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葬神崖顶。

九天罡风在此化作亿万把无形利刃,呼啸着切割空间,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撕扯得支离破碎。

此时落下的冰冷的雨水,并非凡间普通的雨水,而是蕴含/着湮灭之力的玄冥真水,每一滴都重若千钧,砸落在嶙峋的黑色山岩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铮铮声响,溅起幽蓝色的冰屑。

在这片连神魔都望而却步的绝地边缘,两道身影一追一逃,打破了亘古的死寂。

前方奔逃的,是一个纤细的身影,淡青色的衣裙早已被玄冥真水浸透、撕裂,褴褛不堪。

她赤着双足,每一次踏在冰冷锋利的黑岩上,都留下浅浅的血痕,旋即又被雨水冲刷殆尽。

她每一次仓惶回头,那双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眸深处,都倒映着身后那尊如同移动天罚般的恐怖存在——玄宸帝君。

相反,玄宸帝君并未疾驰追赶。他只是踏着虚空,一步步前行。

脚下,虚空自动凝结成泛着紫金色神辉的阶梯,承载着他无上的威严。

银色的长发在狂暴的罡风中纹丝不动,仅以一根简朴却流淌着无尚灵气的九雪环佩簪束起。

他身着一袭玄底金纹的帝袍,袍袖宽大,其上绣着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虚影,随着他的步伐,那些虚影仿佛在缓缓流转,散发出镇压诸天的磅礴道韵。

雨水在距离他帝袍寸许之处便自行蒸发湮灭,形成一片无形的绝对领域。

他的面容俊美无俦,却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找不到一丝属于生灵的温度。

那双深邃的眼眸,是浓缩的宇宙,是凝固的时光,里面翻涌的不是情绪,而是俯瞰万古、执掌生死的绝对法则。

此刻,这双眸子锁定了前方那渺小如尘埃的身影,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足以冻结时空的裁决之意。

“妖孽。”

玄宸帝君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葬神崖顶炸响,盖过了罡风的嘶吼和玄冥真水的轰鸣。

每一个字都带着大道纶音般的沉重威压,震得崖顶的黑岩石簌簌剥落,坠入下方翻滚着混沌雾霭的无底深渊。

“窃天机,乱三界秩序。此罪,当诛形神,永堕归墟。”

姜离被这声音蕴含的威压冲击得身形剧晃,脚下一滑,猛地扑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手肘膝盖瞬间被锋利的石棱割破,鲜血渗出,又被雨水迅速冲淡。

面对恐怖如斯,连辩解机会都不留给她的天族帝君,姜离唯有认命。

天族帝君给她扣上偌大的罪名,在她看来,都是莫须有。

什么窃天机,乱三界秩序。只不过是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自己体内那股莫名力量缘何就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她挣扎着爬起,背靠着崖边一块摇摇欲坠的孤石,退无可退。

深渊之下,混沌雾霭翻滚如沸,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寂灭气息。

她转过身,直面那步步逼近的天族帝君。

雨水冲刷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洗去泥污,露出惊人的、不似凡尘的纯净容颜。

那双大眼中此刻盛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受惊的幼鹿,身体抖若筛糠,单薄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罡风撕碎。

她看着玄宸帝君,看着他那双不含任何情绪、只倒映着毁灭终局的冰冷眼眸,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绝对的帝威面前,任何辩解或哀求,都只是徒劳的尘埃,

玄宸帝君在她面前十步虚空处站定。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只听得一声仿佛来自鸿蒙初开的清越剑鸣,响彻寰宇。

一柄通体紫金色、剑身流淌着无尽星河光屑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此剑一出,整个葬神崖顶的空间都为之扭曲、哀鸣。罡风骤停,狂暴的玄冥真水仿佛被无形之力凝固在空中。

剑身之上,日月星辰虚影环绕,更有万灵朝拜、神魔陨落的恐怖异象沉浮不定。

这正是玄宸帝君执掌三界秩序、代天行罚的至高神器——裁决之剑,天罚剑!

