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宁语回院后梳洗打扮完躺在榻上,春莺端着一碗姜汤进来,用热水浸湿的布巾擦拭着宁语冰凉的手。

房门被猛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雨丝的湿意席卷而来,萧景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墨色的锦袍下面沾染着泥泞、水渍,想必刚从林府安顿好那位“受了惊吓”的林小姐回来,甚至来不及换下衣裳,便急匆匆地来到她的院子里。

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目光扫过室内,最后死死钉在宁语的手腕——那枚玉镯上。他挥手,声音冷然:“都出去。”

春莺被吓得一哆嗦,她低头应是,余光瞥见宁语苍白的脸色,见她微微颔首,才惴惴不安地退下,关紧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烛火噼啪作响,雨声敲打着窗棂,更衬得死寂一片。

萧景珩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步步逼近,带着一股压迫感,最后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解释。”冰冷的字眼从他薄唇中吐出,没有任何称呼,没有任何铺垫,只有命令。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枚玉镯,似乎那是什么刺眼的东西一般。

宁语缓缓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怒火的眸子。她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疲惫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她蓦然回想起方才在马车上萧景珩那刺骨漠然的目光。

“解释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解释我为何会在皓王殿下的马车上?车轴断裂,雨暴风狂,殿下‘好意’援手,妾身别无选择。大人方才在街上,不是已然‘了然’,并谢过殿下了吗?”

“别无选择?”萧景珩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怒意。他猛地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凝固。“好一个别无选择!”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宁语腕上的镯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暴怒,“谁给你的胆子,戴着这足以彰显你萧家主母身份的镯子,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另一个男人的马车上?!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宁语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不是因为他的暴怒,而是因为他话语中那**裸的、只针对玉镯的质问,对她本人处境和感受的彻底无视!在他眼中,她这个人似乎还不如这枚镯子重要,她出现在皇甫皓车上的“罪过”,竟是对这镯子的亵渎!

一股积压了太久的冰冷怒意,混合着被羞辱的悲愤,猛地冲垮了她强装的平静堤坝。

“意味着什么?”宁语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微微发黑,但她挺直了背脊,毫不退缩地迎视着萧景珩充满戾气的眼睛。她的声音不再平静,带着一丝尖锐的颤抖:“意味着我宁语,是你萧景珩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意味着无论我愿不愿意,萧夫人这个可笑又可悲的身份都死死地烙在我身上。”

她抬起手腕,那玉镯在烛光下晃动,光芒刺眼:“大人只在意它出现在皇甫皓的马车上,是丢了萧家的脸面!那大人可曾在意过,你的妻子,今日在林府,是如何被林若瑶姐妹当众构陷、步步紧逼?可曾在意过她浑身湿透、车驾被毁,孤立无援地站在暴雨里?可曾在意过她需要一个丈夫来接她回家,而不是在另一个男人的马车上,看着自己的丈夫马不停蹄地去找另一个女人?!”

她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字字泣血,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倔强地不肯落下。

萧景珩的瞳孔猛地收缩,似乎没料到一向沉静甚至有些疏离的宁语会如此激烈地反击。但林若瑶苍白含泪的脸庞和那句“萧大哥,宁语姐姐她……她好可怕”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他的脸色更加阴沉,怒意更盛:

“构陷?步步紧逼?”他冷笑,声音里是彻骨的寒意,“她心地纯善,怎会构陷与你?若非你咄咄逼人,当众将萧家赠礼扭曲成‘两府礼节’,暗讽若瑶不配、心急代管,让她难堪至极,颜面尽失,她何至于受惊过度,回府后便高热不退!她素来身体羸弱,岂能经得起你这般工于心计的当众折辱?倒是你!在宴席上巧舌如簧,翻云覆雨,好不威风!转头便上了皇甫皓的马车,招摇过市!宁语,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步步紧逼?是谁在处心积虑?!”

“心地纯善?受惊过度?”宁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只觉得无比陌生,无比心寒。“萧景珩,你的眼睛和心,是不是都给了那个‘心地纯善’的林若瑶?所以你看不到她的矫揉造作,看不到她眼中的怨毒,也看不到……”

她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也看不到你的妻子,在这个冰冷的府邸里,是如何挣扎求生!我今日所为,不过自保!若非我‘巧舌如簧’,此刻被扣上‘管家不力’、‘善妒刻薄’甚至‘私相授受’污名的,就是我宁语!被当众剥下脸皮、尊严扫地的,也是我宁语!你只看到她受惊高热,可曾想过我若应对不当,此刻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是唾弃?是休弃?还是浸猪笼?!”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哽咽,目光死死盯着萧景珩,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至于皇甫皓的马车……呵,萧大人冒雨疾行,只为接回你那受惊的‘世交妹妹’,情深义重,令人‘感佩’!你的妻子?不过是暴雨中一个无人在意的弃子罢了!若非三殿下‘恰巧’路过施以援手,此刻站在这里与你说话的,或许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大人是希望看到那样的结果,才觉得满意吗?才觉得保全了你萧家的‘体面’?!”

“你!”萧景珩被宁语这一番连珠炮般的控诉和尖锐的讽刺激得怒火中烧,尤其那句“情深义重”和“世交妹妹”,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头,更坐实了宁语的“善妒”与“刻薄”。他猛地扬起手,掌风凌厉!

宁语没有躲闪,反而扬起苍白的脸,闭上了眼睛。那是一种彻底的失望和放弃抵抗的姿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萧景珩的手掌在空中硬生生顿住!他看着她紧闭双眼、视死如归般的侧脸,看着她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的脖颈,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暴怒充斥着他的胸腔,那扬起的手掌最终没有落下,而是狠狠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这死寂般的对峙持续了数息,萧景珩霍然转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骇人的戾气,他死死盯着宁语,用压抑到极致、冰冷刺骨的声音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宁语,你给我记好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踏进了萧家的门,就要守萧家的规矩。若你胆敢再做出半点有辱门楣之事......”

“会怎样?”宁语毫不退缩地迎上他噬人的目光,唇角甚至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杀了我?还是休了我?大人尽管动手就是!”

“你——!”萧景珩瞳孔骤然紧缩,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地顶撞回来,那副豁出去的神情更激得他怒火攻心。他一步上前,大手如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剧痛袭来,宁语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将痛呼咽了回去,只是用那双盈满痛楚却依旧倔强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笃笃笃。”

门被轻轻叩响。

门外,管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声音穿透了暴雨声:“老爷,兵部有紧急军报送达,需您即刻处理。”

这突如其来的通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萧景珩濒临爆发的狂怒。他眼中翻腾的戾气猛地一滞,攥着宁语手腕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但目光依旧冰冷如刀锋。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行压下胸腔内翻腾的余怒,最终狠狠甩开宁语的手腕,仿佛甩掉什么污秽之物。他用淬了冰碴般的声音厉声道:“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休想踏出院门一步!好好在里头反省你的所作所为!”

他拂袖而去,背影淹没在浓重的夜色中。

宁语轻抚手腕,那里留下一圈红痕,还隐隐作痛。她面色沉静,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模样。

禁足就禁足,她也乐得轻松不用参加那些个宴会,也给她省去一桩麻烦,至于那林若瑶和他,爱咋咋地,她根本就懒得再管,就看今天萧景珩的表现来看,他对她根本没一点好印象,她还犯得着热脸贴冷屁股上前讨好他。

反正指望他是不可能了,估计到时候真要二选一,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此路不通,她得要再另寻他路。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