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神血带着些许红色,刺痛了后土娘娘的双眼。
她急忙伸手,捂住有手虎口上的伤口,也盖灭了上方的火焰。
视线从伤口处转移,那双上挑的眉眼泛着红,彰显着她被压抑的愤怒。
宛若淬毒的双眸死死盯着那出现在观音身旁的江念知,那个从酆都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人。
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明明那么珍贵的乔木杖都被她用来做镇魂钉,江念知的魂魄不可能从她的手中溜走才对。
而且,江念知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瞬间移动的能力?
他不过是区区一个财神的神官罢了,倘若不是因为玉帝的扶持,江念知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小神官。
被压迫致死。
为什么那些和她做对人都活着……如此苦心经营,绝对不可以有半点闪失。
对,对了。
把他们全部杀掉不就好了?
反正今日不论谁坐上玉帝的那个位置,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推翻重组。
千百万年前的那张宏大的封神会,本来就应该打响才对!
应该,为了她而打响!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这里,就连被山河笔压制的玉帝一方也朝着这边赶来。
原本因为文殊安静下来的战场在这一刻又开始躁动,厮杀的怒吼重新占据高位。
但是有人已经注意到了,后土娘娘原本金色的血液在逐渐变成红色,变成凡人的颜色。
汗水,顺着后土娘娘的额头朝下滑落,沾染上因为爆炸被打的散乱的鬓发。
她忽地低笑起来,笑声像是带着不舍从她的喉管中挤出,那是一段癫狂的,带着歇斯底里味道的笑。
“你以为拿走山河笔,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江念知的表情很平静,他看着后土娘娘,看着她癫狂的表情和几近疯狂的姿态。
“你很清楚自己拿不回山河笔了,对吗?不然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而不是第一时间抢夺。”
“拜托,我又不是傻子。”
后土娘娘嗤笑一声,“你能出现在这里,只能证明玉帝用了某些方法,抹除了我在汨罗书上更改的部分。我自然也没有能继续使用山河笔的能力了。”
不过听后土娘娘这样说,江念知大概知道了一件事。
他说是玉帝用了办法抹去了自己的痕迹,那么后土娘娘大概率是不知道自己与菩提树签订了契约。
“既然如此,看来后土娘娘你要输在这里了。”
“输?”后土娘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我不会输!我也不允许自己输!”
江念知的视线落在后土的身上,他并不觉得后土是在说大话,既然后土这样说,这场战争也没有结束,那么肯定有一个理由。
一个后土认为绝对不会输的理由。
“江念知,我还真是好奇,一无所有的你,应该如何战胜我。”
“我不知道如何战胜你。”
江念知没有表情,但是他的手已经抬起那只颇具分量的山河笔。
“但是我在玉帝那里学会了一件事。”
鼻尖对准后土的那一刻,她就有种大事不妙感觉的,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但是想起自己和江念知的实力、地位的差距,又站了回去。
江念知刚才的爆血确实伤到了自己,但只是小火星烫伤了一下,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她不相信以江念知的神力可以使用山河笔,而且山河笔只能被它认可的人使用。
至于为什么后土娘娘可以使用山河笔,其主要原因还是她当时手染玉帝的血液,强行更改汨罗书增加自身与其关系的原因。
而在后土眼中,江念知确实没有那个实力,那个可以操控山河笔的能力。
然而下一刻,后土娘娘的笑容凝固。
她听到了咔嚓一声,那是骨头爆裂的声音。
后土娘娘的瞳孔骤然收缩,而她的右臂肩膀处的骨骼已经碎裂,圆形的伤口流淌出汩汩的金红色鲜血。
像是蜿蜒的河流,带着奔腾的速度逃离她的身躯。
她僵在原地,足足一息的时间。
随后,那排山倒海的剧痛冲击着后土娘娘的神经。
强烈的疼痛让她弯下腰肢,发白的左手想要按住自己的伤口,阻止血液的流逝,但是她做不到。
“你错了,后土娘娘,我可以使用山河笔。”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从呢喃到大喊,也许只需要一瞬间,后土娘娘捂着伤口,猛地直起身子。
“是你!你和我一样!你和我一样取用了玉帝的血液!”
“我才不会和你一样,为了所谓的高位去挑起战争。”
“你……难道……这不可能,这么久了,菩提树出来没有吧认可过玉帝以外的人!”
