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没有关注外界的这段时间里，大地上再度陷入极度的混乱。

一开始，只是元凤想要趁机偷袭一波重创龙族，但是后来，事情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去。

原本的暗中偷袭被引导着装作不小心披露到明面上，原本暂且休兵止戈的三族彻底对立起来，不死不休。

这些看似是蚀在暗中操纵，也有鲲鹏之流在其中反复横跳，地上劫气弥漫，身在其中的生灵被迷了眼，但东君却看得分明。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是天道的意志、三族的野望和魔神的祸心，共同促成了眼下的局面。

天地张开了一张看不见的巨口，贪婪地咀嚼着其间的生灵。

东君此刻也终于拨开迷雾，明白了那日鸿钧说的——

“他们可以死，但不该是现在。”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东君想发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这也的确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也曾被这样的对待。

只不过是手段更高明罢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万物，不过是应运而生，应劫而灭，之于天道，全然没有什么所谓。

一如下面的三族，洪荒初辟，万物需要生长，便有了三族统领众生。后来，三族过于膨胀，天地又需要积蓄力量补全天道，三族便又成了养料。

东君早便明白这个冰冷的真相，他原本还妄想这个世界会有所不同，没想到到头来也都是一样。

东君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

“你知道自己是在顺着天道的意思走么？”

东君问罗睺，同时收了罗睺身上还燃烧着的太阳真火。向来不拐弯抹角的他破天荒地有了点挑拨是非的意思。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其他。”

罗睺难得正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东君淡淡道。

这样痛快是痛快了，就怕把自己痛快没了。当然，也许罗睺并不在意。

“我倒是有个办法既解决近忧，又为长远计，只是不知道东君愿不愿意帮我。”

我？帮你？东君有些难以理解，难道罗睺的脑子真被烧掉了吗？

他们关系可是谈不上亲厚，也谈不上和睦。

东君懒得再搭理脑子坏掉了的罗睺，他就多余跟他说话。

正欲逐客，却听罗睺道道——

“我想要将混沌珠交由你保管。”

东君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东君匪夷所思地看向罗睺。

混沌珠，他自然知道那在洪荒中是怎样的存在，正式因为知道，才更加难以置信。

罗睺重复了一遍：“我想请你帮我保管混沌珠。”

东君上下打量了罗睺几眼，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君面色算不上好。

东君的确是对这件可以遮蔽天机的混沌至宝感兴趣，也曾想过要得到它。但是他从未设想过这东西是由罗睺交给他。

罗睺将混沌珠交给他保管，就如同楚国讲城池交给秦国管理一样可笑。

“我只是觉得，若是我不幸陨落，我手里的好东西与其落在鸿钧手上，不如落在你手上。”

罗睺半点也不掩饰自己对鸿钧的恶意：“毕竟，你跟鸿钧不对付，我也乐意给他添点堵。”

东君冷笑一声。

“谁知道你会不会身死魂灭？”死遁了怎么算？半死不活又怎么算？

东君没有考虑罗睺大获全胜的可能性，毕竟洪荒的天道想要的是一个正常的洪荒。

也正如东君觉得罗睺不会赢一样，他也觉得罗睺不会真的死。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罗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东君可不觉得他能轻易陨落。

“我可以理解成你其实是盼望我活着吗？”罗睺故意曲解东君的意思，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神情。

东君被他恶心到了，面色冷了下来。

算了，罗睺还是死了干净好了，如果他没死成他不介意帮他一把。

罗睺敏锐地觉察到东君深藏的杀意，再不敢嘻嘻哈哈开玩笑抖机灵，变得正经切认真了起来。

毕竟关系到自己的以后，罗睺也不想惹怒东君后被扔下太阳星。

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我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

凤族的时间不多了。

三族大战打得洪荒大地几乎成了一片焦土，地脉破碎，山河改色。

无边的业力缠绕在三族身上，难以消除。

元凤有一刹那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冲动行事。

一开始事情的确进展得很顺利，事给的消息也并无错漏。

但是后面……

兴许是蚀一开始是骗他的，兴许是他被接连的胜利蒙蔽了双眼。

总之，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凤族伤亡惨重。

尽管龙族和麒麟族也没有讨到好处，但那又如何？

刀子落在别人身上又不疼，落在自己人身上才疼啊！

元凤又悔又恨，神志终于才极度的痛心中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已然看清了自己身上和族人身上背负都深重业力，夜察觉到了天地对自己的厌弃，心中一片悲凉。

