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吹了一个晚上冷风的楚觞回到屋内,恰巧看到青年正对着白帕子割破手指放血。
下意识地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顿时又崩了。
努力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她眼神漂移:“不知今日是否还需向爹娘敬茶?”
“不必,他们不是死板的人,”姜瑀的神色带有深意,“毕竟要体谅娘子昨日的疲惫...”
楚觞老脸一红,面对他的调侃,只想把对面人的嘴封上。
暗自反省自己下次不要以貌取人后,她道出了主动来找姜瑀的目的。却不想姜瑀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开口道:“令徒有消息了。”
“在哪?!”没想到要什么来什么,楚觞惊喜地问道。
见到她的急态,姜瑀慢条斯理地把帕子叠了三叠,放入事先备好的托盘上,这才回答:“那地方口头说怕是不好说。恰巧今日府中也无大事,不如我带娘子去如何?”
只要能找着人就好。
楚觞心下一松,正色道:“何时动身?”
姜瑀没想到她会这么急,想了想:“楚真人先等我一时,待我向父亲母亲禀明后即可出发。”
楚觞耐住性子,点点头。
一刻钟后,两道长虹从燕兰城主府中凭空而出,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风飒飒地吹过脸颊,路上楚觞还是没忍住好奇问了姜瑀,他是怎么和姜父姜母说的,毕竟他明面上的这身体,怕是离开一时半会儿姜家父母就得急。
姜瑀微笑不语。
知道对方这是不想说,虽然被搞得心痒痒的,楚觞也没继续问下去。
他们御剑的速度很快,云气缥缈,山河在脚下一掠而过,即使这样也能看出所过之处的景色逐渐荒凉。
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楚觞对着前方的身影道:“阿玉到底在哪里?”
姜瑀没有回答她,因为她很快就知道了。
御剑到一处时,仿佛在半空遇到一层薄膜,只在一瞬感受得到,穿过去之后眼前景色大变:连绵的漆黑山脉,如同一柄柄生锈的铁剑直指天空;大地干裂,不见一丝一毫的绿意,生的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植被,有的甚至还流淌着血液。
空气中的灵力滚烫极了,让人极其不适应。
魔道大地!
一进了这地方,姜瑀和楚觞便弃了御剑这种方式,毕竟两个浑身闪着白光的人在这昏暗的空中极为惹眼。
落在地上后,姜瑀一把搂过楚觞的腰。
楚觞身子一僵,讶异地看向对方。在青年薄唇吐出“瞬移”两字后,她也就乖乖顺从了,毕竟以她的修为,瞬移的距离绝对不及元婴大圆满来得远。
下一秒,两人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便是在尸傀门外。
怔怔的看着黑云压顶的尸傀宗门,楚觞原本凉了半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路上那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
阴暗森冷的大殿之上,团团黑雾在半空呼啸飞舞,嘶吼着无声的愤怒。站立在大殿两旁的尸傀门众长老皆是不可置信,身后各类高阶尸傀蓄势待发,就连首座也是一脸阴沉。
这一切只因为那个在大殿正中央一脸倨傲的青年。即使是孤身一人在尸傀门的地界,即使被所有人用危险的目光注视着,他也不露丝毫胆怯之色。
只因为他是修罗门当代十大修罗子之一,与冥门并列,同为魔道四门。而这,就是他的底气!
“怎么样?”钟寒打量着尸傀门首座,威胁道:“时间不多了,首座可要想清楚了。”
尸傀门的首座——全门派唯一一个中品元婴的大能,此时也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忍气吞声:“你空口就要我改投贵门派,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钟寒桀桀地笑着:“咱们可不兴正道那套,魔门要讲什么道理?若是今日首座不点下你的头,后面的事情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修罗门他惹不起,也不敢惹。可是冥门就是好惹的吗?现在这情况,他不点头是死,点头,也得死!而他死了,尸傀门必然也逃不过灭门的命运。
终归是一身骚,脱也脱不掉。这尸傀门首座此时迫切地希望有个人能救自己脱离苦海,而命运也如他所想般“眷顾”了他。
刹那之间,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住整个尸傀门,如同泰山压顶,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首座察觉到这气息时,眼睛一亮,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像天道的宠儿。他当即袖子一摆,大喝道:“谁人闯我尸傀门!”
