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了个午饭,顾恩泽收到了剧组人的邀请,趁着明天开拍前,可以去附近的景点游玩一番。
他本来就不怎么想去,房间里还有个男人,没什么犹豫就打电话拒绝了。
但他挂断了电话后,却收到了杜康的邀请,对方给的理由很充分:“来都来了,不如出去转转,待在酒店里只能看到我,看久了也心烦。”
顾恩泽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换了身衣服,就和杜康前后脚出了门,刚走了没几步,他就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杜康在他的身后问。
“感觉哪里不对劲,像是被拍到了。”
顾恩泽年少时特立独行,没少被记者偷拍到照片,最后都是他家人出钱买了照片摆平的,被拍得次数多了,就会有某种奇异的直觉。
“我去看看。”
杜康来回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狗仔记者的身影,顾恩泽揉了揉眉心,说:“或许是我太敏感了,先出去玩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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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玩,其实也就是逛了逛美食街,剧组的盒饭打开了顾恩泽的奇妙味蕾,他又是只吃不胖的体质,自然喜欢上品尝各种美食。
杜康反倒比他显得更拘谨和不自在一点,他的眉头一直蹙着,看起来并不习惯这种街边小店。
“上次你还带我去网红一条街来着。”顾恩泽揶揄了一句。
“那边看着要比这里干净些。”
“也要贵上十倍左右,”顾恩泽轻笑出声,“杜总,你现在远比我更富有。”
“你想要多少钱,我现在就可以转给你。”杜康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意气用事。
“我想要你的全部身家,想要回属于我的所有资产,你愿意给么?”顾恩泽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偏偏故意要问上一句。
杜康倒也没有沉默以对,他回问了句:“如果我这么做,你会不会把我像野狗一样抛弃?”
顾恩泽低下头,咬了一口红木串的羊肉串,油脂在他的唇齿间爆裂而开,抚平了他内心一瞬间的波澜,他回了句:“你可以试试看。”
顾恩泽慢吞吞地吃完了不算小的一串羊肉串,才得到了杜康的一句话:“还是算了吧,顾恩泽,我很难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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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的杜康,是很信任顾恩泽的。
他们之间刚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没多久,杜康毕竟年轻,也很容易上头,他总是满含爱意地注视着顾恩泽,愿意听顾恩泽的任何一句话,像一只忠实的犬类。
然后,这种盲从一般的信任,一点一点被各种事磨平了。
顾恩泽还记得,有一次,杜康邀请他去学校,和他的朋友们聚餐。那段时间杜康的表现很好,完美地完成了他交代的课业,在公司里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不过是一顿饭,顾恩泽随口就答应了。
但顾恩泽忘记了将这件事告知自己的助理,助理依照过往的日程安排,在当天安排了极为重要的会议。
进会议室前,顾恩泽叮嘱助理,将这件事转达杜康,让他改日再约人,助理拨通了杜康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却不是杜康,而是杜康的同学。
那人满口答应,说会转达杜康这件事,但挂了电话后,却删除了通话的记录。
那场会议比想象得更加棘手,再加上会议相关方有人在其他星球,存在一定的时差,顾恩泽忙到凌晨,才起身乘车回家,而他的光脑,早就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
顾恩泽进了家门,随口问佣人:“杜康呢?”
佣人帮他脱下了外套,恭敬地回答:“杜少爷已经睡了,现在在客房,要叫醒他么?”
