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我面无表情地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分不清迁怒和报复吧？

多大的人啊，警察都没说什么就想执行正义了。

中二病。

但是我还没得及开口，叶穗的妈妈已经忍不住了。

她的眼眶还挂着眼泪，沙哑的声音从湿透了的口罩中传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男人他，他已经枪毙了啊！一命换一命，也轮不到叶穗头上啊！”

周舟明显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他瞳孔紧缩，露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拳头猛地砸在一旁的架子上，让架子上的药品落了一地。

“一命换一命？他也配跟我妹妹比？他就是一条贱命，哪天死臭水沟里都没人在乎，我妹妹呢？我妹妹有着大好的人生，就被那个烂人毁了，你管这叫一命换一命？！”

他的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当他注意到叶穗妈妈的欲言又止时，反而露出一个包含恶意的笑容：“没关系，他一条烂命还不完的，我让你儿子，慢慢还。”

说的些什么呢，中二病。

“你这样做不仅毁了叶穗的人生，也毁了你自己的。”我看了看落了满地的药，又看了看他，向他陈述事实，“当你终于发泄完你的愤怒后，等待你的是被送进监狱的命运，那时候你的父母怎么办？你想因为一个杀人犯，完完全全毁了你的家庭吗？那时候又由谁来偿还呢？”

好像只有这些话能触动他，他安静下来。

……不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难道没想过吗？

“你说的话跟你妹妹一模一样呢，该说不愧是兄妹么？”他说。

……其实我觉得一个正常人都很容易想到这点。

没人给他说过吗？

“但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无视别人的痛苦，高高在上地讲这些无关痛痒的大道理呢？”他低着头，声音阴沉而压抑。

“周舟，别跟他们扯这些有的没的！”一旁那个下线了很久的男生终于连上网了，一脸不耐烦，“这件事本身就是你不占理，连老师都不敢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

说完，他对着我挑衅地笑了笑。

我：？

神金。

气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一场大战或许就会一触即发。

“喂！谁报的警！”

稻草来了。

我们四人安静了片刻，周舟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你居然还报警？！”

我坦然地移开视线，忽略身后灼热的视线，看向出现在门口的警察，乖巧举手：“是我。”

既然我没资格管，我就只能场外求助有资格管的了。

.

“xx中学的？我们已经联系你们班主任了，他说他很快就到。”警察放下电话，向我们这边走来。

看来这句话对高中生的杀伤力不亚于请家长，我感觉身旁的两个人很明显地萎靡了，跟晒了太阳的青苔似的。

顺便一提，我们四个人排排坐在警察局靠墙的铁椅上，方才周舟和朱海涛——也就是那个放狠话要收拾我妹妹的高中生，他们明显坐立不安，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地瞪我。

这对我来说毫无攻击力。

我正在和叶穗的妈妈聊天，她看着周舟和朱海涛进了警局后明显放松了很多，于是我们得以闲聊。刚她才得知了我妹妹对她儿子的帮助，不停地感谢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不忘初心把话题引到室内通风与煤气泄露的危害上，希望得到注意。

在警察走进时我们两人当然没出声了，但也存留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状态，其中我还附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但是很快我就乐不出来了。

因为警察把脸转向了我：“元枝……是吧？我们联系他们班主任的时候，他刚好跟你妹妹在一起，所以一会儿你妹妹也会过来。”

“……好的。”

警察走后，叶穗的妈妈往我们三人这里看了好几次，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三个一下子都蔫吧了。

.

“妈妈！”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走进警察局的人不是班主任，也不是我妹妹。

而是叶穗。

他直径奔到母亲身边，蹲下身，焦急地询问：“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不会动手了吧？你们——”

他抬起眼，阴毒的眼神掠过我，直直看向周舟二人。

……喂喂这又想干什么，这可是警局欸。

直到叶穗的妈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泛起泪水：“没有，妈妈没事，多亏有你同学的哥哥在——穗穗，是妈妈对不住你。”

她哽咽起来，用颤抖的手抱住叶穗。

叶穗原本听到妈妈的话准备向我道谢，但突然被抱住，一时什么也说不出。他似乎很少接受这种直白的感情，只是重复着“没关系”来笨拙地安慰母亲，但用处不大，母亲依然泣不成声。

我礼貌地移开视线，将空间留给母子二人。

“哥哥！”

好熟悉的场景，刚才好像看到过。

妹妹焦急地跑到我面前，看到叶穗和他妈妈母慈子孝的样子，又看了看满脸不爽的周舟二人，在看到朱海涛时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犹豫片刻，还是凑到我耳边问：