但此刻可没有多少时间给元凤伤春悲秋，他强打起精神，以自身之精血与先天之气交融，生成了两枚卵。

元凤将残存的凤族气运附着在两枚卵上，对守在一旁神色悲切的火凤长老道：

“以后凤族退守不死火山，我的两个孩儿，便托付给你们了。”

火凤惊惧非常：“族长您……”

他听出了元凤都托孤之意。

“族长，我们还会有机会的！”青鸾急切道，“虽然我族精锐损失大半，但也绝非是别的族群可以比得过的，族长，我们……”

元凤苦笑，族人们之所以还抱有幻想，只因如今全族的业力全压在他身上。

深重的业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清楚，自己是活不了了。

“无需多言。”元凤咳嗽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却是风轻云淡地抹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

元凤轻生道。

众人见劝不过，只得遵从元凤的意思，一个二个垂头丧气，好没精神。

忽然，有人提起一事。

“族长，那朱雀要怎么办？”

元凤有刹那的恍惚。

朱雀，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

若是论起来，朱雀倒算得上是如今这个结果的起因。

“……他如今还没醒来吗？”元凤沉声问。

“还没。”

元凤心中泛凉。

朱雀的出现，究竟是不是巧合？

他为何至今未醒，恰到好处地置身事外？

在前期搅弄风雨的蚀，也消失不见了，据说是死在了一场混战了，被他口中都父亲烛龙亲自杀死。

元凤只觉得眼前蒙上了层层迷雾，但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探求真相了。

一股无名火在心中蔓延。

这时，祖龙忽然立下天道誓言，声音响彻洪荒。

“我祖龙愿以身镇守海眼，消解业力，天道为证！”

祖龙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冥冥之中压在龙族身上的东西消失了大半。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洪荒之中祖龙的气息。

可恶，竟被他抢了先！

元凤心中有气，匆匆交代一句“日后尽量与朱雀交好不要交恶”便紧随其后，立下了天道誓言。

“我元凤愿以身镇守不死火山，消解业力，天道为证！”

音落，元凤便化作一团赤火，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后始麒麟也立下了以身镇守中央大地的天道誓言。

留守此地的凤族皆无线悲恸，此刻没了元凤替他们承担业力，他们才终于知道了族长究竟背负了什么，又为何作此选择。

火凤勉强收敛悲恸，对族人道：

“我们不能辜负族长的苦心，即刻起返回不死火山，好生养育少主们长大。”

其余人齐齐应是。

*

三族皆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大战就此停息，洪荒生灵也跟着松了口气，觉得终于能过一段太平日子了。

却不料，西方须弥山忽然杀机弥漫，魔气高涨。

一时间，不论是大能还是普通修士，皆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悸。

昆仑山上，老子当机立断，选择封山。

不周山下，十二祖巫毫不犹豫，进入盘古殿并关闭殿门。

鲲鹏窝在北海不敢乱动。

寄居太阴星已久的帝俊和太一也久违地重返太阳星，甚至在来不及挣得东君同意的情况下带上了羲和与常曦二姐妹。

东君正关注着须弥山上的动静，见帝俊和太一带了人来，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帝俊原本还有些惴惴，生怕一个照面就被东君丢出去，如今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父亲……”

“闭嘴。”

帝俊立刻收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想着将羲和与常曦给东君介绍一下来着，毕竟之前没见过，如今见到了不认识一下有些说不过去。

没想到东君如此不配合。

羲和与常曦对视一眼，她们可算是知道为何这兄弟二人要出去住了。

跟这样一个人一起生活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想到太阳星原本是帝俊和太一的居所，如今却只能客居别地，一时间觉得他们有些可怜。

以后不出意外都是下午一点更新了

*《阴符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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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龙汉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