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轻歌笑语随水行,提灯照影绕风流,满堂醉花荫,画舫烟雨游。
“少城主快来抓我呀。”
“红护法怎么不来抓人家啊。”
“少城主……”
“这呢这呢……”
甲板上,张小晓双眼蒙白纱,伸着胳膊到处抓人,莺声燕语环绕,她笑嘻嘻地扯过一个香喷喷的舞郎,刚要亲上一口,嘴巴里就被塞了葡萄。
“少城主,好吃吗?”
“好吃。”
“那再来一颗,张嘴,啊——”
张小晓依声张嘴,却没被塞进葡萄,反倒被灌了一杯美酒。
她佯怒道:“好啊你,竟敢偷袭本少主,看我抓住你怎么罚!”
舞郎笑着跑开,纱巾在张小晓身上缠绕:“奴要吓坏了,少城主,来抓我呀。”
张小晓乐颠颠地在美人堆里打转,玩的急了,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吴映红扶住她:“少主小心。”
张小晓顺势摸到她脸上,跳脚:“好你个吴小红,竟然没有蒙眼睛,你这是作弊!”
“就是就是,说好的要把眼睛蒙住,红护法既不肯遮眼,又不来抓我们,我看红护法,是嫌弃我们兄弟几个不够美呢。”舞郎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调笑。
吴映红无奈道:“属下要保护少主的安全,蒙眼不利于辨查危机。”
张小晓浑不在意地摆手:“船上还有别人呢,今天开这宴会,是庆祝你进入摘星会第二轮,你最近辛苦,也该放松放松了。”
“属下倒也不觉得累……”
“不,我觉得你累你就是累,去,你们几个,好好伺候伺候红护法!”
少城主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当即便走出两个舞郎,一左一右簇拥着吴映红往软榻上倒去。
吴映红挤着张小脸左右为男,想推,又怕把这些娇滴滴的伶人推坏了。左边的漂亮小郎君活泼可爱,笑声如铃,斟一杯美酒非要喂给吴映红。
“红护法真的不尝尝么?这可是酿了十年的梨花醉,最是清冽爽口,梨香扑鼻。”
被他缠磨的没办法,吴映红张口,正要喝下,那小郎君却一下收回酒杯,顺势送上了自己柔嫩的脸蛋。
吴映红亲了个结结实实,小郎君笑声不停。
右边的温柔大哥哥责怪道:“怎可如此,这么亲下去,红护法还要不要喝酒了?来,红护法,我喂您。”
吸取教训,吴映红飞快地叼过酒杯喝下,刚喝完,大哥哥便俯首在她脸上轻吻:“真乖。”
吴映红:“……”
得,不挣扎了,扎头温柔乡吧。
吴映红看向张小晓,那边抓人游戏玩的欢快。
张小晓脸上脖子上多了几个唇印,往前一扑,终于把那个使坏喂酒的舞郎抓住,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笑声连连,简直荒唐。
身披绣黑金牡丹广袖衫的男子走上甲板时,正看到这一幕。
吴映红见他,要起身行礼,他摆摆手,示意她坐回去,尔后走到弹琵琶的乐师处,接过了那一把琵琶。
他盘腿而坐,唇角含笑,琵琶声续上,靡靡之乐不停。
张小晓罚够了那使坏的舞郎,趔趄着起身:“还有谁没被姐姐我抓过?”
“没了没了。”
“分明还有。”
“真没了,少城主英勇,奴们去哪都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呀。”
张小晓不信,又扑上去,伶人们笑着散开,嘻嘻哈哈在甲板上玩闹。
转着转着,张小晓转到了弹琵琶的乐师面前,她上前一扑,扑进了乐师怀里:“抓到了!”
琵琶自然弹不成了。
张小晓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扬起甜笑:“师尊好香啊,徒儿都闻不到别人的味道了。”
游肆月好笑的点她鼻尖:“撒谎,分明是闻腻了别人才来找为师。”
“哪有,师尊一来我就发现了。”张小晓凑到游肆月耳边小声说,“师尊往这一坐,百花失色,我还怎么跟别人玩。”
“小混账,又怪起为师了,那就不玩,你近日越发惫懒,可有好好练功?”
张小晓从他怀中跳出来:“有!”
“哦,是么?”
“其实。”
“其实?”
“其实我刚才就在练功呀,我在练习眼盲耳乱也能抓住坏人的本事。”
舞郎们一通乱笑:“奴真是冤枉死了,又变成坏人了。”
“不要乱笑,抓到了人,下面就该用刀审讯了,师父,我要练刀了。只是练刀好无聊……师父弹琵琶给我作伴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听着琵琶声,徒儿就不怕苦和累了。”
“好,就依你所言。”
琵琶铮铮,隐有杀伐之气,娇声软语渐渐停下,立在一旁的伶人们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怎么突然感觉,变冷了这么多?
