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暗沉不可追,何况两军交战死在战场上,算不得耻辱。”长廉如此说着。
这些年他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阿河。”泰逢长叹一口气。
他领大的孩子他还不清楚么,卫寻死后,长廉变了个人似的,无欲无求,不知道还以为是出家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要么成家,要么回来跟着我。”泰逢道。
“再给我十年吧,老师,大不了像你一样捡个孩子养。”长廉苦笑。
“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泰逢试探性地问道。
长廉也老大不小的了,若是没有那档子事,这会孩子都该有了,泰逢该抱孙子了。
长廉听到这话,被茶水呛了:“咳,这是哪跟哪啊?等我寻个好地方住下,再说结婚的事儿。老师,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那你偷偷买的簪子是要送给谁啊?”泰逢眼疾手快,自长廉袖中夺过那簪子。
的确不像是给女儿家的东西,太素净,简单的一根黑檀木簪子,簪头做成了凤凰的模样,却也是简约的几根线条勾勒。
长廉一时语塞,那是他去香坊后老板娘喋喋不休、软磨硬泡下他才买的。
泰逢哈哈大笑,忽然站起身大挥手:“我儿有喜事,今儿在场的开销,一律我包了!”
长廉一时更是震惊:哪来的喜事?
泰逢却坚持,以自己对长廉的了解,他那反应,铁定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话音落下,楼内纷纷要了好酒,可惜常见的名酒不多,直到有人大喊:“乐府诗!丝竹相和!天家酒啊!”
这“乐府诗”是先帝为爱妃所酿的一种,那妃子喜欢饮酒赏乐,随手起名“乐府诗”。
那酿造方法只有宫里头人知道,又因为这个传说,这酒一直是传说中的的东西。
这样偏僻一个小楼,居然能拿出这等好酒,长廉才想起来,泰逢一直是个很看重格调的老家伙。
和自己徒弟、干儿子约个饭,选的地方果然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只怕这个小店,是哪个皇家子弟自己开了好玩的。
这才符合这个老东西的调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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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廉辞了老师,又喝了不少酒,就在街道上乱晃,不知晃到了哪里,又遇到了岱极。
岱极那时坐在窗外栏杆上喝酒,斜阳的光落在他侧脸,将少年轮廓勾勒出来。
这一抹剪影看着潇洒,长廉心向往之,觉得有趣,就想上去玩玩。
结果只要是过去的路口都有人在,或是老大爷靠在躺椅上抱着一只三花猫,或是老奶奶剥着豆子。
长廉武功再好,总不能当着人家面飞檐走壁,只得绕过去。好不容易找了个犄角旮旯,飞身上去。
谁知第一脚就滑了,瓦当重重砸下去。抱着三花猫的老头突然出现在楼下,声沉如钟,警惕道:“发生什么事了?!”全然不像一个市井老头,倒像是年迈的将军。
此刻一阵晚风掀起凉意,长廉酒醒了。
那是熟人,下属,旧友,恩师——公孙敖。
楼内的少年朗声道:“脚滑了,公孙大爷。墙角有完整的瓦当,可以扔给我一片吗?我顺手就补了。”
老头扔上来一片,叮嘱道:“小心点。”
“好嘞!”少年笑着,又不好意思道,“那个,酒也快没了。”
“你这月已经欠我两壶了。”公孙大爷说着,又扔上来一壶酒。
“下月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少年大声喊。
“你上月也是这么说的。”公孙大爷说着,转身走了。回去哄他的三花。
待公孙大爷的背影完全消失,少年翻身进屋子里,长廉这才看清这人是听水楼的少年。
长廉来时带了酒,岱极被酒香吸引,凑过去一闻:“啧啧啧!丝竹相和,天家酒啊!”
借着浅抿一口,又道:“听说这酒没有丝竹美人相伴,喝起来不仅味少三分,更是孤独一生啊!”
“丝竹没有,美人更没有。”长廉笑着,翻出栏杆,脚下又是打滑。岱极一把把抓住他的领口才让他没掉下去。
“还得再练练。”岱极顺势坐在栏杆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相和。
长廉倚着柱子:“不怕孤独一生么?”
少年把剩余的半杯泼出去,仰天大笑:“往事已成空!”
长廉抢过少年手中的酒:“我只有这一壶,别给我浪费了。”
远处斜阳西沉。中天为橘黄,越到边缘颜色越深,斜阳处为暗沉的红色。
“还如一梦中。”少年不胜酒力,摇摇晃晃回了了屋子。
“休说往事皆非,且把青樽酌。”长廉在他身后道,但岱极没有回头。
长廉自东窗离开,身后传来沉重的落锁声。
那是他们回到长安后的相遇,很多年后长廉后知后觉,分明不告而别很多次,却总能在转身之后再相遇,也许就是宿命。
沈大师说,宿命让他们相遇,是想让他们拔剑相向。
岱极不信命,从来不信命。他相信事在人为,所以许多年后,他成了大君,费尽心思把长廉找回来,让他永远留在他身边。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是李煜的词。
“休说往事皆非,且把青樽酌。”化自辛弃疾的“休说往事皆非,而今云是,且把青樽酌。”
与此想像的还有苏轼的“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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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立尽斜阳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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