“你没打人吧？”

我：“……”

我感到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没有。”

这句话我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心虚。

妹妹明显不信，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真的？你没把人家拖到旁边的巷子，找监控死角，把他们蒙着头揍一顿，然后再放狠话，最后把人家丢到垃圾桶里？”

……是否有点太详细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感觉门口出现了一个闪亮的身影。

“喂，元鹤，你怎么走这么快啊！”那位金光闪闪的人物小跑进警察局，让旁边值班的警察都愣了一下。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我们跟前，对我妹妹露出埋怨的神情：“你怎么完全不等我啊，我差点都没找到路进来！”

这个人的五官相当优秀，是我都需要感叹的俊美，他看向我妹妹的表情比起说埋怨，其实更接近委屈，像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大金毛，周围还在闪着小星星。

……我怎么会做这么恶心的比喻。

等一下，这种熟悉的感觉。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猜想。

“请问你是……？”

我适时而隐忍地表达了我的疑惑。

“您好，我是晏亦鸣，是元鹤在学生会工作的同事，您就是元鹤的哥哥吧？”

听到我的话，这个亮闪闪的男生才注意到这边有一群除了我妹妹之外的人，他转过头，对我露出明媚的笑容。

.

晏亦鸣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元枝，但他对元枝并不陌生。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谁让他喜欢的女孩总是提到这个名字。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当他发现自己的感情时，元鹤说的所有话题都变得值得深思起来。

通过在学生会工作闲暇之余聊天得到的信息，他约莫可以拼凑出一个温和有礼，平易近人的兄长形象。

在跟着元鹤来之前，他并不知道有机会和这位哥哥见面。

早知道就好好打理一番，留一个好印象了。

他有些懊恼地想。

在他有些忐忑地自我介绍完毕后，元枝一直没有应声，他奇怪地看去，却见元枝用一种十分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流露出明显的嫌恶与厌烦。

然而在他抬眼的一瞬间，元枝就收回了目光，重新变成刚才沉静温和的模样：“你好，我是元枝，元鹤的哥哥。”

礼貌得体，没有任何异常。

“……？”

看错了吗？

他莫名其妙有些结巴。

“那个、您、您之前认识我？”

元枝面不改色：“怎么会呢，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随后他似乎不愿意与他多聊，转头问还在偷偷向远处张望的元鹤：“你们班主任还没有来吗？”

.

“早到了啊，跟周舟和朱海涛一起都被警察叫去教育了。”妹妹对我做了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了指警局的某一个房间，“不然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

沉默片刻，我终于脱离出刚才听到晏亦鸣名字后难以遏制的极端情绪，同时表达了我深深的疑惑：

“什么时候到的？”

“和晏亦鸣一起来的啊，老师刚才就走在晏亦鸣身后呢。”元鹤侧耳倾听，妄图从隔壁半掩的房门中听到警察对他们三人的训导。

……因为太过闪亮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老师吗！

等一下，原来周舟他们两个也不见了，完全没有注意到。

“……你站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到。”我看着跃跃欲试的妹妹，叹了一口气，深感无奈。

但我无奈的目光触及到一旁碍眼的晏亦鸣之后，就霎时变成了不满。

我原本不应该对某个乙游男主有这么深的印象，奈何在我打出来的bad ending中，晏亦鸣确实给了我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我后来询问过深谙乙女游戏设定的邻居家的姐姐黛宁，她告诉我一般在男女主没有异能力，没有各种奇怪的家庭背景时，一般的be只是普通的分手。

意思就是像楚禹那种只是青春期自尊心作祟导致的扭捏的家伙，一般是不会有什么非死即伤的结局的。

按照我笔记本中记录的剧情来看，她的话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比如因为杀人犯父亲而长期遭遇校园霸凌的叶穗，因为他自卑的性格，bad ending是自我了结生命。

再比如调节不好众人期待与自身能力的楚禹，最后的bad ending是和我妹妹绝交。

嗯，不愧是他。

最后就是这条奇长无比，让我那晚通宵的罪魁祸首——晏亦鸣。

他长相帅气，家庭富裕，虽然被夸张化地描述成了“财阀公子”，但就实际家庭条件也大差不差。

他的家庭并不美满，父亲在外有着数不清的私生子，和母亲貌合神离，家里整天勾心斗角。在这种家庭氛围的熏陶下，童年缺爱的他变得极度渴望爱。

而他汲取爱的对象，就是他生活中所接触到的，被他吸引的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