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

袖玲珑走近了一些，她听到清池嘴里的话便收了法诀，心中浮现起一丝骄傲和得意，道，“方才并非是什么仙人，是我的大师姐，归云。不过，大家皆唤她归云仙子，你这么叫也没错。”

清池闻声缓缓回头，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袖玲珑身上，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

众人此刻才看清楚少女的相貌。她年岁尚小，身量消瘦，容貌却是极好的。溶溶月色下，她惨白着脸，眼里似有点点泪光，是一副懵懂浑噩的模样。经过方才恐怖的场面，面上还残留着惊惧之色，此刻伏在地上看起来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秦开林见状，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起来，问道，“你何时被掳来，在这经历了什么，可还记得？”

清池撑了地想要站起来，袖玲珑立刻走上前扶了她一把。她便对着袖玲珑微微一笑，点头感谢，然后道，“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石洞里面。那里头还有其他孩子，有个巨大的怪人把绿色的汁液都灌进了小孩们的嘴里，然后……”

清池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脑海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拱了一下。她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面露痛苦之色，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体又开始摇摇晃晃。

“然后怎么了……？”袖玲珑赶紧搀扶着少女，清池便顺势半倚进了袖玲珑的怀中。

“不好，许是阴秽之气入体。”秦开林伸手往少女眉心一点，很快就发现了症结所在，于此同时，他还探出了眼前的少女根骨不凡是难得的修炼之才，瞬间就明白了那些邪魔为何掳了她来，将她作为阵眼。

“果然如我所料，她根骨不凡是修炼的好苗子。许是那邪魔怕她被我们得了，故意往她身上放入阴秽之气，企图污了她的灵脉。阴秽之气入体，久了凡人伤神损寿，修士灵脉污浊便会修为倒退。若不早点将这阴秽之气化去，恐怕对她日后修行不益。”

“啊？那些邪魔果然奸诈狠毒，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袖玲珑急切的问道。

“不如咱们分头行头，这些小孩就由我送回石岭镇。你们带着她马上赶回众生堂，请长老立即替她化秽。”

秦开林话音刚落，清池也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好，那这里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一步。”

袖玲珑向秦开林告辞后，一把拉着清池的手，点地飞身而上。双胞胎也随即跟上。几人在山间穿梭飞驰，不多时便到了渡头。解开先前搁浅的小舟，由双胞胎一个照明，一个行舟，袖玲珑照顾着昏睡不醒的清池。

清池昏了，却并没有失去意识。她感觉到脑中有什么东西在拱动，接着便听到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浸泡在水里一样湿稠稠的。她立刻想到了石洞里那个灰袍子没有五官的怪人。方才被那个红衣仙子击败的邪魔，似乎并非洞中的灰袍人。若灰袍人才是这场灾厄的源头，留在那里的仙师岂不是落了单？

清池想起来告知他们，可是脑子里的声音仍旧不断，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袖玲珑看着面露痛苦之色的清池，心中焦急得不行，止不住的往前方望去。夜色昏黑，双胞胎手中聚起的火焰照出来的也只是一片水光以及漆黑的前路。

不知行驶了多久，在无边的黑夜和水声中袖玲珑犯了困，依偎着清池打盹。

浅湖汇入了一条河泽，曙光已亮，水面上泛着轻轻的薄雾。因着小舟飞驰而过，四周水鸟惊起飞去，河边水草蔓生。小舟不得已也慢行了。

寒意袭来，袖玲珑才进入梦乡便立刻惊醒。“这是哪里？”

双胞胎中的一人收了掌心火，站到了船头，示意兄弟回去休息，自己则接替了行舟的活。

“这里许是大泽乡了。”

“为何我觉得此地景致如此陌生。咱们该不会走错路了吧。”

“我一直照着路线走的。也许……”江岭语气中带着犹豫，“也许是天色未明，看不真切，等大亮了你就觉得熟悉了。”

袖玲珑也觉得有理，便不再说话。江岭见袖玲珑没有追问松了口气，他昨夜施法行舟，此刻精神极其倦怠。他寻了个位置盘腿坐下，便有些恍惚神游了。思绪在放空中不断联结过往，又倏忽闪回，混乱得像密布缠结的蛛网。他忽然想起了秦开林。

这些小法术使用起来并不费多少灵力，但是持续一晚，确实非常耗费精神。万一途中遇上邪魔，袖玲珑的宝镜被污，而自己和弟弟又是疲惫之躯，还能应付得了吗？可这位姑娘的状况不妙，若划桨回去，恐怕多有延误。唉……江岭在心中叹了口气，只期盼着，这一路能平安回去。