剑尖,平静地指向少女的心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但那股内敛到极致的毁灭意志,却比任何狂暴的力量更令人绝望。

剑尖所指的空间,无声无息地塌陷、湮灭,形成一个微型的、吞噬光线的黑洞。

“以汝之形神,”玄宸帝君的声音淡漠如天道宣判,每一个字都引动大道共鸣,在虚空中烙下紫金色的法则神纹,“平三界之乱。”

话音落下的刹那,玄宸帝君挥起了手中的剑。

利刃悬空,出手的动作并非疾刺,而是对整个宇宙意志的具象化碾压。

他一步踏出,脚下紫金神阶轰然破碎,化作澎湃的道则洪流涌/入裁决之剑之中。

剑身上,乍现星河光屑,瞬间燃烧起来,化作足以焚灭大千世界的裁决圣焰。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紫金色永恒之光,带着终结一切、重塑秩序的绝对意志,向着那渺小的妖女,刺出了代表天道终极审判的一剑。

时间,在帝君出手的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剑锋所过之处,法则崩解,万道哀鸣。那剑尖的黑洞瞬间无限扩张,誓要将少女连同她所在的那片空间彻底吞噬、湮灭。

姜离的瞳孔中,那毁灭一切的紫金光芒急剧放大,死亡的冰冷已冻结了她的灵魂。

裁决圣焰的高温尚未及体,她褴褛的裙摆边缘已经开始化为飞灰,如枯蝶般飘落。

就在裁决之剑的剑尖即将触及姜离心口,那毁灭性的黑洞即将将其彻底吞噬的那一刹那,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更无法抗拒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在玄宸帝君血脉最深处的洪荒祖龙,骤然苏醒。

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帝血的最核心处。

这股意志带着一种蛮横到极致的、凌驾于他自身意志之上的主宰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冲垮了他凝聚于剑上的所有神念、所有道则、所有裁决意志。

“为什么?”

玄宸帝君那万古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荡。

那是一种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感觉自己承受了亿万载锤炼、坚不可摧的帝魂,在这股意志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狠狠的撞击下,几乎要碎裂开来。

他一直以来,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有着绝对的自信,在这一刻,那股自信也随之坍塌。

这股恐怖意志并非作用于他持剑的右手,而是直接作用于他帝躯的核心本源——那颗跳动了无尽岁月、蕴藏着宇宙生灭伟力的帝君之心。

仿佛有一只无形、冰冷、巨大到涵盖诸天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帝心,然后以完全违背他意志轨迹、将他整个神躯以一种极其狂暴的方式,狠狠地将他向前猛推过去。

那个被推去的方向,竟是妖女所在的位置。

这并不是他的意志所向,他死死要扭转这个态势,却惊骇地发现,这一切皆是徒劳。

一声压抑到扭曲的闷/哼,从玄宸帝君紧抿的薄唇中溢出。

他那双蕴含宇宙生灭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紧握裁决之剑的手——那象征着三界至高权柄的手,此刻竟然在剧烈地颤抖着。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五指,在一种绝对不属于他意志的操控下,居然一根根地,松开了剑柄。

这?

“当啷”一声响后,裁决之剑发出一声悲鸣,那足以湮灭星辰的裁决圣焰骤然熄灭,剑身上的星河光屑如同失去了灵魂般,瞬间黯淡,渐归沉寂。

这柄一直伴随他征战四方的神器,竟被他亲手遗弃了,旋转着坠向下方的混沌深渊,紫金色的光芒迅速被灰雾吞噬,转眼即逝。

而此时此刻的玄宸,竟像被一股无形的主宰意志彻底操控。

他像一尊被强行扭转了关节的庞大神像,以一种极其别扭、极其狼狈、却又无比彻底的姿态,朝着那名少女,猛地张开双臂。

那曾执掌乾坤、抚平星海的帝君之臂,竟然不可思议地,毫无保留地将那个纤弱颤抖,他认为散发着“妖邪”气息的少女,死死地、密不透风地搂进了自己那万劫不坏、象征着九天十地至高权柄的怀抱之中。

他宽厚的胸膛,玄底金纹的帝袍,瞬间便成了这“惑乱之源”最后的庇护所。

就在他将姜离完全纳入自己的怀抱之中的一刹那间,一声沉闷到令人神魂颤栗的撕裂声,清晰地穿透了罡风与真水的喧嚣,清晰无比地传递到他的耳际。

而他那伟岸如天柱般的神躯,竟然剧烈颤抖起来。

那一瞬间,玄宸甚至觉得,有人在偷袭他。

此时的他,如同被开天辟地的巨斧正面劈中一般,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足以撕裂神魂的剧痛,从背后猛然炸开,瞬间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巨痛令得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

一截黯淡无光、却依日残留着裁决道韵的剑尖,正从他后背贯穿至前胸,带着一种亵渎神圣的残忍,缓缓地、一寸寸地,穿透而出。

他的眼睛都睁大了。

竟是他自己的神兵——裁决之剑,天罚剑!

那柄刚刚被他遗弃、坠向深渊的神剑,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从深渊处飞身而起,直直贯穿了他万劫不坏的帝君神躯。

这怎么可能?

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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