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瞬间把手机扔到床头,缓了好一会才爬过去点亮屏幕。但当我再返回刚刚的界面时,直播早已结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弹幕还在运动着。
尽管时间已是深夜,我却困意全无,彻底被所见的那幕给吓清醒了,随后心里便涌上一股焦急的情绪。现在场内应该是一片混乱,叶潾却还没有任何消息,就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来。想到这我再也坐不住,听窗外雨声渐小,便草草收拾下东西,拎了把折叠伞往外走,边走边低头给叶潾打电话。
号码拨出去后便是漫长的彩铃循环播放,见一时无人接听,我便把手机换到左手和伞一齐握着,腾出右手去开门。
谁知在推门的一瞬间,门口却静静站着个人。我完全没防备,直接撞到她身上,慌得倒退了两步,才看清竟然是叶潾回来了。
我被狠狠吓了一跳,但见她全须全尾地站在我面前,身上也没像受了什么伤,只是冒雨回来,发梢还有点潮,发帘湿哒哒地贴在前额,再加上她背对走廊的夜灯,整个人逆光站立,越发显得面色阴沉,使人看不清脸上表情。
既然人没事,我就在这不多追究,便把伞挂回衣架,侧身让路把叶潾带进来,嘴上随意问道:“打车回来的?挺快啊。我从直播看到你们那里出事了,你还好吧?”
叶潾却置若罔闻,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见我要回房间,忽然抬手抓住我手腕,沉声道:“跟我走。”
我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恐怕有危险。见她神色严峻,我连伞也顾不得拿,马上用脚勾上门随她离开。
叶潾头也不回,拉着我手一路疾走。她力气很大,拽得我手腕发痛,但也不敢说话,只好忍气踉跄着跟她往电梯方向小跑过去。
我从未注意过酒店走廊竟然这样长,沿途只有一些昏黄的小夜灯在头顶照明。脚下的地毯铺得极厚,颜色暗红如血,踩上去几乎没有丝毫脚步声。深夜的走廊空寂无人,只能听见我因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两侧的墙上悬挂着东南亚风格的人物画,画中角色神情木然地盯着我们,使我仿佛有种在墓道里穿行的不真实感。
不久我们终于找到电梯。叶潾伸手摁了下行摁钮,另一只手却还紧紧地抓着我。我一开始只当她比较紧张,也就顺从了。但这么长时间后这举动明显便有点反常。叶潾始终面对还未打开的电梯门,我站在她背后见不到正脸,只能看到她金发在电梯门前的夜灯照射下,有一圈淡淡的反光。我试着甩了甩胳膊,想把手抽出来。但叶潾丝毫不觉,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着电梯上楼。
正在这时,我另只手里握着的手机忽然一震,传来电话接通的音效。我稍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似乎没有挂断电话。但身体远比大脑快,等我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时,已经把手机举到耳边了。
“喂?”
“小菲你在哪!”
是叶潾的声音。就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浑身汗毛倒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冷汗直冒。
那我面前这个,抓着我手的这个又是谁啊!
