里蹿出来，两颗浑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年似锦。

这样的场景自然惊悚，年似锦很快稳住呼吸。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老乌龟突然将头缩回去，整个人显得诚惶诚恐：

“不知大人到来，小妖行事不妥，您莫怪罪。”

兔子精没想到老乌龟的反应那么大，他一头雾水的敲击乌龟的壳，诧异道：“你疯了，这不是个人形吗？！”

乌龟藏在壳里的尾巴狠狠地甩向兔子精小腿，留下一条鲜艳的红痕。

老乌龟低声骂道：“这位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妖，更何况那位白龙大人不也是这模样。”

年似锦神秘莫测的站在一旁，虽不知道这两妖怪嘀咕了什么，不过看着兔子精眼里的震惊，想必自己的“妖怪”身份的确没事。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所以……这两妖怪会产生这个误解恐怕是因为江寒。

在他身上肆意蔓延，觊觎他心脏的淡色痕迹却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正巧江寒不记得他的身份，可以借此试探一番。

年似锦刚想问，身后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只小乌龟。

它脸上难掩喜色：“今日拍卖场可是要卖出一个大东西。”

“——人啊。”

年似锦：“……”

笑容僵硬着脸上。

若是闯入这个世界的人，除了自己恐怕只剩一个曲闻天。

老乌龟兴奋地摩拳擦掌：“好呀好呀，正好我的一味药还缺个人头骨呢。”

兔子精虽然厌恶人但是也有自知之明，落在拍卖场里的人哪里轮得到他得手。

于是便想离开。

年似锦对这人生地不熟，要想救人恐怕得寻求帮助。

比如面前这只兔子。

“拍卖场是怎么回事？”

兔子精知道年似锦是只大妖怪，自然恭敬很多，“拍卖场里都卖些珍贵难见之物。”

“听着倒是挺有意思。”

“是啊，若不是需要交钱才可进入，小妖早就去里面玩耍一番。”

入场费？

年似锦眼波流转之际便有了主意。

他摸出藏在口袋里刚刚随手捡来的石头，漫不经心的展示在兔子精面前：

“此次来这里是因为能妖众多，想必会有识货的。”

兔子精果然被吸引注意力：“这块……石头有什么奥秘。”

年似锦白皙的手指一挑，石头便被他藏起。

他的表情依旧不变，继续说道：“这个嘛……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些厉害的妖怪。”

兔子精眼热的看着年似锦手腕，要知道这些大妖怪落下的一点东西都足够珍贵，他估摸着自己的荷包，小心问道：

“大人想要出价多少？”

“价钱好商量，只求有缘妖。”

两人都笑眯眯的盯着彼此，觉得对方是个冤大头。

*

拍卖场装修豪华，总共分为两层，一层座位紧挨着逼仄狭窄，二层则是单独的包厢，面向台子的地方挂着帷幔。

这些座位排列呈半圆环，围住了最前方的台子。

年似锦端起包厢上的茶水浅浅尝了一口，没想到那兔子精还有些家底，甚至可以坐到第二层。

放下茶杯他观察周围的情况。

来到拍卖场的都是妖怪，有的几乎就是完全的妖身，有的只留妖怪的一部分，只有寥寥几个保持人身，大多坐在二层包厢。

看台上则是一只明显的狐狸精，尽管是人身模样，可是身后蓬松的尾巴昭示了他不是人类。

狐狸精挥动书里的小锤子，巧笑嫣然，“欢迎各位。”

台下立刻响起不正常的呼啸，各种动物的声音都有，活脱脱一个热闹的动物园。

年似锦敏锐的察觉到狐狸精在说话的时候散发出魅惑，这也是这些动物那么激动的原因。

“这次，我们只拍卖一件物品，便是新鲜的人。”

说着，曲闻天被推了出来。

他被关在铁制牢笼里，双手被牢牢拷在笼子上方的栏杆，只要一动就会发出“咣当”的声音，而他眼前覆着一层黑布。

曲闻天出生是个孤儿，被一个庙祝收养，庙祝是个心善的老人，对着收养来的孩子也非常好。

后来庙祝身患重病，庙也要被拆除，于是便将他托付给正在天衍宗做宗门的好友。

好友收了这孩子后才发现他的纯阳之体，于是破格收了他做弟子。

作为天衍宗的大弟子，师父们喜欢，师弟们尊敬。

总的来说，他这一生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这件事算是他跌得最狠的一个跟头。

都是因为遇见了年似锦。

他刚进这个世界就知道这个世界以妖怪为主导，只是还没施展自己的手段就被这些家伙抓住。

“……可恶。”