“既然睡了,就不用再叫醒他了。”顾恩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话语中难掩疲倦,“我先去睡一觉,中午时再叫醒我。”
等顾恩泽再睡醒的时候,杜康已经返回学校了,顾恩泽忙着落实会议的相关决议,也一直没主动和杜康联系,等过了四五天,才在餐桌上,重新看到了杜康的身影。
“回来了?”顾恩泽随意地问。
“嗯,”杜康很有礼貌地笑了起来,过往清澈见底的眼底多了些难以看透的情绪,“我有些想你。”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像是什么都发生了。
过了很久以后,顾恩泽才偶然间得知,杜康那天邀请了十几个他最要好的朋友,用自己偷偷打工赚到的钱,包下了饭店里最大的包间,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但他打不通顾恩泽的电话,也打不通顾恩泽身边人的电话。
他一个人张罗着朋友们吃完了饭,却执拗地等在了饭店里,直到深夜饭店打样,他才决定回家,当面去质问顾恩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不太巧,深夜这座城市下了瓢泼大雨,他打不到车,打电话叫家里的佣人来接他,却收到了“顾总正在用车,家里剩下的车限号开不出去”的反馈,佣人让他自己想办法。
深夜的公共交通全都停运了,杜康冒着瓢泼大雨骑了很久的自行车,整个人都被浇透了,他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却并没有看到顾恩泽的身影。
杜康在很久以后,也知晓顾恩泽并非有意违约,也知晓这中间是有小人作祟,可顾恩泽的助理、顾恩泽的佣人对他敷衍以对,他的同学对顾恩泽心生觊觎,这些都是小事。
让杜康过不去的,是顾恩泽留给他的号码,并非紧急号码,而是一个备用的联系方式。
所以光脑电量即将清零,顾恩泽也不在意,所以关机几天,顾恩泽也不在意,所以很久以后打开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顾恩泽也不在意。
归根究底,当时的顾恩泽,对当时的杜康,也不过是“不甚在意”。
顾恩泽知晓真相后,倒是难得有些愧疚,他给杜康买了几十双年轻人喜欢的球鞋,又顺手给对方转账了一大笔星币,直言:“想要什么补偿,直接和我说。”
杜康很听话,给东西就接着,给钱也收着,凑过来亲吻着顾恩泽的脸颊,哄得顾恩泽很开心。
他说:“只是一件小事,回头再一起吃饭呗,用不着什么补偿。”
他表现得很大度、很从容,像是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介意。
但他再也没有邀请过顾恩泽去参加他和朋友们的聚会,也再也没有试图带朋友们踏进顾恩泽名下的房子里。
顾恩泽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很容易地就看出来,杜康是真的过不去这件事。
但能给出些许补偿,主动让杜康提要求,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他从出生起就是少爷,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纵使做错了事,也轮不到他低头去道歉,况且,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疏漏了一些。
他的的确确对杜康有几分喜欢,有几分在意,但杜康是他用一大笔钱从地下世界救回来的,他帮他摆平脱身后的麻烦,他收留了他、供给他衣食住行,他培养他、叫他进公司历练学习,他为他断了外面的莺莺燕燕、称得上一心一意只和他发生身体和情感上的交集。
他顾恩泽不欠杜康的。
不过是一件小事,杜康如果想不开,那就让他过不去。
大不了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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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恩泽在杜康的面前永远是骄傲的、变化莫测的、阴晴不定的、若即若离的,杜康也在顾恩泽的面前渐渐戴上了厚厚的面具,表现得愈发沉稳妥帖、游刃有余。
但顾恩泽心知肚明,杜康是不信任他的——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着最亲密的事,说着动听的情话,却无法做到真正的交心。
杜康不信任他,顾恩泽却很信任杜康——那是他精心养大的弟弟,也是他亲自打磨的助手,他对他恩重如山,他又怎么可能会背叛他。
——他又怎么可能会背叛他。
——他竟然真的背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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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恩泽吃了一路小吃,最后手里还拎了一些,杜康想上手帮忙,顾恩泽看了他身上过于昂贵的衣服一眼,最后说了句:“不用。”
他之前拿了片酬后,通过网购采购了一些衣物,均价在一两千之间,对寻常人来说有点小贵,对他而言,就是便宜货了,因此他穿这些衣服逛街丝毫不心疼,但杜康现在穿的一件衬衫就要十几万——约等于他努力拍戏十多天,他多多少少还是心疼的。
自从拍戏以来,顾恩泽也学会了“勤俭节约”,学会了“正常人”的消费观念。
逛过了小吃街,杜康提议去附近的商业街走一圈,他在顾恩泽整理箱子的时候也注意到了,顾恩泽没带多少像样子的衣服,作为现在赚钱养家的主力军,杜康很想给顾恩泽花一笔钱——像当年顾恩泽给他花钱一样。
但顾恩泽拒绝了,拒绝的理由竟然有些委婉,他说:“我该回去看剧本了,反正已经吃得这么饱了,你是不是也该回你自己下榻的酒店,处理公司的公务了?”
“我想……”
我想再陪你逛一会儿。
我想陪你回你的酒店房间。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想说服你,和我好好相处,像从前那样甜蜜。
但所有的未尽之语,被顾恩泽打断了。
他站在商场大门口前,背后是五光十色的夜间灯景,空气中弥散着香水的气味,耳畔能听到若隐若无的钢琴曲。
他说:“杜康,你没有时间浪费在和我相处上。”
他说:“毕竟,如果一个不小心,你让我的财团破产倒闭,那我们都会变成流浪的野狗,过得凄惨无比。”
他说:“我其实也不怎么信任你。”
杜康闭了闭双眼,过了几秒钟,他轻声说:“那我就回去了。”
“走吧。”顾恩泽没有想挽留的意思。
杜康突兀地上前了一步,抱紧了顾恩泽的腰身,他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鼻尖擦过那人脖子上细软的皮肤。
顾恩泽忍耐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对方松开了他。
“有事情记得打电话给我。”杜康叮嘱了一句。
顾恩泽扭过头,先一步离他而去。
——他们总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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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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