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为了能重新执起长剑而付出的种种，在梦境中被轻飘飘地揭过。

他手脚完好，站在即将开启的秘境前。

与前几回不同，这次戚行仍在他身边。

谢言一看见他，背上早已消失不见的图案仿佛又重现，有种被羽毛拂过的轻痒。他的身体替他记住了戚行那日的吻。

白光闪过，秘境开放。

戚行不容拒绝地牵起谢言的手，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谢言身前。

“我很庆幸，这次能陪着你。”

……

眼睛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漫无边际的白占据了谢言的全部视野，他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秘境之中，变化无穷，上一秒还在森林下一秒就到了雪原。

雪原辽阔，望不见尽头。谢言呼出一口冷气，顶着呼啸的寒风往前走。

这里，差点就成了他的埋骨之地。

在谢言力气耗尽，蜷缩在雪地中，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儿的时候，上天才终于眷顾于他……

“言言。”灵力如记忆中一般被压制了，身侧的人担忧地看向谢言。

谢言步履不停，不予理会。戚行跟在他身后，识相地不再开口。

一路上的脚印已被大雪掩盖，不知走了多久，谢言的四肢已冻得失去知觉。他身形摇晃，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上。

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他。

戚行把谢言按进他的怀里，为谢言遮挡风雪。

感受着戚行身上穿来的热意，谢言有些恍惚。

有时他也会想，如果当时身边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就好了。

这种念头稍纵即逝，更多的时候，谢言讨厌戚行。讨厌戚行撕开他刻意忽视的在时间的作用下自动愈合的伤口，然后天真地说要为他疗伤。

他甚至恨戚行，恨戚行轻飘飘的一剑让他养大的蠢鸟魂飞魄散。

抱着他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戚行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谢言恢复了些力气，推开戚行。戚行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或许，戚行是在控诉他的无情。

他无视戚行的注视，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一团冰蓝火焰凭空出现，咻地钻进他的身体。

见状，戚行的神情陡然放松下来，扯动嘴角，笑了笑。

你没事了，真好。

他带着没说出口的这句话，阖上眼，长眠于雪地中。

梦境中的死亡，本就当不得真。谢言神色微动，却没有回头。

*

自秘境出来后，谢言被宗门修为最高的长老看上，收作亲传弟子，与其一同待在苍雪峰。

后来，苍雪峰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成了人人景仰的仙尊，成了当今世界最有望飞升之人。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某个普通的清晨，他再次见到戚行。

“谢言！”戚行笑着走向他。

“检测到合适宿体。”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戚行的笑容凝在脸上，他也听见了。听见了系统对谢言的死亡宣判。

戚行脚步踉跄地上前，狼狈地哭喊道：“你放过他，你放过谢言，我求你！”

“检测到合适宿体。”

系统再次重复，谢言又经历了一次魂魄离体，只不过，本应占据他身体的人成了旁观者。

“谢言……”戚行抱着他成了空壳的身体，神情近乎崩溃。

他的眼神疯狂，“我一定，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

梦境一寸一寸地坍塌，持续许久的游戏迎来了终结。

引魂灯，碎了。

戚行并未来得及留意到此事，他前脚刚脱离梦境后脚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主角找上门来了。

“师尊，别来无恙啊。”楼影森然一笑，身上再也看不出半点当初那个单纯少年的影子。

戚行有些心不在焉，拔出佩剑就与主角开始缠斗。

主角通身的气势不同以往，竟与拥有仙尊修为的戚行打得不相上下，甚至隐隐压过戚行一头。

“请宿主完成最终任务。”

时间到了。

“谢言，你当初折磨我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戚行愣了几秒，主角蛮横的一掌已经落在他的胸口。

谢言没去管他们的战况如何，他盯着主角的身后那道虚影出神。那是，本该消散在世间的蠢鸟。

它的双瞳不再是纯粹的暗红，而是与主角一样，一红一黑。它身上浓郁的冥界气息竟也与此时的主角如出一辙……

不像契约关系，倒像是他们本就是一体。

谢言正垂眸沉思，那边的戚行吐出一口血来，眼中写满了怒火，厉声道：“你竟敢，伤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楼影低声呢喃，而后猛然扬声问道：“他是谁？！”

戚行一改先前的被动，仿佛被触碰逆鳞一般，招招狠辣无比，主角逐渐落了下风。

“警告，警告，请宿主配合任务进程！”

“难怪，难怪你们长得一样。”楼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有些魂不守舍。

他直视戚行的眼睛，笃定道：“是你，占据了他的身体！”

戚行无视系统的警告，手上攻击没有慢上半分。

系统见状放出戚行难以承受的电击，借此来威胁他。

戚行的动作受电击影响变得滞涩，主角的攻击又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

楼影眼皮一跳，连忙收手。照对方所说，这具身体……他神色纠结，片刻后，消失在原地。

电击仍未停止，戚行拖着脚步，慢慢地挪向引魂灯所在的房内。

连非人的电击都没压垮的人看见碎了一地的琉璃灯盏，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颤抖着手捧起碎片，执拗地尝试拼好。

“怎么会碎了呢？”他的眼中染上绝望，“那我的谢言，该怎么办啊……”

“请宿主即刻前往冥界寻找主角，修正剧情，否则将面临抹杀。”

“请宿主即刻前往冥界寻找主角，修正剧情……”

“请宿主……”

“如果不是你……”戚行眼神阴鸷，他的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杀死主角，系统会被摧毁吗？

他带着这样的心思，御剑前往冥界。

谢言独自望着满地的引魂灯碎片，勾唇浅笑。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