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寂寂悄悄

余怀之在鹤云庭换好醉春楼的杂役外衣,以最快速度赶回醉春楼。

现下正是醉春楼热闹的时候,众人各忙各的,从一进门看过去,仿佛一群无头苍蝇。余怀之佝偻着腰,一溜烟进了伙房。

正在切菜备食的马桥余光瞥见余怀之来,立马丢掉手上的菜刀,俯身从灶火里抽出一根正烧得旺的柴,然后抬脚一下将柴火上的旺火捻灭。

余怀之眉心微蹙。

他跟马桥约定好,若姜恩生出去的话,马桥就从火炉里薅出一根火柴,若她刚从外面回来,就新添进去一根,若一直待在醉春楼里没出去过,就大声说一句“菜马上烧好”。

虽说这个时间点金姨他们不会去叨扰“妙妙”这尊大佛,但姜恩生这几日连着往外跑,余怀之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出去的时候带姜恩生一块出去好了。

余怀之走过去,佯装催菜道,“周公子的菜好了没?”

“马上。”

马桥将切好的猪耳朵放在余怀之端盘上,侧目而视,瞧四处都在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才敢凑近余怀之耳边压低声音说:“出去两刻钟了。”

余怀之调整了下餐盘,“今日可有异常?”

马桥欲言又止,忽而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惊得他连忙转身用铁铲翻炒锅中食物,无奈余怀之只能先呈着餐盘离开。

今日醉春楼的生意格外好,据说二楼有哪位达官贵人在,各房里的姑娘都恨不得能挤到前边讨个好赏头,连走廊外都挤得水泄不通。

余怀之这一趟送餐上去,愣是忙到一个时辰后才回来。

他抬起手腕,用袖口擦了擦脸。

马桥正抽空拿瓢喝水,余光瞥见余怀之走过来,连忙丢了瓢跑过去,凑在余怀之耳边小声说:“用不用找姜姑娘回来?”

余怀之脸色不太好看。

方才他给二楼送餐时,听到里边有人撺掇金姨,让锦绣城来的姑娘给他们唱一曲或者舞个舞。金姨若顶住压力倒还好,若顶不住那些巧舌如簧的人,那姜恩生就不得不被拉出来秀一圈了。

余怀之的手已经摸到搭在肩膀上的抹布。

他一把将抹布拽下来,“这里交给你。”

马桥扬扬下巴,“包在我身上!”

“我有没有说过,这马不许动?”

后院传来门房的呵斥声。

余怀之和马桥相视无言。

“滚!”

紧接着是一阵叮铃咣当东西被摔烂的声音。

-

差一刻钟子时,街上空无一人。

冷飕飕的寒风刮在脸上,跟老天爷看谁不顺眼给的一巴掌似的,疼的姜恩生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要裂开。

姜恩生和侯夫人楚霄慧手挽着手,几乎贴着小巷墙壁,脚步轻而急切地往前走。

侯夫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一下,跟着身旁人小胆大的姑娘目标明确的穿梭在狭窄阴暗的巷子。

“余大人交代过,虽然暂时看来眼下并无异常,可我们也不能过多逗留。”姜恩生几近气声。

巷子里的破老墙壁,多少挡去了些呼啸的寒风。

侯夫人立马点头应声,“好,我们就看一眼,一眼就走。”

侯爷身体这几日才见好转,之前重伤难养,加上地窖里阴冷不见天日,恢复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好在姜茂德在大事上不犯糊涂,当初余怀之计划派人将侯爷转移,他强行把人留下,一则伤的太重,来回路上颠簸不利于病情好转;二则他现在没生意做,能为官府做点事儿,他觉得自己肩上有责任,不会整日百般无聊心烦发慌。

孙侯爷身体大有好转,姜茂德功不可没,两天一顿猪蹄汤,三天一顿牛肉面,吃的侯爷都有劲跟他过两招,自己的肚子也愈发圆滚。

余怀之当时跟她说这事的时候,她恨不得冲到她爹面前,质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但随后想想又觉得,既然老爹愿意,那就让他跟衙门的人配合好,只要不出岔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关键当时皇城司的人以年关进出城的人群复杂为由,加大了城门看守的力度,余怀之也没更好的办法把孙侯爷运出城。

这么一来,到现在孙侯爷还在姜家的地窖呆着。

越靠近姜家,姜恩生就越激动。

侯夫人感觉到姜恩生挽着她的手腕不自觉晃着,她一度觉得,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这小姑娘一定忍不住哼着小曲蹦跶起来。

“很开心?”

