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鸦

然而那把刀擦着他的耳边飞过,继而是利器没入皮肉的钝声。

他回头,看到身后摔落一道黑影。

是乌鸦。

原来他大哥是在救他。

他愣了半秒,又一次抽出那把刀。

李则安飞速跟他说:“拿着吧。”

说完他又从身上不知哪个口袋,拔·出一把匕首。

谭既来握着他的长刀,左闪右躲劈砍掉两只乌鸦。

也不知道怎么走位的,反正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跟李则安背靠背贴住。

“谢谢。”

感受到对方传来的体温,谭既来一阵心安,低声道谢。

可李则安甚至没等他说完就已经离开,去救被围攻的短发女。

谭既来只好独自迎战。

周围地面密密麻麻一层一层摞着被砍杀的乌鸦,可是天上还是源源不断扑过来。

谭既来快支撑不住,大声喊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吧——”

这次有人回应。

寸头男扯着嗓子,跟骂人似的:“那你说怎么办?!”

谭既来刀背敲晕一只大乌鸦,飙了句脏话。

草!他哪知道咋办?!

反正他握着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体力已消耗过半,再这样下去早晚得交代在这里。

“你们之前遇到都怎么办的?”

他看这仨人杀鸦挺熟练的,默认他们之前遭遇过这群疯批乌鸦的袭击。

寸头男喊:“杀干净!”

要不是没空也不敢,谭既来就捂脸了。

行吧……

杀……

他慢慢后退,背靠树干,只让自己正面受到乌鸦攻击。

凑合应付几分钟后,忽然两只“呜啊啊”叫着,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扑过来。

谭既来横扫左边那只,然后飞快低头躲过右边的袭击。

右边飞来的乌鸦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向谭既来身后的树干。

“笃呜呜呜——”

谭既来看清撞树的后续,全身麻了半秒。

那大乌鸦尖锐的喙结结实实戳入树干,起码没入两公分,还带着颤音在高频振动。

这他妈要是戳他身上……

这念头还没完全闪过,谭既来突然留意到,那只倒霉乌鸦连着喙的头垂直于树干,但是鸟身无力的悬空下垂,赤红的眼珠也被眼皮挡住,整个鸟死气沉沉挂在树上。

它撞晕了,或者直接撞死了。

他“呵”了一声,脑袋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长刀锋利,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谭既来握着刀向前几步,招呼天上密密麻麻的乌鸦。

本来他一个人目标不大,又背靠大树,攻击他的乌鸦只是零星仨俩。

但他冲出去,举着刀找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乌鸦们很快注意到嚣张的某人。

它们悬停在空中几秒,然后成群结对朝他扑过去。

寸头男余光瞥见,满脸匪夷所思:“你干嘛呢!找死啊!”

谭既来紧张到爆炸,短暂失聪,压根儿没听见寸头男喊话。

他硬着头皮迎战漫天的乌鸦,而这时林子里恰好卷来一阵风,吹得他衣角“呼啦啦”作响。

谭既来有种自己是武林高手的错觉。

但确实是错觉……

在乌鸦们如一股黑旋风极速袭来时,谭既来以为自己会漂亮走位,轻盈地旋身转到树后……但现实是他没看路,一抬脚就被树根绊倒,今晚第三次摔个狗吃屎。

谭既来趴在地上,猛地回头,乌鸦们几乎扑到他脸前。

他猝然睁大眼睛,脱口就是一句国粹。

就在乌鸦尖利的嘴就戳到他脸上前半秒,一股极大的力量扯着他的衣领,瞬间把他拎到树后。

“笃笃笃笃笃笃……”

背后一阵密集颤声。

谭既来靠着大树,感受到这棵树被乌鸦怼的不轻。

没撞树的乌鸦打个旋,擦着树干低空掠过。

好在速度太快,惯性巨大,它们没那么快转身回来。

谭既来望着那波乌鸦的背影,松了口气。

然后他才想起该看看是谁抢救的自己。

一抬头,他对上一双清黑的眸子。

又是他。

谭既来喉结滚动:“谢谢……”