曲闻天知道这些妖怪是要将自己拍卖，他自然不愿被当成一件商品。

可是现在局势完全不是他能控制的。

年似锦看清曲闻天的模样，差点将嘴里刚刚咽下的茶水吐出去。

只见曲闻天上半身的衣服被剥去，露出精瘦的身躯，也不知道是在他身上抹了什么，勾勒出线条紧实、蓬勃有力的肌肉，油腻反光。

下半身虽然还留着裤子，可是跪地的姿势特殊，露出身下鼓鼓囊囊的一团。

整个姿势显得涩/情又暧昧。

年似锦：“……”他只知道有些妖怪会把人当药，原来还有别的用处吗？

辛苦曲大师了。

虽说是坐在二层，但是底下妖怪的窃窃私语还是零星传到他耳朵里。

“若不是白龙大人杀了这个城镇的人，我们可不会活得这么轻松。”

“谁说不是呢，那位出现后这些人类可不好对付啊。”

闻言年似锦陷入沉思。

狐狸小锤子敲击木台子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

狭长的狐狸眼扫视二层的人，它不再使用魅惑之术，刚刚只是为了炒热气氛罢了，现在可是真刀实钱。

能够买得下人的只有这些二楼贵客。

“——起拍价灵石5w。”

果然，这话一出本来有些激动的小妖怪立刻息声。

狐狸面对这个沉静非常淡定，不过很快响起零星的加价。

年似锦连忙跟上：“15w。”

这话一出，跟着叫价的人少了很多。

“16w。”

“……18w。”

年似锦再次举手，轻笑说道：“20w。”

一个人类也没有那么珍贵，要是胆子大的完全可以从周围的城镇里掠来，超过20w已经很亏了。

果然，年似锦这个价钱一出没有妖怪再出钱。

“少爷，”一只年迈的麻雀精满脸愁容的冲座位上的孔雀说道，“不能再出价了。”

孔雀精死死咬牙，这次家里给了他25w灵石，本来是买别的东西。

若是被家里人发现自己随意花了这笔钱恐怕尾巴上的羽毛都被揪光。

可是……

他不爽的看向笑脸盈盈的年似锦。

明明化形的模样那么漂亮，却偏偏是保持人形。

他最讨厌的就是人类，第二讨厌的就是保持人形的妖怪。

更何况他从小嚣张惯了，只要自己想要的总是能靠家里人抢得，没想到这次竟然碰上年似锦这个软钉子。

他死死咬牙，看着隔壁年似锦脸上的轻笑，怒火中烧的站起来：

“25w！”

狐狸欢喜无比，其余妖怪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

孔雀享受别妖对它惊羡的目光，极高的自尊心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挑衅的大声朝年似锦说道：“怎么，你还加吗？不会没灵石了吧。”

在场妖怪都很兴奋，虽然这场拍卖他们无法成功，但是可以看一场戏让他们很开心。

年似锦端坐在座位上，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轻轻笑道：“——50w！”

冲着狐狸说完后，他歪头看向孔雀精，将他给自己的话同样反击去：

“怎么，你还加吗？不会没灵石了吧。”

孔雀气得脸颊通红，身后的尾羽全部展开。

25w已经是他全部的积蓄了。

年似锦嘲讽完后淡定的看向狐狸，玩味说道：“可以敲锤了吧。”

狐狸乐得见这两妖为了争夺相互抬价，不过看孔雀的模样。

他笑眯眯的敲下一锤。

“50w第一次——”

狐狸说完，他看向孔雀，不仅是他，其他动物也看向孔雀。

孔雀咬牙：“……”

他可没错过那些妖眼里的嘲讽。

“50w第二次——”

又是一次目光洗礼。

要不是拍卖场不允许中途离开，他一定会拂袖离开。

“50w第三次——”

“成交。”

曲闻天整个人非常安静，尽管以这样羞耻的模样展现在妖怪面前。

但他依旧保持冷静。

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他清楚的听到自己的成交价，能够出得了50w的想必不是一般的妖怪。