忽然舟边有一串小气泡从水底咕噜了出来，接着便是一串水声划过。好似有尾鱼儿涌上来吐了个气泡，然后一摆尾又钻入了水下。又是一个咕噜声，接着一阵水声。水声渐渐靠近，似乎在往小舟这边汇聚。咕噜声越来越多，水声也越来越急。

袖玲珑倚靠着船沿，好奇的探出头往水下瞧。正欲细看个究竟，站在船头施法的江潭唤了一声。“怪哉！”

“怎么了？”袖玲珑问道。

“小舟行进迟缓，我有些催不动了。”

江岭闻言便睁开了眼，警惕的看向四方。

天光蒙蒙，水草在轻寒雾气中显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绿色，河水并不清澈，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下也透着一种浑浊的灰。

又是一阵水声，袖玲珑探头一看，眼见水下有一条黑色划过。“水下有东西，好像……是一条黑色的鱼？”

“鱼？”江岭江潭对视一眼，两人都显示出了戒备的神情。

袖玲珑将清池放到了船中央靠着，自己则趴到了船沿，紧紧盯着水下。忽而一串水泡涌上来，袖玲珑眼疾手快伸手入水，摸到了一条滑腻腻的活物，还未等细看便一把抓住举了起来，“真是鱼！……看把你们吓得。”

话音刚落，袖玲珑见两人神色异常，于是回看手中之物，只见那条在手中扭动滑腻腻的东西，并非鱼，而是盘结扭动的头发，黝黑发亮还滴着水的长发。

“快！快扔掉！”

噗得一串串破水之声，从水底蹿出数条长发，直扑袖玲珑而去。袖玲珑本就趴在船边，呲溜一下就被那黑色头发拖入了水中。

“不好！”江潭正欲扑入水中，却被江岭一把拉住。江潭一脸疑惑，他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兄长，又看了一眼不断冒着水花的河面，仍打算甩开江岭的手跟着跳下去。

“不要莽撞，水下情况不明，我们都下去了，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那怎么办？！水下不比陆上，多待一分便危险一分。袖玲珑的宝镜被污，已经无法驱邪护身……”

“袖玲珑并非仅仅依仗宝镜，她可是朝霜圣人的弟子，不要小觑她的本事。我撑起结界，你留意水中情形，随机应变。”江岭说罢，查看了一下仍旧昏迷的清池，随后便从怀里摸出一卷巴掌大的绸布，往空中一抛，绸布见风即长，变成了一把宝盖笼罩在上方。随着江岭捏诀念咒，宝盖上浮现出明明灭灭的金色文字，光芒流动。江潭见状便走到船沿施法击退向小船四周聚来的怪影。

水花已经消失，河面渐渐平静。只有无数黑色影子在水下游过。忽然，从水下发出一团火光，火光朝着小船游移而来。江潭知是袖玲珑的法术，立即施法清退火光身边的怪影。

不多时，火光到了船沿，袖玲珑从水中飞出，带着满身水迹落到了船上，身上还残留着数缕黑色像头发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在金光的笼罩下，渐渐消融，成了一堆烂泥。“快，快走。此地危险！”

袖玲珑说罢连忙施展法术催动小船行进，而小船却像负重千斤一般，难以移动。她想到方才在水下看到的场景，心中一凛喊道，“江潭，一起施法，咱们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江潭闻言立即走到袖玲珑身边，一起施法。有江潭的加入，小船终于开始缓慢的移动，但没了江潭施法清退怪影，那些怪影在船边越聚越多，甚至有的从水中跃起往船上冲来。幸而有江岭张开结界，怪影撞上结界后纷纷坠入水中，但怪影却没有停止攻击，反而带起更多的怪影冲来。

一串串黑影从水里冒出又落下，此起彼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小船就像是被黑色的巨大的流动幕布包裹着。

“不行，这样下去，我看不到路了。”袖玲珑说道。

“阿潭，把你的四方阵图也给我。我把结界张大。”江潭伸手从怀里摸出那块巴掌大的绸布，递给江岭。江岭故技重施将绸布扔到空中，结界骤然扩大了一倍。终于将围住小船的黑影撑开了一些。

然而，结界变大，黑影也随之增多。小船再一次被黑影包裹住。

“这些到底是什么？这么难缠？”江潭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既焦急又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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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行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