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率正常,脉搏正常,呼吸平稳,可以开始实验。”
“那就将电流大小调整到二号档位。”
“调节完毕,病人情况稳定,电波信号稳定,是否开始传输?”
“开始。”
睁眼,依旧是黑暗,他没有动,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手脚已经被锁死。他安静的跪着,摆出一副可以被随意处置的安分样子。
木质地板上,脚步声尤其明显。他能够感受到那些人的来回踱步,似乎还是对如何处置他抱有迟疑。
毕竟,对于一个已经放弃抵抗的战俘他们没有必要浪费自己宝贵的子弹。
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不要轻信是上百次死亡得出的教训。
图书室的门开了,几个人走进来,面前那些原先拿不定主意的家伙都站起来迎上去。他也抬了头,稍稍望向门口。
“叁玖,我们要杀了他吗?”
“稍安勿躁。”
战俘重新低垂下头去,任凭对方打量自己。
“嗯……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他只说了要见你。”
那声音哦了声,缓步上前。战俘听着那木板的叩响来到面前,感觉着那人影蹲下来。
“身上搜过了?”
“搜了,武器都主动交出来了。”
面前的人满意点头,抬手捏住了战俘的下颚将他的脸挑起,目光落在脖颈那一串唯一的特征上。
“零壹……我没有见过你。”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他的脸被掐的痛起来。
“你想要什么?”
战俘的双唇颤了颤,出了声。
“合作。”
“合作?”
面前的人松开了他,语气里带着戏谑的口吻:“你们上层被贡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放任着安宁祥和的幸福生活不过来和我们这些粗鄙之人合作?”
“我……”
咽喉瞬间被扼住,他还未说完便被狠狠压在了背后的书柜上。
“这种三百年难遇的好事,我不信会落到我头上!说,你到底在企图什么!”
冰冷无情的刀锋抵上皮肤,战俘的喉结滚了滚,沉默着没有出声,只是任凭它刺进皮肤淌出血来。
门外又是一整骚动不安,风扇转动的嗡响带着机枪扫射的声音一路横扫进来。屋里的人迅速动起,那把匕首也被收了回去。
“躲起来!”
他们翻倒办公桌,赶在了机器进来前都躲到了掩体后面。那嗡响紧随其后闪进屋子,无人机盯上的摄像头在扫到唯一在外面的战俘时停了停,接着收起了机枪。
“嘀,侦察到未知人员,正在识别……”
掩体后的人都紧张的握紧武器,看着那无人机压低高度逼到了战俘面前。
“嘀,正在识别……编号零壹……确认为……”
“敌人。”
“立即击毙!”
掩体后的几人都惊起,但在他们动作之前,战俘就已经预判歪头躲过了子弹。他借势一滚从无人机下方躲过绕后,反手精准拧住摄像头将它的主机芯片连根拔起。
在电流的炸响中,无人机失去控制栽倒在地。掩体后的几人诧异地走出,看着面前这家伙扔开碎片,平静抬手将眼前的黑纱整了整好。
“好了。”他稍稍回头向他,“这下可以了吗?”
睁眼,仍然是黑暗。他被扔到了床上,肢体上的束缚也被暂时性的解除。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抬手老实的将黑纱盖好在眼前。大概是忌惮于他的身手,他是被打晕了送进来的,对于现在身处何方他没有把握。
“喂,你。不许扯下来。”
面前的人还是那个领首,那个叫叁玖的家伙。他稍稍抬头,面向他。
“如果你真心想要加入我们的话就老实点,否则我就送你吃枪子。”
战俘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平静而琢磨不透。他只是张嘴,乖巧的应了声好。
面前的人顿了顿,似乎被他的柔弱而人畜无害的样子给震住了。他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又停下,最后走到门边。
“等我关上门你才可以把眼罩摘下来。”“嗯。”
门关的很快,他停了半响才抬手摘下眼罩来。如他所想,这只是间杂物间改造的经闭室。他在唯一的家具上坐了会,起身将角落里的硬面包拿到了手里。
铁门上的小窗小心的开了条缝,他抬眼对上那对迟疑的眼睛,那眼睛便迅速缩了回去。
果然,没这么容易。
睁眼,还是黑暗,这黑纱似乎已经成了最后的保障。他将双手安静地搭在膝上,样子分明是那么乖。可他也知道,但凡他有一些不和适宜引人误会的动作,自己的脑袋就会被开个对穿。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对着桌案对面的人。
“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我们?”
“因为我同样对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以及系统指令抱有疑虑。”
他说的很快,很熟练,语气平和无波澜的样子看不出真伪。
对面的人轻笑着:“哼,你们上层是系统的宠儿,你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好笑。”
“是,我没有反驳你对上层和系统关系的认知,我承认系统对我们的优待政策好的有些过分。”
“但这可以更加说明一个问题: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你们应该比我更快的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科学性。人死会复生,被轰炸破坏的地域会在零点回档重塑,以及……”
他稍稍停下,润了润喉。
“以及为何你我皮囊的不同之处仅限于皮肤上的编号。”
“这一切,明显是不符合常理的,我们脑内的固有逻辑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就是不真实的。我们,特别是上层,不该被养尊处优的生活所蒙蔽。”
“所以我想加入你们。”
他闭了嘴,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房间里安静的吓人,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直到椅子被拖动,面前的人站起身来发了话。
“你死过吗?”