李则安什么都没说,挺身站起,去捡谭既来摔倒时遗落在地上的长刀。

谭既来腿脚发软,扶着树,试了两次好容易爬起身。

他深呼吸,绕回到树前,看到树上密密麻麻钉着一层黑鸟。

谭既来一阵恶寒,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个别没晕的乌鸦,双翅“哗哗”扇动,企图把自己拔·出去。

但扎的太深,那几只努力了半天也没半点希望。

它们尖尖的爪子快速松合,换算成人类的肢体语言,大约是在抓耳挠腮。

李则安毫不手软,几刀下去,整棵树没了气息。

旁边还在单个作战的寸头男砍杀两只乌鸦后,兴奋地冲过来对着谭既来嚎:“可以啊你!草船借箭啊!”

谭既来“嘶”一声:“草船借箭是这么用的吗?”

寸头男翘着下巴:“你找个更精准的成语试试?”

一贯自诩文化人的谭既来还真哑了。

找到了对付乌鸦们的诀窍后,他们效率瞬间提高了不少。

随着乌鸦一次次的进攻,它们的数量也在急剧减少。

也就五六分钟,四人成功诱杀最后一批。

“芜湖。”

谭既来从树后爬出来,双手后蜷捏着自己肩颈处的T恤提溜两下,调整因大幅动作而拧巴歪曲的衣服。

李则安手中的匕首回鞘。

他把匕首放回口袋,顺便取出湿巾,又开始擦拭他的长刀。

那把刀刚才被谭既来遗落,刀身刀柄粘满了黏腻腻的泥巴和残碎的树叶。

谭既来看了一眼:“我来?”

李则安头都没抬:“不用。”

行。

其实谭既来也就是客气客气。

他看李则安十分宝贝他那刀,恐怕除了刚才那种紧要关头,他也不想别人无故触碰。

地面树上,到处都是死乌鸦。

地面的乌鸦死不瞑目,瞪着赤红的眼睛盯着谭既来。

某位弱质文人被看的不适,踢了一脚鸦脑袋:“请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经过一轮并肩作战,他盘算着自己跟他们怎么也有了点交情。

谁知跟刚才一样,无人答话。

谭既来低着头,眼睛慢慢转动,仔细观察他们。

这三人身手不错,装备齐全,训练有素,警惕戒备……

陆瑶说他们袭击过她和孟桐,应该不是扯谎。

这样说来,他们起码两次出现在这片诡异的森林里。

虽然他们目的不明,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绝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可能也没那么坏……他迟钝地思考。

如果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他大哥根本不会把他从僵尸群中救下来,刚才也不会为了躲他跳到树上,更不会把长刀给他防身……

“你们是什么人?”

话没过脑子,谭既来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问这些拼命攻击他们的乌鸦是啥毛病都没人理,更何况问他们是什么人。

并且这个问题,多多少少有点敏·感。

他们肯定不喜欢被他追问。

果然三个人同时抬头,直勾勾盯着他。

谭既来动都不敢动,全身只有眼珠子敢转转,尴尬跟那仨交换眼神。

半晌,短发女开口:“Zion, he’s a problem.”

这句谭既来听懂了,说他是个大麻烦。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谭既来叹气,“我也不想跟着你们,我就想出去,就想回家……”

寸头男闻言轻笑一声,表情满是戏谑:“啊,其实她的潜台词是——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谭既来瞬间从头皮麻到脚后跟。

“不是吧,”他张嘴结舌,“你们不会想……”

杀了他???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换来寸头男两声嘲笑:“就这点胆子还来这儿,嘁!”

虽然寸头男一脸瞧不上他的样子令人不爽,但是谭既来十分认同他的观点。

他这点胆子,真搞不了神学。

他出去就转专业,实在不行退学!

李则安盯了他一会儿,看他一脸愤恨,嘴唇轻动语气冰凉:“你为什么来这里?”

