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厌懒洋洋地凑了回去,“多说两句还恼羞成怒了?”
“……”
颜林懒得理他。
四个人走到研究所内部开放的食堂,司厌和陆政庭去排队打饭,留颜林和喻青在座位上等待。
颜林双手环胸,臭着一张脸,并不想和他们共进晚餐,尤其是某个没有自知之明、极其讨嫌的人。
喻青却是有话要说才留下。
他坐在颜林对面,顶着对方漠然的视线,歉笑着开口:“抱歉,上回在实验室打晕你。”
颜林见鬼一般盯着他,谨慎地没有立即回话。
喻青真诚道谢:“谢谢你赶去救陆政庭,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都可以来找我。”
颜林这回倒没说什么职责所在的客套话,眉头一皱,面上满是困惑,提出质疑:“审判官的人情为什么要你来还?”
他盯着喻青脸上意味不明的笑,适时想起两个人在实验室外说的话,罕见地沉默了。
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
他就说,陆政庭身经百战,是从战场上练出来的长官,就算这位星际大盗手眼通天、聪明非凡,也不至于几年时间都抓不到,甚至抓到还让人跑了。
原来是有内幕。
“…行。”颜林应下,视线微抬,越过喻青看向他身后,“把他赶走。”
喻青顺着他的视线扭头。
就看着好兄弟端着两个餐盘走近,脸上挂着欢快无邪的笑容,将餐盘往桌上一放,推到颜林面前,左右瞧瞧,敏锐发问:“说我什么呢?”
颜林也看着他,眼底显出明晃晃的催促。
“……”
喻青为难地开口:“换个吧。”
颜林知道他与司厌一丘之貉,也没报几分希望,淡淡收回视线。
陆政庭将餐盘放在喻青面前,“吃吧。”
喻青呼出一口浊气,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
陆政庭甫一落座,智能通讯器开始震动。
他接通,对面声音慌张,“审判官,修女不见了!”
“不见了?”陆政庭沉声念,偏头与喻青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杜鲁复述经过,“您命令后,我就派人去教堂,但是人不在,问了教堂里收留的女人和孩子,都说修女出去了。我的人把教堂搜了一遍,确实没找到人。”
陆政庭没有回话,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低头垂眸,黑长的睫翼垂下,盖住半边漆黑深邃的眼睛,令人难以洞察他眼底沉重复杂的神色。
良久,凛声道:“监控呢?”
“监控里看到修女离开教堂之后,进了视线死角。街道上大部分监控坏了,还没来得及修……”那头声音渐弱,明显失了底气。
“嗯,我一个小时后过来。”陆政庭挂断通讯。
所有人都听清了刚才的通讯内容。
喻青食不甘味,搅着餐盘里的饭,觉得荒唐,“我不信杜鲁没有问题。”
陆政庭点头,应和他的观点。
又绕回刚才的话题。
司厌回忆:“我记得玛伊和我描述过病人的症状,25岁,男性,家族遗传的心脏问题。”
他猜测说:“会不会……”
颜林是霍赫星人,闻声瞥了他一眼,开口:“杜鲁今年35岁,没有遗传病。三年前当选上霍赫星领袖,上台两个月后,和霍赫星最显赫贵族的女儿结婚,结婚一年有了孩子。”
“等一下。”喻青打断他,错愕地看着他,“杜鲁和贵族的女儿结婚?玛伊和我说过,杜鲁和霍赫星权贵的关系极差。”
杜鲁的妻子竟然是贵族么?他话语中流露出的对女儿的关爱也不似作假。
玛伊为什么要说谎?还是她确实以为杜鲁与贵族的关系极差?
颜林摇头,否定了喻青的话,“并不是,杜鲁与妻子十分恩爱。”
他多解释了两句:“杜鲁身为平民,当选上领袖后,遭到了权贵的相继发难,但仅两个月,杜鲁出台的一系列政策都促进了星球经济发展,权贵们看见了杜鲁的能力,渐渐认可他。”
“其中,霍赫星最显赫贵族的家主最为赏识杜鲁,更是将女儿许配给杜鲁。”
陆政庭思索半晌,三两口吃完饭,作出决议。“我回公署试一下杜鲁,喻青,你去教堂打探玛伊的身份,可以么?”