“小菲你听我说!等下外面要是有人敲门你千万别开,就算是我也不行!”叶潾在电话里朝我说话的时候几乎是用喊的,听筒那头传来仿佛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阵阵风声:“它们朝你那里去了!我正在尽快往回赶……等等,你那边什么声音。”
我已经毫无余力听她在说些什么了。随着电梯门叮地一声缓缓打开,站在我面前的,那个有着【叶潾】面孔的东西,正慢慢地将整个头颅扭转一百八十度,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微响声,那张脸在后背上朝着我微笑起来。
我失去了平衡,被这东西狠狠甩进了电梯里,摔的后背剧痛,眼前顿时一阵晕眩,充斥着棚顶的白色灯光。电梯里一阵晃动。顶着叶潾面孔的东西倒退着缓缓迈入进来,倒置在后背上的那张脸即使装在怪物身上,仍然有着娇艳的微笑,只是过度浮于表面,配合着紫色的针状瞳孔,有种莫名惊悚之感。
我被怪物挤到角落,忙伸手想去阻止关门,但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怪物的身后缓缓合拢。拼命伸长的手臂也被怪物一脚踩住,压着手掌来回碾压。我才发现这怪物连叶潾的着装都一模一样复制下来,沉重的马丁靴鞋底下竟然还有钉子,被踩上一脚,我感觉手背都要被扎穿了。
电梯开始逐渐下行,轿厢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怪物没有将头颅摆正,而是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弯下腰,仰头看着液晶屏上的数字缓缓变化。我深呼吸几次压下痛感,脑中飞快想着策略,同时用这个摊在地上的姿势一点一点地挪到了数控板下,也就是靠近电梯大门的位置。由于电梯内空间并不大,我动作幅度又小,那怪物并未发现我的动作,我稍稍转了转身子便侧靠在了低楼层的按钮上。
电梯下降到七楼的同时,我飞快爬起身,用完好的手狠狠拍下包括六楼在内其下的一列按钮。然后不等它作出反应,我转折手臂,用坚硬的手肘锤在它膝弯处,用全身的力气将它撞翻在地,引得电梯内剧烈晃动起来。那怪物一直仰头看楼层的变化,没有预料到我会忽然反抗,被我猝不及防地撞在身上登时倒下,倒转的头部也与地板来了个正面接触。
它甫一失去平衡,我被踩住的左手立刻解除了压力,正在此时电梯也刚好到了六楼,随着大门开启,我以一个起跑的姿势双手着地飞奔出去,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听到身后传来大门缓缓闭合的声音才心下稍定。
但几乎是同时,电梯里传来了阵阵异常的声响,那怪物竟然用手生生扒开了已关闭的电梯门爬上走廊。我没忍住,一边飞速逃跑一边回头看去:那怪物的整个身体都已扭曲,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关节着地,头颅也倒转过来,像只巨型蜘蛛一般手脚并用,朝我飞速爬来,那张属于叶潾的美艳脸庞此时也一片青黑,充满森森鬼气。
我吓得尖叫一声,险些腿软。那怪物速度奇快,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到了我身后,单凭我的两条腿根本无力抗衡。我一边慌不择路地狂奔,在漆黑的走廊上绕着弯地盘旋,企图把它甩开,一边混乱地摇晃着每一扇大门的把手,希望得到一间没有上锁的屋子。怎料这家伙咬得死紧,我稍停下半分,它便马上贴至我身后,抬手抓向我面门。我只能喘着气继续和它兜圈子,照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它活活耗死。我两眼扫着四周,同时腿上也不能松懈半分。
正在这时,我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绿色灯牌正荧荧发亮。原来在我左手边便是安全通道的楼梯,来不及多想,我拼命拉开沉重的铁门,闪身躲了进去,那怪物见我转向,发了疯似的也扑了上来。我回身关门,用全身力气死死压在门上,本想着多用身体的重量支撑一会,结果那怪物力大无比,见不能如愿,便疯狂地撞在门上,仅是一下便震得我一个趔趄,手掌发麻,险些摔下楼梯。
能争取到几秒的时间差已是不错。见凭我一人无法阻挡,我便干脆松了手,头也不回地跑了下去,恨不得一步跨五个台阶。怪物随即也从门里溜了进来,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我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大感不妙,那怪物又变了形状,不似刚才那般用四肢爬行,而是平展展打开,身体软若无骨,流水一样从楼梯上滑行下来,速度竟比刚才还要快上许多。
