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一秒一变，汽车站的老式牌子渐渐被抛在后面，莫卡的一切在慢慢消退，大巴车拐过几个弯，熟练开上高速。

季长倾动作温柔，将南璃的头放到自己肩上。

“昨晚一夜没睡，睡会吧。”

“你也睡。”南璃道。

“我不困。”季长倾晃了晃手中的咖啡，那是他刚在车站旁商店买的。

南璃也睡不着，但还是闭上眼，眼前出现很多画面，一帧一帧的，深深印在她脑海里。

不知过去多久，她从混沌中醒来，清醒两秒，琢磨自己应该睡了一阵。

她微动了下脑袋。

季长倾忙垂眸，视线与她对上询问。

南璃坐直身子，摇头。

她不睡了，让他眯一会。

季长倾还是那句话，“我不困。”

过了约定俗成睡觉的那个点，之后都睡不着了。

南璃没再劝，安静看着窗外一会。

她叫他，“长倾，温叔跟你都聊了些什么？”

他们在楼上还蛮久的，总不至于都是在骂。

确实不是，其实温东根本没骂他，但态度不怎么好，肉眼可见的不满。

季长倾陷入回想。

温东把他叫上楼，是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丫头从没带其他人来看过她爸，你是第一个。季长倾，你对她很重要。”

季长倾抬眸。就算早就知道这点，心脏还是狠狠颤了下。

温东对季长倾并不满意，不是针对他本人，而是希望南璃能活得更自由更快乐。而季长倾所从事的职业，会让南璃跟着备受关注。

可是，他太了解南璃了，丫头太倔，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季长倾，我要你向我保证，会保护好南璃，尊重她，爱她。”

季长倾正视温东，目光丝毫不躲闪，“温叔，我向您保证，会爱她，尊重她，保护她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太久，谁都无法保证。

“你能做到最好，但如果有一天，你不爱了，别伤害她，打个电话给我，我会去接她。”温东一口气没停，此时停在这里，语气低下去，“她爸爸虽然不在，但还有我。”

“你小子要是敢欺负她，你是知道我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季长倾道，“温叔，我想得很清楚，我爱南璃，会爱她一辈子。”

这是季长倾第二次承诺一辈子。

温东质疑，“你要怎么保证一辈子？”

每分每秒世界都在变化，温东不敢完全信任季长倾，他必须以南璃为先。

“季长倾，我知道你爱她，她爱你，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但并不代表我认可你。”

季长倾不懂:“为什么？”

“你是一个公众人物，你有很多爱你的人，你的选择很多，也许未来你会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南璃……”温东顿了顿，“这孩子打小认死理，喜欢就会一直喜欢。我对你并无要求，我只是希望你放弃她的时候，尽量不要伤害她。”

季长倾连连摇头，“温叔，我不能认同。在你眼里，南璃是什么？你认为她不会是我最好的选择吗？”

温东没说话，抬了下手示意他继续。

季长倾深吸口气，“在我眼里，她很优秀。我最初被她吸引，就是因为她的优秀。您刚才一直在强调，让我要好好对她，别伤害她，我以为是对我不放心，原来也是对她不放心。”

温东有些不耐，“丫头并不在这，你不用挑拨离间，我做的是最坏的打算。”

季长倾点点头，将话直接点明，“我明白您主要是对我不放心，只是我跟您相处也有些日子，您扪心自问，我真是您口中以后会抛妻弃子的人渣败类？”

“打住。”温东严防死守，“只说同意你们谈恋爱，没到结婚那步。”

季长倾:“……”

就与南璃一脉的逻辑严谨。

季长倾知道温东这关没那么好过，眼下是要理清思绪，明白温东究竟想听什么。

若不是情态紧迫，温东或许会循序渐进，再观察一阵，可关键时刻就要用非常手段。

纠正好季长倾错误的观念，温东道:“一个人拥有的良好品质并不一定会延续在感情里，你出去随便问问，渣男往往就是那些老实人。”

季长倾:“……”

他说什么，温东都能给他怼回来。

解题思路摸不透，只剩态度。

季长倾没急着回答，他想了会，真诚道:“温叔，我不知道我怎样做你会满意，也许您会一直不满意，但没关系，那是对我的鞭策，我只会提醒自己，要一直努力。你说一辈子太久，现在的我的确不能代替未来的我承诺什么。”

“既然您觉得承诺无用，真心会变。那么我不说只做，您就看就好了，我要做的不对，您告诉我，我改，您要还不满意，那我就再改。”