画舫甲板花团锦簇,垂宫灯如金龙摆尾,张小晓祭出双刀,金色光华隐隐浮现,双刀弯弯,盘旋飞舞更如一朵金色莲花徐徐绽放。
这便是她的本命武器金莲华,轻薄灵巧,锐利璀璨。
春朝君使单支长刀,长刀如残月一抹寒光,他的徒弟用的却是双弯刀,只因无生刀法变幻多端,习得精髓者自然不受武器拘束。张小晓拜师时年纪轻力气小,游肆月便亲自为她选了双弯刀。
风吹花落,张小晓刀刀凶狠,皓月寒光,游肆月声声断肠。
一时众人看的入迷。
湖上,另有一艘游船缓缓自对面驶来。
这是专供游客玩乐的,有乐师,没舞郎,相对而言,朴素一点正经一点。但它也有一个九天宫画舫里没有的 ,那就是说书先生,以及说书先生旁边的舞狮队。
游客们或凭栏望风,或对坐酌酒,说书先生坐在案后,声情并茂地讲道:“……说回十年前,少城主张小晓大战豆子窃贼的故事。这窃贼乃是个相貌俊美的女子,她家境贫苦无父无母,决定做豆腐维生。可她没钱,于是乎,她跪到少城主出行的桥上,涕泗横流地祈求。我们少城主心地善良,一见春朝城竟有如此苦命之女,便义不容辞地拎着刀,直接飞到了九天山上,刷刷刷削下来一大块石头,又亲自雕成磨盘送给这苦命的女子……”
九天宫画舫,张小晓刀舞至兴起,刷刷刷,飞到了挂着一串宫灯的梁柱上。
两艘船缓缓并肩。
说书先生:“奈何!”
舞狮队猛地一扭,拉开阵势。
张小晓好奇探头。
说书先生:“奈何此女心怀不轨,不想花钱买豆便到处去偷,闹得春朝城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我们少城主张小晓听闻此事,又义不容辞了,在粮商处蹲守九九八十一天,风吹雨淋她病入骨髓……”
配乐哀婉,张小晓一屁股坐到了柱子上,舞狮队如年老的狮子一样在地上苦命爬行。
说书先生:“……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厮杀,少城主遍体鳞伤匍匐在地,大喊卿本佳人回头是岸!见她满身鲜血依然不屈,傲骨嶙峋难以折断,那豆子窃贼终于被少城主的善良感化,跪在她面前,发誓将所有豆腐都还给苦主。春朝城的天,终于又蓝了!”
吹拉弹唱,配乐喜庆,舞狮队喜气洋洋重抖擞。
张小晓:“…………”
游船上,坐着轮椅的青年忽然仰头:“少城主,他说的是真的吗?”
呼啦啦,许多张面孔同时抬起看向张小晓。
这是第一次,张小晓无法面对众人的目光,她尖叫:“假的!”
画舫与游船缓慢错开,张小晓呲溜滑了下去,双刀收起,她气呼呼地冲到游肆月面前:“师尊!!!”
游肆月冤枉:“为师发誓,真不是为师编排的。”
“那还能是谁?”张小晓叉腰,“谁让他们这么说我的,丢死人啦。”
游肆月一拍案几:“朝谦,速速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谦跑去查了,张小晓叫他把裴知逸也弄过来,她重重跺脚在甲板上来回踱步,舞郎们不敢上前招惹,只有吴映红敢追在她屁股后头安慰。
“到底是谁在污蔑我?”张小晓气到握拳。
“肯定不是咱们自己人。”吴映红保证道,“等抓到暗中出手的坏蛋,把他挂到船头游河。”
哗啦啦,朝谦带回来一群人。
说书先生:“冤枉啊大人,是陈管事花钱请我说一段精彩纷呈感人肺腑深入人心还得热热闹闹的故事的,那不加点曲折和困难,哪能打动人心啊。”
陈管事:“冤枉啊少城主,是沈护法叫我热热闹闹宣扬少城主做的好事的。”
沈护法:“冤枉啊少城主,是柳副城主吩咐我把少城主做过的好事都宣传出去的。”
柳翦:“冤枉啊少城主,是朝谦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少城主有多善良的。”
朝谦:“冤枉啊少城主,是城主说要让来摘星会的都知道您在办的好事的。”
张小晓默默看向游肆月。
游肆月小声:“……冤枉啊小晓。”
张小晓:“哼!!!”
众人七嘴八舌安慰少城主,游肆月哄道:“明天立刻停下,什么舞狮队,说书先生,排演戏曲统统取消,保证这件事不会流传出去。”
舞郎队被挤到了边缘处。
舞郎:“你谁啊?”
裴知逸:“熟人。”
舞郎:“朋友?你可要好好安慰一下少城主。”
裴知逸:“杀杀她的威风才好,免的一天到晚耀武扬威。”
张小晓被哄好了:“行了,看看你们办的好事,没我指点真是一点都不能行。停?当然要停,不仅要停还要……”
舞郎叽叽喳喳:“少城主知羞了?”
裴知逸嗤笑:“总算还是知道羞耻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到处宣扬,哪个要脸的年轻人受的了。”
张小晓:“还要重新改写话本!”
裴知逸:“?”
张小晓:“你们把我描述的也太废物了,哼,本少主聪慧英勇,抓个小小的豆子窃贼半天足以。喂,说书的,你过来,我好好给你讲讲当年本少主是怎么单枪匹马抓到窃贼又是怎么一拳把她打飞上天的……”
裴知逸深吸一口气。
张小晓一顿嘚啵嘚啵后意犹未尽:“记住了吗,就这么写,还有合作的戏曲剧本,统统给我改。”
说书先生频频点头:“是是,只不过这么写,少了些感动与励志。”
“我要感动跟励志做什么,我只要大家都知道我的善良和威风。真讨厌,本少主这么厉害,都被你们写成跟那边那个废物一样无能了。”
爪子一伸,众人看向裴知逸。
裴知逸挤出笑容:“少城主可真幽、默、啊。”不要脸。
抱歉宝宝们,最近腱鞘炎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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