“不是我要来,”谭既来说着说着开始狂搓头发,“我是开学第一天莫名其妙被我导师带来的。”

话说到这儿,他又想问候孟桐全家。

这么危险的地方,把他带进来,又把他丢一边不管。

短发女皱着眉头频繁眨眼,似乎在很努力地理解他说的话。

片刻后,她冷冷开口:“不对,你说,刚刚……”

她说不下去,回头求助同伴。

寸头男懂她的意思,抱臂倚着一棵树,漫不经心接口:“拐卖。”

短发女点头,眯着眼质疑地盯着谭既来。

谭既来头一回听到短发女说中国话。

她只能费劲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口音也很僵硬,正是老外说中文的那种调调。

“我被我导师拐卖的……”

谭既来自己说着说着,底气都不足。

听着跟瞎扯一样。

“你导师?”寸头男嗤笑一声,“孟?”

谭既来犹豫片刻,还是如实承认,点了点头。

“那你更麻烦,”寸头男冷笑,“我们连他也想解决掉。”

谭既来深吸一口气。

果然。

这片森林诡异至极……

孟桐研究湘西蛊虫……

他们仨来此,多半也是冲着蛊虫……

他们跟孟桐起过冲突……

谭既来承认自己跟孟桐有关系,就是找死。

但是如果说假话,被发现也是找死。

左右都他妈是个死。

行吧。

谭既来丧气:“随便吧。”

三个人交换过眼神,看样子也没想真把他怎么样。

短短十几分钟,寸头男承了谭既来两个人情。

他活动一下脖子,发出“咔咔”两声。

他说:“刚才给你指了路,让你走你不走。现在……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咋出去。”

他说完朝李则安投去一个眼神,寻求肯定或是帮助。

李则安慢慢眨了两下眼睛:“猫藤受惊,他出不去了。”

“得了,”寸头男双手一摊,对谭既来说,“对不起了您。”

谭既来满脸问号:“什么叫猫藤受惊?”

他是觉得刚刚那些猫藤撤退得诡异。

如逃命一般,顷刻间蹿个无影无踪。

但是猫藤撤退后,乌鸦们就来了。

谭既来一拍脑袋,反应过来:“猫藤把乌鸦招来的?!”

李则安合了一下眼皮,肯定这个说法。

谭既来愣了两秒。

然后抬起胳膊,动手拆除腕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红绳。

刚刚就是这破红绳碰到了猫藤叶子,才导致猫藤落荒而逃。

而那红绳也是古怪。

他往下拉一节,没有被他拉住的地方,就如环节或软体动物般往上滑缠……总之死死赖在他身上。

谭既来见状猛打数个激灵,被红绳缠住的右臂又冷又痒。

这红绳为什么会动,为什么缠上他?

草他妈的这什么鬼东西!

他情不自禁把自己的胳膊伸远了些,脸上的表情夹杂着嫌弃、恐惧和费解。

要不是胳膊是自己的,他甚至都想拿刀剁掉……

另外那仨看他一直努力扒扯不肯放弃,彼此叽咕两声后,李则安开口:“摘不下来的。”

谭既来如芒刺背,头皮发麻:“为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没人理他。

又费了半天劲,谭既来也搞不定那根倒霉的红绳,终于丧眉搭眼宣布放弃。

短发女和寸头男早就不搭理他,俩人坐在大树下闷头吃饭。

乌鸦尸丛中,只有李则安还站在不远不近处,右手提着那把入鞘的长刀。

黑夜里,他持刀安安静静站在树冠底下,身影与树影融在一起,像一幅写意烘染的淡色水墨画。

明明眼前的人出手凶悍干脆,地上还趴着一层眼睛赤红的乌鸦尸体,气氛惊悚灵异。

但不知为何,这场景就是有股奇特朦胧的诗意。

谭既来很想拿笔墨连人带景画下来。

然后拿出去卖钱……

手腕上的红绳传来一阵电流走过般的酥麻。

他低下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喉结滚动一下,嗓音有些沙哑:“这么说,是我连累你们……”

草船借箭那个,可以换成啥?挠头……

另外下一章有点点小恐怖,胆小的同学看的时候记得把手机拿远一点,物理防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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