侯夫人眉眼不自觉浮现一抹慈爱。

姜恩生冲侯夫人点点头,“从小到大,我还从没有离开家这么久过。”

侯夫人握住她范凉的小手,“等这事结束后,我一定要邀请你们到府上,重重感谢一番。”

姜恩生笑得两眼睛跟月牙儿般可爱灵巧,“如此冷的天,夫人手竟是暖的。”

侯夫人被她的话逗笑。

两人又紧张又有些兴奋,转过最后一道弯,姜家就在眼前不远处。

姜恩生指着自家的门,压低声音道:“就在前面了。”

她忍不住加快脚步,一个健步冲到门前,左右环视一圈,确定四处无人后才抬手敲门。

正在地窖跟侯爷一块看书的姜茂德听到地面上的敲门声,笑嘻嘻的脸色骤然大变。

姜茂德一个激灵站起来。

他惊恐地望着侯爷,“熄了灯,我上去看看。”

“注意安全。”孙侯爷待姜茂德从隐藏木板口钻上去后,立即将蜡烛吹灭。

姜茂德不敢声张,把地窖口的板子铺好,又将一眼看上去跟泥土地没差的隐藏板块从另一旁拉过来,最后把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藏鞋丢在板块上面。

把屋子里恢复成原来模样,姜茂德迈着无声脚步朝大门口走去。

姜恩生只敲了两下门,后面就和侯夫人在门外后背贴墙静静等候。

久久不见里边有动静,姜恩生忍不住扒着门板从门缝往里看。

刚走到门板后,为了保险起见,姜茂德没立马开门,先从门缝往外望。

方才地窖里燃着蜡烛,突然外面一阵漆黑,眼睛有些不适应。

他眯着眼,仔细往外瞧。

忽地,姜茂德望见一双炯炯眼睛。

门外的姜恩生茫然无措的探究目光,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睛。

刹那间,门里门外的姜茂德姜恩生父女双双被吓得后退好几步。

侯夫人连忙上前扶稳姜恩生,“怎么了?”

姜茂德拍拍胸脯,缓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去那股胆颤感。

他轻手轻脚开了锁,“这么晚你回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姜茂德便注意到姜恩生身旁端庄大气的女人,“这位是……?”

姜恩生侧身让侯夫人先进门,“先进去再说。”

姜茂德连连点头。

两个女人进门后,姜茂德抓着大门探头往外看了几眼,然后迅速把门从里面上好锁。

深远幽暗的小巷路口,男人一记冷眸骤然望向深巷。

姜家__

姜茂德喜出望外,“原是侯夫人,草民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往见——”

侯夫人摆摆手,示意他省去这些繁杂客套的话术,“侯爷人呢?”

姜茂德怯生生指了指刚被他丢在地上的脏衣脏鞋。

姜恩生意会到,立刻蹲下身,将脏衣服拿开,然后腾开地方让老爹动手。

搬开门板,姜恩生伸手就要扶侯夫人。

不等她手伸好,侯夫人就顺着狭窄的地洞口跳了下去。

姜恩生:“……”

她忘了,纵使侯夫人嫁给孙侯爷多年,可夫人毕竟出身大将军家,身手怎也不会像柔弱的娇小姐。

姜恩生作势就要往下跳,被姜茂德一把拦住。

“怎么了?”姜恩生不解。

“什么怎么了?”姜茂德敲敲姜恩生脑门,“侯爷夫人说体己话,你凑跟前算什么?”

姜恩生后知后觉哦了一声。

姜茂德一口气吐到一半,就又听到姜恩生说,“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侯爷。”

说完,她“噗通”就跳了下去。

姜茂德:“……这丫头!”

侯夫人死死盯着孙侯爷,孙侯爷赔着笑,厚脸皮地扯过夫人的手,“夫人还生我的气?”

夫人使劲摔孙侯爷的手,孙侯爷却握的更紧。

“噗通”姜恩生跳下来,打断了夫妻俩的短暂相处。

姜恩生站在夫人这边,目光坚定望着一脸笑看着夫人的孙侯爷,“您回忆一下,从您第一次跟他们接触,到最后被他们的人扔下山,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跟牛有关系的东西?”

“牛?”孙侯爷终于舍得从夫人脸上挪开视线,他顿了顿,仔细回想一番,“不曾,为何如此问?”

姜恩生也说不上来。

首先醉春楼为客人准备新鲜下酒菜可以理解,但把活生生的牛牵到后院候着随吃随宰,这举动倒是鲜少有听说,加上后来红菱提醒她没事少去伙房。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在洞口放风的姜茂德也竖着耳朵听下边动静。

孙侯爷不禁叹了口气,“在寺庙对我下手的那个住持,余大人先后派人去查过多次,都不曾有新发现。”

“肯定是听见什么风声,藏起来了呗!”姜恩生气道。

没了什么想问的,姜恩生灰溜溜的顺着地板口爬上去。

就候在洞口的姜茂德见状,立马往下伸手拉了姜恩生一把,“瞧这细胳膊酸枣腿,怎么跟着余大人一点没胖,感觉还瘦了?”

姜恩生撇撇嘴,“我又不是伸着两条腿去享福了。”

姜茂德从抽屉里拿出姜恩生最喜欢的酥油饼,“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天天买来放着,等到第二天早上你不回来,我吃了再买新的放进去。”

他把饼递给姜恩生,“这不,赶巧了不是?”

“什么赶巧?”姜恩生眼眶一酸,接过酥油饼咬下一口,“爹天天这么备着,可不赶巧。”

她水汪汪大眼睛盯着姜茂德一口一口吃饼,“钱是大风刮来的也不能这么花。”

姜茂德指指地窖方向,压低声音道,“没事,这都是侯府的钱。”他望着好像饿了许久的孩子,眼里也不自觉噙着泪,“香吗?”

姜恩生点点头,“香!”

“我刚刚听你说什么牛,”姜茂德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我这倒是有个跟牛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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