他紧紧皱眉，被拍卖场的妖精送入屋里，脖子上戴着一个锁链，完全压制住他的纯阳之体。

脸上的布条被取下，突兀的刺眼的光让他下意识的眯眼，等了好一会才能睁开。

他依旧被关在笼子里，只能仰头观察面前的妖怪。

穿着一件浅色的襦裙，紧身的裙子勾勒出她瘦弱又标致的身形。

头发用一根发带随意的挽起，脸上覆着一层浅色的面纱，露出一双狭长又熟悉的眼眸。

眉宇间点上红点，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显妖媚。

狐狸笑眯眯的拱手：“大人，人我带来了，那灵石？”

“总得让我先验验货吧，怎么？担心我付不起。”

“在下不敢，”狐狸到底是顾忌面前妖怪的身份，“只是……”

那人轻轻一笑：“不用担心，谁不知道这位拍卖场的老板是谁？我自然不会得罪。”

“拍卖场上这东西的脸遮去大半，我总得仔细看看。”

“……是。”

等狐狸消失之后，曲闻天就见到面前这跟妖怪一步步的靠近自己。

“认不出我了吗？”

年似锦取下面纱的一角，露出精致的下部分和漂亮的脖子。

曲闻天：“！”

曲闻天：“……怎么打扮成这样？”

“我也没办法啊，”兔子精再不聪明也会发现那块石头只是石头，于是他不得不换了身装扮，“为了救你只能这样。”

他挑眉轻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的装扮和我半斤八两吧。”

曲闻天定定的看着年似锦，沉默片刻后垂头。

——从此不敢看观音。

“别发呆了，”年似锦打开笼子，并且塞给他衣服，“快穿上，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拍卖场。”

“好……”曲闻天换上衣服，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从哪里掏出的50w灵石？”

年似锦立刻回答：“没有这个钱。”

“？”曲闻天猛的抬头看向年似锦，“不付钱是不是不对？骗人也是不对的。”

年似锦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活物一般。

他一直以为曲闻天是那种恃才傲物、高高在上的人，既不懂人间疾苦，也不沾染凡间风雪。

……都怪江寒天天看电视，搞得自己也胡思乱想起来。

“首先，他们从事的是不正当生意，”年似锦先是正经回答，随后挑眉说道，“曲闻天，这是个幻境。”

无论这些动物的神态多么活灵活现，始终是假的。

曲闻天紧紧皱眉，随后恍然大悟道：“……也是。”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么？”

曲闻天一脸严肃：“为什么我会被拍卖，你却能正大光明的走进来，我们不都是人吗？”

年似锦：“……”总不好说自己和江寒之间的play吧。

年似锦：“我觉得我说的事更加重要。”

曲闻天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他探身询问：“什么？”

“我的身份瞒不了太久，迟早会被拍卖场发现，快点离开这里。”

说着，白皙的手指划过曲闻天的喉结，挂在脖子上的铁链瞬间断裂。

原本枯井一般的身体又涌上清澈的水源。

曲闻天强迫自己忽视脖子上遗留的温度，准备和他从窗户翻出去，就听见门口传来尖锐的狐狸声。

“里面的是个骗子！快捉住他！”

“咣——”

狐狸整个身体狠狠撞在了门上，随即惨叫一声，似乎撞得不轻。

年似锦在狐狸离去的那一刻将门口堵住，上了好几道保险。

不过就算是拍卖行特制的门非常厚重也经不住持续不断的进攻。

就在两人正准备从窗户翻下去的时候，狐狸恰好闯进来。

曲闻天眉目一冷，猛地将原本锁在脖子上的铁链甩向狐狸。

沉重的铁链给狐狸强大的一击，它脸上立刻冒出血痕，那双情的狐狸眼被铁链硬生生打瞎。

年似锦听着狐狸的惨叫面无表情的跳下去，等他站稳之后发现面前不是拍卖场外精美的庭院，还是一条小土路。

四周的山上枯树张牙舞爪的屹立在旁。

曲闻天：“……看样子我们进入更深层的幻境。”

“也不知道这层是什么样子？”年似锦环顾四周，“那条龙在不在这层？”

思索的时候，一只不过膝盖大小的狐狸捧着红花过来，笑眯眯的说：

“两位新人还在这等着呢，明日该是你们的婚事了。”

年似锦：“？”

曲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