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李必仪生平第一次骑快马就是去通知盛泊兴让他别回王府,盛泊兴正当着马监官的面大张旗鼓的翻马场的帐,“必仪?怎么了,跑这么急?谁追杀你吗?”

“不是我!是你!” 李必仪下马时还打了个趔趄,他慌慌张张的跑到盛泊兴面前仰头先咽了口盛泊兴桌上的凉茶。

“梅常侍去王府找王爷要告你的状!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避避风头,过了这一阵儿你再回家!”

“什么?” 盛泊兴猛地站起身脑海里闪过梅常侍那平易近人的和善样,“不是他……我……”

“快别犹豫了,你先找地方躲躲吧。”李必仪推搡着盛泊兴,“安纯和许将跟着去了,不知道能拦多久,你反正 …… 你先躲着。”

“不是,不是。” 盛泊兴块头大李必仪根本推不动,“我得回去。”

“啊?你在说什么疯话?你想王爷打死你吗?” 甚安王和他儿子水火不容是全鄢都都知道的事,李必仪年纪轻轻还不想就这么和朋友天人两隔。

“不是啊,他就是打死我我也得回去,我不会去我妈要担心了,再说。” 盛泊兴破罐子破摔般的坐回位子上给自己斟茶,“我确实是逃课来着,我爹要因为这事打死我,那也是合理,但我总得回家啊。”

……李必仪人都傻了,什么就叫合理???

“我敢逃课就敢挨罚,没什么大不了的。” 盛泊兴大手一挥合上账目,潇洒的好像他合上的不是账本而是自己的生死契,“打不死我的都算没打 …… 没事必仪,你放心。”

“对了,你。” 盛泊兴起身忽然幡然醒悟般指着在一旁候着的马监官,“帐我也懒得查了,从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了。”

狂风暴雨劈里啪啦的袭向李必仪的大脑,混乱中盛泊兴居然还开了他马场的马监官……

……

盛泊兴举状无度不是一天两天了,盛辛罚他也不是一次两次,虽然李必仪一路上都在用最后一眼的目光看他,但盛泊兴没觉得这次有什么不同。

不管犯了多大错王府的大门还是照常为小王爷开启。

盛泊兴抬脚迈进王府,“逆子!” 一只茶杯 “咻” 的一声暗器一样的砸在盛泊兴脚下。

没扔到自己身上,盛泊兴诧异盛辛这次有失水准,他抬头,看见客座上梅常侍稳当当的端坐着。

“咳,娘。” 盛泊兴没和他爹问好绕开摔碎的茶杯走到他娘身后。

梅常侍家访盛泊兴现在是全城纨绔都关心的事,李必仪半路被户部尚书接走叫他少与这样的人鬼混,回去也要罚抄书。

张怀兮和盛辛一同坐在首位,她在背后狠狠拍了盛泊兴一下,“天天旷课!还不给梅师道歉!”

“我错了。” 张怀兮的话对盛泊兴而言就是圣旨,盛泊兴很谦逊的给梅常侍鞠了一躬,“但我确实不是读书的……”

“你再多说!” 隔着张怀兮盛辛不好指着盛泊兴,他眼睛瞪得牛一样大,盛泊兴悄悄抬眼瞟了一下他爹,这才注意到他爹脸憋得通红一看就是有气没地方撒的样子。

……不应该啊,盛辛都敢当街对儿子用刀,还会在乎梅常侍在不在场吗?

“既然小王爷已经回来了,那我也就不久留,先告退。” 不知道梅常侍都和盛辛说了什么,但总之一直到梅常侍离开王府盛辛也没再和盛泊兴大动干戈。

盛泊兴跟在张怀兮身后小心打探情况,“娘?我爹他打算怎么办啊?”

“你还好意思说?这一个月你都干什么去了?天天旷课!那可是梅师的课!” 张怀兮回身恨铁不成钢的戳盛泊兴的头,“多亏了梅师,你来之前梅师和你爹讲什么君子之道,讲子不教,叫你爹不要罚你,好好和你聊聊呢。”

“什么?” 盛泊兴的脸紧巴巴的皱起来,“我爹听他的?”

“梅师讲的头头是道的,为什么不听,就是你娘我都觉得梅师讲的好,我告诉你,你以后可不准旷课了!好好听讲知道吗?” 天下父母那个没有望子成龙的愿望,张怀兮痛快吃了梅常侍画的大饼她心里也是希望盛泊兴好。

“不是……” 盛泊兴对可能免于皮肉之苦心有疑虑,他还想再问盛辛却已然走过来了,“你,跟我过来。”

“谁?” 盛泊兴故作无知。

“别跟我装蒜!” 盛辛额头的青筋暴起看起来忍得很辛苦,盛泊兴跟在他爹身后听见盛辛的骨头 “咔咔” 作响。

“爹,娘说你不罚我。” 盛泊兴一步三回头的看他娘,试探着问。

“我尽量忍着,所以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去祠堂,我和你聊聊。”

—— 话疗,一项时隔十七年盛辛第一次启用在盛泊兴身上的东西。

父子俩并排跪在祖宗牌前,盛泊兴在等盛辛开口,盛辛不知道说什么好。

生在将门,武夫出身盛辛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平生第一次被要求敞开心扉和儿子说话,简直比活刨了他还难受。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因为不想去啊,读书太无聊。”

“你他妈!” 盛辛愤怒的地盯着盛泊兴,“那什么有意思?出去玩儿有意思?喝酒有意思?斗蛐蛐有意思?”