“我就是那个例外。”
江念知终于明白,为什么玉帝会和他说,只有想象的出来才能够变为现实。
山河笔在手,只要他可以想象出来,山河笔就可以将他的想象化作现实。
就在江念知抬起山河笔,开始将周围恢复成原本模样的时候。
一道雷声,划破了天际。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天穹望去,只看见,那原本血色的天空破开一抹白,随后开始不断的扩大,再扩大。
整片天空都在翻滚,排斥着血色的红,像是厌恶。
直到,那朵白色的云彩化作成三张遮天辟日的庞大面孔。
那是……
上三尊。
他们高悬九天,翻腾的云海让他们模糊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但是那视线扫过的每个地方,所有人的脊背都感到一丝寒意。
这三道视线带着目的,在这场混沌的战场之中带着淡薄,似乎毫不在意下方生灵的死活。
随后,三道视线先后落在了后土娘娘的身上,只可惜,后土那副模样没有让视线的主人泛起丝毫的涟漪。
最终,那三道目光合为一体,牢牢的锁定在了江念知的手中。
山河笔之上。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结,江念知可以感觉到视线所带来的情绪。
那是比后土的神威更加古老、纯粹、浩瀚以及不容忤逆。
“你?是谁?”
如此庞大的威压之下,众生皆平等。
哪怕位高权重的后土,也被强行摁着脑袋行跪拜之礼。
可江念知发现,山河笔像是变成了伞柄,将他包裹其中。
放眼整个场地,还站在原地的,只有三人。
玄阴、老君,以及……谢乐。
江念知可以理解玄阴和谢乐是菩提树的钥匙,受到了菩提树的庇护,但是为什么老君也站在原地呢?
“三尊……你不是说过,不会再出手了吗?!”
带着不解且控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开口之人,正是老君。
“你们……骗我?”
“怎么会呢,九阳。”
天空中传出带着慈爱的空灵声音,就连原本锁在江念知身上的视线也转移到了老君的身上。
“你可是我们亲手带大的孩子,我们怎么会骗你呢?我们这不是没有出‘手’吗?”
老君咬住下嘴唇,愤怒的情绪溢于言表,但他的情绪被压制,每每到临界点时,就会被强制压下。
“山河笔和汨罗书本来就应该算是禁物,但是又不能被销毁……”
天穹上的声音不断传来,“而且,我们在座的各位都看见了这只山河笔的厉害。即使是身为正神的文殊,还有掌管土地万物的后土都能够轻易击杀,不封存起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封存吗?
江念知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山河笔上,那种温润的触感让他意识到。
不论是汨罗书还是山河笔,他们都只是死物,真正会改变,会毁灭这个世界的,只有人。
“我否认你的说法。”
这是发自内心的声音,是江念知自本心才会发出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如同打破平静水面的石子。
三尊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江念知的身上,很显然,他们对江念知的否定感到生气。
“如果不是山河笔保护了你,小家伙,你在这里可没有话语权。”
“你错了,你们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除了玄阴和老君之外,还有人可以在你们的威压下站立。”
江念知朝前踏出一步,迎着面前的三张下压的面庞。
“从来都不是山河笔和汨罗书庇护我,就像,玉帝从来没有使用过它们一样。”
笔尖向上挑起,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山河笔中空空荡荡的内芯。
山河笔中已经没有血可以支撑,也让投下视线的三尊微微松口气。
因为他们很清楚,能够使用的汨罗书和山河笔才是这个世界的根基之一。
上天庭加上玉虚的神仙,本质上也是菩提树一片叶片之上的渺小生灵。
既然山河笔已经不能够使用,那么他们还需要怕些什么呢?
可下一秒,他们看见江念知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影,或者说,一只神兽。
那是天地之间的最后一只归终,是绝对不会被伤害的存在。
他锋利的爪子割开了江念知的手腕,白色的,带着一些金色光晕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
而江念知的身侧,飞出了两根红线。
像是生长一样连接到江念知的伤口上,另一头则是插入了山河笔的空槽之中。
“谢乐,准备好了吗?”
“嗯。”
谢乐的手掌握住江念知有些发抖的手臂,两人共同执笔。
再次睁开眼睛,只看见两人眼中金光璀璨,而他们的姿势,一如当年玄阴紧紧握着玉帝的手。
执笔、热血,泼洒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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