移形换影至山门处,只见到一男一女踩在剑尖之上,浮空而立,好不潇洒。女的一身朱红襦裙,修为不过下品元婴。而男的...
察觉到男人身上恐怖的灵压,首座一激灵,差点失态。
元婴大圆满?!
他心下惊疑不定,对方明显来者不善,自家宗门怎么会招惹一位大圆满的元婴真人?!
忙拱起手,别扭地学起正道之人的行礼方式,这尸傀门首座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不知前辈来我尸傀门有何要事?”
尸傀门入门第一准则: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命最重要。所以他放低了姿态,给足了对方面子。毕竟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圆满!
他一开口,男人还没说话,那女修就跳了出来:“我徒弟被你们的人绑了,放了他!”
原来是来找人的!首座恍然大悟,暗恨哪个龟孙子给他没事找事。
“好说好说。”他双手背在身后,“不知真人你那徒弟年岁几何?相貌如何?”
此时钟寒也赶来了尸傀门的山门处,把眼前一幕尽收眼底。
自己呆了这么久,也没见这尸傀门首座此番姿态,难道一个元婴还能胜过整个修罗门不成?!
想到这,他讥嘲道:“什么时候魔门之地也能容正道如此猖狂了?!”
“首座啊,你这首座之位是不想要了吗?不想要直说,正好我修罗门长老还有空闲着没事做的。”
听到钟寒的话,尸傀门首座眼底划过一抹怨毒,心里直骂他愚蠢。不过既然如此,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眯起老狐狸般的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顿时面露为难之色,瞅瞅楚觞,又看了两眼一脸讥讽的钟寒,不说话了。
楚觞才没性子听他们叽叽歪歪,也不想知道这明显是尸傀门主事的人在打什么坏主意,此时她只想快点找到虞玉。
然而就在她准备再度要人时,异变突生!
身旁的男人一剑即出,长虹撕裂钟寒左侧的地面,划出了深深的沟壑,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滑过三千丈而去,直到远处传来山崩的“轰隆”声。
钟寒惊恐万分,不得动弹,身旁的沟壑里还散发着恐怖的剑气。他想不明白,不是说正道人都自谤善良正义,行事磨磨唧唧的,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就动手啊!
姜瑀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整个人狂躁起来,元婴的修为也诡异得忽高忽低。
楚觞离他最近,也是第一个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她被姜瑀的突然动手吓了一跳,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瞬间,姜瑀仿佛化身绝世凶兽,那狠戾的气息让她毛骨悚然,耳边是他一字一顿的嗜血与凄厉:“修、罗、门?!”
没等钟寒回话,又是一剑斩出,一道更深的沟壑出现在他右侧,伴随着刺耳的狂笑:“哈哈哈...”
一剑、一剑、一剑...
凌厉的剑光铺天盖地地降下来,划破大地,碎石纷飞。强大的威压让附近的生灵瑟瑟发抖,剑光完全覆盖这一整片土地。
钟寒的腿哆嗦着,涕泪横飞,他身边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但他本人却依旧毫发无伤,这代表着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透过毁天灭地的剑气,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那早已躲得远远的尸傀门首座,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首座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虽然是他想算计这两个人的,但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这是修罗门抄他家了还是杀他娃了?
察觉到钟寒求救的目光后,首座心中冷笑:傻子才会去救他!
突然之间,笑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姜瑀睁开通红的双眼,语气温和:“楚真人不是想要找你那徒弟?现在时机正好,我无甚大事,楚真人快去吧。”
“你...”楚觞惊愕地看着姜瑀的背影,在注意到青年略有些颤抖的手后,那愕然转而化为担忧。
心中挣扎,她沉默半晌,咬咬牙,终是卸力落到尸傀山门下。
虽然不知为何如此,但以他的修为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先找虞玉要紧!
待楚觞身影消失,姜瑀忽的一笑,如皎月明月,灿烂春花。
可钟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上脊柱。胸口煞时一疼,身上再无知觉。低头看去,胸上硕大一个洞口,身后漫天血花,纷纷扬扬落下。赫然身躯已被洞穿!
缓缓倒下,最后一眼是姜瑀一手持剑的模样。他没动手,可...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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