我心里暗暗叫苦,一边狂奔,一边抽空看了眼楼梯层数,在黑暗中隐约看清是四楼,那么我过了这个缓步台,下一层就到了三楼。
怪物在身后猛追,有几次都碰到我的脚跟。我低头看了看漆黑的楼道,心想着三楼应该也不算高,如果从楼梯围成的中间空档跳下去,就能比怪物更快到一楼,到时候再跑也不至于被追得如此狼狈,如果不幸摔死了呢……被这怪物抓到还不如死了。
想到这我干脆把牙一咬,借着狂奔的惯性转身,手撑着栏杆翻出楼梯,一闭眼便跳了下去。
如我所想一般,果然高度还算安全,几乎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双脚便落了地,与此同时,腿上传来的巨震还是让我双膝一软,险些下跪。脚底被这重量震得发麻,我顾不得其他,踉跄着冲向安全出口,万幸的是门没锁,把手轻转便被打开。
但就在我回头看的那一眼中,却是更绝望的一幕:那怪物竟然飞了起来!它整个身体轻薄的好像一张纸,从三楼轻轻飘下,如同遮天蔽日一般,正好落在我身后。刚才的人形面孔与衣着如同花纹一般,平铺在这张巨大的怪物皮上。那张皮子落地软软打了个转,忽然像蛇一样狂扭起来,绕着我的双腿便要死死缠住。
多亏我心里慌乱,自己先左脚绊右脚摔出大门,才没让怪物得手。我跪趴在酒店后院的垃圾场里,刚往前爬了两步,那怪物便死皮赖脸又缠上来,抓着我的脚踝就往门里拖。
我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粗喘着,死死用手抠住大理石的台阶边缘,就这样苦苦地和它角力。但这怪物力气实在大的惊人,再加上我刚才与它殊死搏斗一番,已是又惊又累,体力不支,眼看着被它一点点拖进漆黑的走廊。
就在这时,忽然红光一闪,拽着我脚上的力量忽然消失。我如蒙大赦,连忙坐起向后爬去,才看清是一把红色短刀斜插在怪物皮里。那刀正好擦着我脚边掠过,把怪物缠着我的那块皮肤一切两断。
我心神顿时一松,连忙翻身站起,只觉得脚腕还隐隐作痛。一个没留神差点栽倒,幸好有只手在我身后恰如其分地扶了一下。
我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喘着气埋怨:
“你敢不敢再晚一点。”
叶潾略显心虚地避开目光,扶我站稳后走到怪物跟前,将那张皮一脚踩住,弯腰拔出红刀。怪物如同被热水烫卷的猪皮,在她脚下无声地翻滚挣扎起来。叶潾盯着那张皮看了看,便起身在一旁的白墙上刮净刀刃,边磨边冷声道:“狗东西,敢用老娘的脸骗人,我活剥了你。”说罢便反手持刀,再次极快极狠地刺入怪物体内。
怪物一声没出,只是立即痉挛起来,在它薄薄的皮肤上,从红刀刺入的地方开始蔓延起黑色的纹路,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怪物在她脚下扭动的同时,身体也慢慢变得焦黑蜷缩,从一张单人被的面积逐渐缩成手掌大小的一团,肉眼可见地干裂缩水,最后团成一个球不再动了。
叶潾直起身来,用鞋尖拨了拨这团焦黑干硬的小球,便一脚把它踢到垃圾堆里去。她嫌弃地看了眼手里的红刀,再次随手在身旁的白墙上蹭了两下,刮净刀上血污,之后才转过身来面对我。
我惊魂稍定,指着已经埋在垃圾堆里的黑色小球连连喘气,半晌才挤出一句:“这又是什么东西!”刚准备抓叶潾问个明白,就看她忽然手扶住墙壁,背对着我弯下腰,神态十分痛苦。
我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扶她,结果被她立马推开,还竖起手对我摆了摆,见她如此我不敢再动。叶潾躬着腰,连着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直起身来。
我见她这样,心里免不了一阵慌张,联想到之前神秘联系人的一番话,恐怕是她身体条件再次恶化,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叶潾已经微喘着气抢白:
“等我休息下。憋了一口气跑回来了,结果还是跑太急了有点岔气……走吧,咱们回楼上去!”
地铁跑酷!
想起来之前住过一家酒店,走廊里挂的全是很诡异的人物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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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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