喻青不太乐意,一瞥对面的司厌,“你那边更危险,我和你一起去试杜鲁,要是出了变故还有我在,打探消息这种事让司厌做就行。”
“……”
司厌拒绝,借口道:“研究好不容易有了进展,我脱不开身,得盯着。”
颜林寒声:“不需要你,我能盯着。”
司厌一撇嘴,“好无情啊颜医生。”
最终还是以病毒抗体的研发为先,司厌和颜林留在研究所,喻青去教堂打探消息,陆政庭独自前往行政公署。
四人分头行动。
陆政庭和喻青相伴离开研究所,驱车前往霍赫星中心地带。
临分别前,他叮嘱道:“不用担心我,自己注意安全。”
喻青最看不惯审判官这种德性,开门下车,站在驾驶座外,朝他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挑衅与不屑,轻哼了声,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车内的人,“这话说给你自己听。”
他转身,朝审判官挥挥手,大步离开。
教堂内灯火通明,女人和孩子们聚在正殿里吃饭,空气里充斥着食物的香气,晕黄的灯光笼罩在众人的身上,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画面显得温馨。
当喻青从黑暗中走出,踏入教堂的一瞬间,空气倏地沉寂。
女人们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孩子挡在身后,警惕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美好的画面被黑色的墨水侵染了一角,原有的氛围被破坏。
“晚上好。”喻青笑着打招呼,视线在四周流转,锁定了一张空椅,长腿一迈,走近坐下。
孩子年幼无知,有胆大的率先出声:“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喻青眉梢轻挑,语调拉得长而慢,“你猜?”
人群里,另一个孩子鼓着腮帮子,脆生生喊:“你是来找玛伊姐姐的,她不在!”
喻青唇角弧度渐深,往后靠在椅背上,身姿舒展,懒洋洋地摇头,“猜错了。”
孩子们还要反驳,被母亲制止了。
距离喻青最近的女人温声细语,“长官,玛伊不在,你们下午来的时候不是把教堂里外都搜过一遍么?”
喻青应了一声,继续道:“我知道她不在,所以我并不是来找她的。”
女人紧张地看着他,“…那您是来做什么的呢?”
“找人。”喻青抬起眸,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我来找玛伊的丈夫。”
闻言,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内容,脸上神色空白,怔怔地看着他,旋即皱起眉,和身后的同伴们对视一眼,犹豫几秒,告诉他:“玛伊的丈夫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答案在喻青的预料之中。
他面上不显,语气诧异,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死了?我几年前来看他的时候,他的病不是有所好转吗?”
这些陈年旧事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机密,女人见喻青不是来打听玛伊的下落,一开始的提防警惕也逐渐消失。
情况都了解得如此清楚,她下意识地将喻青当做玛伊丈夫的朋友,长叹了口气,将往事说给他听。
“玛伊的丈夫是家族遗传的心脏病,您也许不知道,申请新心脏源的费用,对我们平民来说是一笔巨款,三年前,玛伊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种药,她丈夫身子也好了起来,能下地干活了。”
“好景不长,霍赫星开放民主投票选举领袖,杜鲁获选。”她说着,语气中透出一丝怀念,“几年前,领袖和我们一样,也住在平民区,和玛伊一家是邻居,平日也很照顾她家。”
“领袖上台之后,隔三岔五有人上门来找麻烦,闹得最厉害的那一次,玛伊出门去还书,她丈夫听到动静去帮忙,结果被人捅了一刀,送到医院没救活。”
她叹了口气,“找麻烦的人有权有势,玛伊讨要公道,法院怕得罪人不受理。后来领袖不得已与贵族小姐结婚,有了妻子家里的支持,领袖在上面站稳脚跟,这件事才继续被提起,闹事的人都被枪杀了。之后,玛伊来到教堂工作。”
“原来是这样么?”喻青喃喃自语。
玛伊并没有骗他。
这个可怜的女人或许也被人蒙在鼓里,真的以为领袖和贵族势不两立。
那场闹剧中,唯一无辜死去的人是她的爱人。杜鲁早被名利与金钱侵染,在权利的包围中迷失了初心。
他站起身,请求女人,“您能帮我带句话么?如果玛伊回来,您告诉她,喻青来找过她。”
女人听他自报家门,眼底满是错愕,呆立在原地,张着嘴没有回应。
喻青嘴角牵出一个笑容,抬腿往外走。
“喻青?”
“是那个被通缉的喻青吗?”
教堂里发出小声的讨论。
为了避免民众恐慌、事态恶化,第一批大规模感染时,霍赫星的网络通讯全部被屏蔽,他们对喻青这个名字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屏蔽网络之前。
教堂外夜色渐深,夜风干燥寒冷,迎面刮在人脸上。
喻青低头看了眼时间,决定去行政公署和行政官会和。
身后忽然响起一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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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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