他听见保险打开的机械声,那深黑的枪口已经顶上了他的脑袋。他仰头,面向走近的掌握着他生死权的人。
“既然你明白重置这个概念,那你应该做好了被我杀死的准备吧。毕竟,一张失忆的白纸可比一本琢磨不透的书要好书写的多。”
持枪的人语气凌烈,这不是单纯的试探。战俘只要他接下来的回答不够如意,他就会被送去重来。
毕竟是失忆,这也是一种死亡……人在面对死亡的抉择时,总是会怕的。
总会的……
“我……”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听凭处置。”
……
“诺,进去,你还是只能在这呆着。”
他被推搡进屋子,扑在了床沿上。一根硬邦邦的东西紧接着被扔在他身上,他摸索着发现还是那根面包棒。
“人模狗样的东西,老实点!”
门再次被关上,砸在他耳膜中。他趴着喘气几声,重新坐到了床上。他撩起黑纱看向手中不像食物的食物,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
他没有被杀死,也没有被信任。
他已经习惯了黑暗。
下层终于肯放他出来,但行动的范围依旧受限。他也无事可做,每天就只是在走廊上晒晒太阳,隔着单面镜听他们隔壁的议论纷纷。
“那家伙又出来了,真晦气。”
“就是,看的我饭都吃不下去。”
“不是给他发了把刀吗?他怎么还不自杀?”
确实,他得到了一把匕首。但匕首的另一端被锁在门把手上,他唯一能够想到的用途就是切开面包和切开自己。
这样的日子百无聊赖。他坐在椅背上发呆,等着那个叫叁玖的再次来找他谈谈。可他等了一周,等来的却是其他泄愤的人。
他老实的捂着黑纱,随他们将自己拖出去仍在墙角。他尽力缩成一团护住头部和胸部,没有还手一下。直到另一些人过来劝和,他才会被拖着重新扔回房间休息,等着下一场殴打。
起先叁玖还来过几次,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成了不折不扣的发泄玩具,而且是毫无怨言的那种。
所有人都猜他会爆发的,到那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他。但所有人都没料到,他是这么个发泄法。
……
“小狗,起不来了?”
他被抓着头发从地上拽起,挣扎着立稳脚跟。
“你们上层不是很喜欢当系统的狗吗?那你应该很会伺候主子吧。去,把饭端给我。”
他立着,不动。
“我叫你去!”
脸上被挨了一拳,他重新栽倒在地上去。
“畜生不听话是要被打的你懂不懂?去!”
他咳了声,站起来又被踹倒跪下去。
“爬着去。”
他垂下头似乎认了命,毫无尊严地爬到了台子边上。
“过了!回来!抬手,对,端过来给我,泼一点点我就把泔水灌你嘴里。”
他托着餐盘重新爬回去,尽力抬起端到那人面前。可那人吃了一口就又吩咐他去热碗汤给自己。他只好重新爬回去,摸索着倒了汤塞进微波炉里去热,又毕恭毕敬的端到桌上去。他乖巧地蹲在地上,任凭对方故意将汤水泼到自己脸上。
“你看看你这样子!真是做狗做久了!”
下颚被捏住挑起,那主子的语气充满着恶意。
“你不是一直希望加入我们吗?要不就以宠物的身份加入我们吧,我们会好好对你的。”
“只要你学狗叫两声承认自己的身份,我就帮你在叁玖老大面前说几句好话。这很简单吧?”
他一言不发。
“怎么?你是个哑巴?”
所有人都笑着,期待着他的狺狺狂吠或者再被暴打一顿,没人注意到本不该运转的微波炉里正发生着奇妙的事情。
随着一声轰响炸开,在场的观众都条件反射的缩头去躲。掐着的手松开,他猛地起身撞翻桌子,抓下眼罩拾起餐叉,精准投射出去打碎了唯一的灯泡。
一切都几乎是瞬时,现场就是一片混乱。黑暗中他们急忙去寻找武器,可却被点燃的炉火吓到,逃命似的跑出去。随着一声轰响,整个房间在煤气的爆炸中灰飞烟灭。侥幸逃脱的几人心有余悸的回头,看到刚刚还被他们压着挨打的玩具站在那火焰的背景里,将手中的黑纱抛出,杀气十足的审视着众人。
“他妈的你们还真是无可救药!”
他手里握着都刀,扯出一个癫狂的嘴角。
“好,我也不装了,反正忍了这么久你们也只会得寸进尺。”
他一改往日的老实模样,举着手嘲笑着他们的粗鄙,大步向他们迈去。几人连连后退,可他只是不屑一顾的撇了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赶来的增援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他在发火,但看到他想要离开还是即刻抬起了枪要击毙他。
“等会!”
一只手摁住枪口,偏移的子弹擦着他的脸飞过去。他略略回首看着姗姗来迟的叁玖,看向他颈上被烙印掩盖的数字,摆出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你……”“别这么咬牙切齿,你们自找的。”
他摆摆手回身向外,懒得再和他打招呼。
“快从屋里滚出来吧,地下管道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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