“我现在站在这里，跟您说这些，保证这些，包括讨好您，只是因为我重视南璃，重视她的家人。我……”季长倾一直看着温东，希望他能感受到他所说的一切全都发自肺腑。“我真的很爱南璃，希望您能相信我一次。”

就现在，就当下，相信他一次。

温东:“你还是没明白，我只想要你一个承诺，你跟我说这么一堆？”

“因为我无法接受，我无法接受自己应下那个承诺，那是现在的我做不到的。对不起，温叔。”

“只是一个承诺，你就受不了？”

“对。”季长倾潜意识里排斥那个可能性。

“罢了。”

感情是美好的，他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温东告诉他:“你只有一次机会。”

思绪回笼，南璃还在等他回答。

季长倾笑了笑，“还能聊什么，温叔一直在骂，他又不能把火撒在你身上，只能逮着我骂。”

南璃:“真的？”

季长倾:“当然。”

南璃信了，温东不像是会骂人的人，可见是气狠了。

季长倾并不打算将谈话内容告诉南璃，他想这也是温东希望的。

到云市，已过五点，再打车去酒店，已经将近七点。

季长倾订了两间房，两间房挨着，他送南璃到门口，叮嘱她，“我订了餐，一会来吃饭。”

南璃点头，关门给温东报平安。

温东没回，她又有点担心。南璃暗暗告诫自己，别总自己吓自己，温东就是在忙，没看到手机而已。

话是这么说，南璃还是隔一分钟看眼手机，直到季长倾叫她去吃饭。

南璃抓起手机，开门关门，两步路到季长倾房前，温东终于回了好字。

她放下手机，轻轻敲门。

季长倾门开得很快。

南璃感觉到一股潮湿水汽，她抬头，他穿着雪白的浴袍，脖颈修长，衣襟敞着，没拢紧，胸肌若隐若现。

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渐渐往更深处。

她克制住自己的视线，没头脑问了句废话，“你洗澡了啊？”

南璃鄙夷自己，还能再没脑子一点么，是她感受到的视觉冲击还不够强烈？

“对。”季长倾没多想，伸手将她拉进来。

南璃脚步轻一下重一下，有些飘飘然。

打包的外卖就放在茶几上，南璃走向沙发，将饭食取出来。

季长倾坐在她身边，仰头擦头发，瞥见南璃并不准备打开。

他了然，“你先吃，不用等我。”

南璃确实有点饿，“那我先吃了？”

季长倾点头。

南璃打开饭盒，季长倾点的是云市老字号的招牌菜，看着就好吃。

季长倾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她吃，她脸颊两边的肉鼓起，像仓鼠般小口咀嚼。

他忍俊不禁，“你慢点吃。”

慢不了一点，南璃不经意回头，大片冷白凝在眼前，像块诱人的冰淇淋蛋糕。

她呛了下，接着又呛了下，眼睛是转过去，脑子里一直在想冰淇淋蛋糕。

她是怎么回事？南璃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人体构造就是这样的，每个男人的胸肌都长这个样子，就是不一定会有他的好看。

不行，不能再想。

季长倾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南璃头甩得像拨浪鼓，“没什么，就有点想吃冰淇淋蛋糕。”

咦！她在说什么鬼话！

季长倾当真，点手机操作，“我给你点一份。”

这有什么的，想吃就点。

“不用不用。”南璃赶紧阻止，生怕下一秒他告诉她已经点好一会就到。

“我就是过过嘴瘾，我晚上不吃甜食的。”

“真的真的，你还记得妍妍吗？小满商店的那个小姑娘。”

“记得。”季长倾不懂南璃怎么突然提妍妍。

南璃:“妍妍不是爱吃糖吗？我小时候也是，后来我爸带我去补牙，我就晚上不吃甜的了。”

她简直要佩服自己，原本情况紧急，准备胡说八道的，没想到还能找到事实依据。

季长倾按灭手机，“明天给你买。”

南璃点头，觉得嗓子有点渴，她四处张望。

季长倾适时道:“那边有烧好的冷开水。”

南璃起身，不忘问季长倾要不要喝。

季长倾摇头。

南璃自己去进门的高柜上去倒。

水放凉一会，这会喝正好，南璃续了杯，小口喝着，垂眸忽然觉得垃圾桶有个包装袋很眼熟。

她弯腰，咖啡，他还点了咖啡？

他最近很爱喝咖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