“是……啊。”

……所以说盛泊兴平时挨打真的不冤。

盛辛左右眼皮齐跳,他一边死死按住一边指着盛泊兴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对你……我对你……”

—— 交心两个字让这个雄鹰一般的男人磕磕巴巴。

盛泊兴一看盛辛那模样大致就猜到他爹憋憋屈屈是想干什么了,家法没能打在身上,跪祠堂头一次有软软的蒲团,盛泊兴莫名觉得皮痒。

旁人看甚安王府的父子之情总觉得是冤家结对儿,但真的身处其中者才知讳莫如深。

盛泊兴看着自己父亲想开口又开不了口的样子无奈的叹气,他抬头望向祠堂房梁,“我明天去上课,后天也去 ……以后尽量去,行吧。”

……

盛泊兴真的来上课了,每个人都很吃惊 —— 既吃惊盛泊兴没被他爹打死又吃惊盛泊兴来上课 ……

“小王爷你,你没事吧?” 李必仪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紧张兮兮的回头看盛泊兴。

“没事儿,我打赢了我爹,从今天往后王府我做主。” …… 好荒谬,许将就在旁边听着盛泊兴说话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了。

盛泊兴的课本很新,他随手翻开,李必仪看见了封皮,“小王爷你带错书了。”

“不是这本吗?” 盛泊兴信口雌黄的次数太多,李必仪早就不信他的鬼话,他转身从桌上拿起自己的课本,“《大学》刚讲完,今天讲《中庸》。”

……

梅常侍既参国政又做老师,平常上课都是隔两天一来,今天没有梅常侍的课来讲课的是国子监的老博士。

“哎,宋景行来不来?” 《中庸》晦涩对盛泊兴而言是太高阶的课文,他实在听不下去就用《大学》挡着和萧安纯说话。

“来吧,但是他又不上课,你找他啊?” 国子监的这位博士曾在盛辛办的私塾里任过职,见识过诸位纨绔的无可救药,他上课很少管纪律,主打一个装聋作哑。

“找啊。” 为了安抚父亲盛泊兴这几天都要按时上学,好在小王爷是个愿意既来之,则安之的人,他索性就在国子监自娱自乐。

盛泊兴想起宋景行忽然觉得国子监也不算一无是处。

许将的消息说不陪着梅常侍上课的时候宋景行大多在典学所呆着,盛泊兴轻车熟路的翘了课一路摸过去。

这个时辰典学所内并没什么人,宋景行正在读书。

“咳咳。” 盛泊兴敲典学所的窗棱要引起宋景行的注意 ……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 “咳咳咳咳咳咳咳。”

盛泊兴肺都要咳出来了,宋景行才终于放下书起身走到窗户旁边,他推开窗看见毫不遮掩的盛泊兴。

“小王爷翘课了。” 宋景行总结到。

“我来找你玩儿。” 反正典学所没人盛泊兴彻底拉开窗,把上半身都探进窗内和宋景行说话。

“我是教授,你应该回去上早课。” 窗是向外开的盛泊兴卡在窗框里窗关不上,宋景行不好推人,只能皱着眉看盛泊兴的流氓行径。

“早课尽是些陈词滥调,没意思,我不想听,小教授你怎么不给我教课?” 宋景行此时还不了解盛泊兴,盛泊兴也不了解宋景行,他把宋景行的谦逊有礼当成纵容双手撑着窗就翻进了典学所。

……典学所又不是什么禁地,门就开着啊!门开着!

宋景行下意识给盛泊兴让开了路,盛泊兴落地拽着宋景行的衣带起身,“小教授看什么呢?”

…… “你得回去上课。” 宋景行的话毫无威慑力。

“我不想啊,这是什么?” 盛泊兴从宋景行的桌上捞起他正在看的书,是一本《春秋史》。

…… 不问自取视为偷,宋景行在心里默默地想 …… “早课还没结束,小王爷应该回去上课,如果小王爷还不回去的话,我要请掌学了。”

来国子监上课的学生非权即贵等闲管教不敢招惹更不敢管,国子监为此特别设立了专门的掌学专管学生纪律。

掌学多出自名门是德高望重之人,国子监有名的掌学就是盛泊兴母家的族人 —— 按辈分算他的姑舅。

“小教授怎么这么铁面无私。” 盛泊兴把《春秋史》放下,他倾身抓住宋景行的手肘然后后退相当不要脸的坐在矮桌上仰头看宋景行,“我不是不想听课,我没带书啊。”

“小……” 宋景行挣了一下发现盛泊兴很用力挣不开…… 这算什么?恃强凌弱?

“教授有《中庸》吗?要不然教授借我你的书也行。” 宋景行的表情变化很微妙但盛泊兴还是感觉到他稍微有点过分,他卸了力晃晃宋景行的手臂,扮作臭无赖面孔。

同游鄢都不过是前天的事,但宋景行莫名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也不知为何宋景行总觉得那位言语荒诞却并不叫人烦的小王爷与眼前的人并非一个。

宋景行忽然有点不耐烦,“我借你书,你就去上课。”

“行。” 盛泊兴起身松开宋景行,他宽大的衣袖扫到笔架,劈里啪啦,把宋景行的笔尽数扫到地上,“啊,我没注意,我给你收。”

盛泊兴低头捡笔,宋景行转身在书架上找他的《中庸》。

鲁莽无礼,草率无知,他没看错人,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

《中庸》递出去的时候宋景行忽然觉得有些憋闷,好像某个曾短暂存在过的小王爷的形象忽然消失了,圣人云不可理所当然果然是真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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