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说有什么能与普雅的高度一较高下的人类造物的话,除了用于向太空运输人员物资的星空轨铁,就只有链接曙光圣城核心层与穹顶层的动力电梯了。
我挽着汤缘的手,看着下方的建筑逐渐变得渺小,而远在数里开外的普雅却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
或许说,万年来,她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沉默地站在这片土地上。
这大概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最直观的写照了吧?
时速百来公里的动力电梯,也需要六七分钟才能穿过她的荫蔽。
面对如此巨大的神迹,以至于我总会产生一种幻觉。
这万年来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梦而已。
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如今正安睡梦乡。
我怔怔地想着,眼前突兀出现的绿芽却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着那新生的枝丫,感受着身旁人的温度,有些暗恼。
活了万年,心绪竟还如此不稳定。
明明身旁的他是如此的真实。
我平下心绪,默默观赏着最后一段的风景。
穿过了龙盘虬结的枝丫,眼前忽然一亮,让我不由得眯了眯眼。
再睁眼时,已是辽阔的天空。
“我就说吧,这天灰蒙蒙的,不下雨就已经是万幸了。”
汤缘抽了抽鼻子,牵着我走出电梯。
我踏上特制的投射合金,脚的周围立即出现了诸多彩色的线路,如同脉搏一般跳动着。
我还是很不习惯这种采集信息的方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开始蹦迪。
也不是说厌恶蹦迪,只是这种轻快的舞步让喜爱戏剧的我感到过于轻佻。
我瞥了眼汤缘,他倒是一脸好奇地东看西看,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朝我笑了笑,顺便来了段即兴舞蹈。
嗯……这舞蹈过于……一言难尽。
众人那怪异的眼光也让我如坐针毡。
好在汤缘身份特殊,无需排队进入景点。
我赶紧推搡着他走进景区,但这家伙很显然没领会我的用意,还在那不满地嚷嚷,
“我还没跳完了,你急啥啊……”
“别在那当显眼包了好不好,这里面不漂亮吗?”
“……”
汤缘沉默了一会,
“你要我说实话吗?”
“你还是别说了。”
我看了看周围的绿荫,还是说不出违心的话。
说实在的,这段路不过是政府选了普雅一段粗大的枝干然后开凿了段路而已。
满目绿荫固然令人安心,但要说美丽,那也不至于。
这段路唯一的与众不同的是,这里曾发生过一起战舰坠毁事故。
一艘长达千米,重达几十万吨的战舰被生生卡死在这,不得寸进。
只有鲜红的普雅花在火焰里燃烬,纷纷扬扬撒下,为整个曙光上演了一出名为火的戏剧。
经此事故,原本就是神树的普雅更是被曙光人尊崇,原本只是逢年过节才会人山人海的七星阁现在只是周末都会拥挤不堪。
毕竟比起它在生物学上以及历史上的种种传奇,人们更喜欢它切身实际的守护。
没人愿意看到一艘星际战舰坠毁在城市。
尤其是跨星系作战的战列舰。
但因为普雅的原因,原本足以毁灭半座城市的灾难最后变成了几场因为普雅花而引起的小火灾。
她的的确确是神树啊。
现在的曙光人一提到她,都会这样说。
但其实,一开始的普雅仅仅是生于一个“卑劣”的愿望。
我轻抚着那嫩绿的枝丫,感受着里面浩瀚的能量,轻叹一口气。
人世间没有神。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肉眼可见的未来。
前现代将能力者划分为十阶,神圣尊宗明灵天地玄黄,悟道称圣,破道名神。
可那所谓的神,不过是人们掌握了所谓的[权柄]而自诩为神。
他们只是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却还没跨进神的领域。
按照朽末纪元另外类强度划分[百段法]来讲,圣阶不过九十至九十四段,而神阶,则是九五至尊之上,九九归一之下。
而[神明],在历史上只存在过五位。
无论是掀起灾厄的四位[禺神],还是[救世]张清河,都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而普雅,正是张清河得以突破凡人桎梏的契机。
张清河自前文明的的遗迹[界境]中取得普雅的种子,又借其恋寒伶的的逝世,将普雅种在[禺神]之一,[煚]的封印上。
他不惜破坏[煚]的咒棺,使封印晃动,任由普雅吸食[煚]的能量。
不仅如此,他借由曙光圣城城主之位,将斩杀的殢魃,战死将士的遗骨,埋葬在普雅周遭的土地上,并设立[守墓人]来戍卫秘密。
不仅如此,他还直接导致了第三次圣陨大战的人类的惨败,超过半数人类死在了殢魃的爪牙下。
摄取众神的[权柄],释放[煚]并借之成神,利用[神心]满足私欲,放弃拯救世间……即使他最后被炎帝斩杀,但他带来的苦难岂是一死便可谢罪。
神啊……神……
我看着哼着小曲晃悠在前的汤缘,内心却泛上了些苦味。
普雅蕴含的能量足够供养十位神皇。
这也是她能够如此茁壮,创造种种奇迹的缘由。
但我却无法调用它来给养汤缘。
神树有更为重要的使命。
她体内有一个同我体内一样的封印。
两者相辅相成,共同阻断着[天外]与此界的联系。
那联系……应该算是一条星际隧道吧,通向银河的中心,彼端是无尽的……夹杂着魁的[炁]。
这些是能力者诞生的原因,却也是灾厄的根源。
因此,无论如何,封印绝不能被破坏,而神树的能量也自然需要以备无患。
我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汤缘在我眼前一天天衰老。
即使他的容貌未曾变化,但他一天不如一天的反应分明告诉着我,他……
大限将至。
“嗯?你怎么了?钰钰。”
汤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耳边,我猛地抬起头,只见汤缘正半蹲着身子,担忧地看着我。
“怎么哭了?”
“没什么,可能是对普雅花的花瓣有些过敏吧。”
我慌忙地捡起一朵普雅花,强颜欢笑。
“是吗……?”
汤缘也没多加怀疑,站起来揉揉我的头,
“走吧,前方就有店家,吃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嗯。”
我牵住他伸来的手,任由那只手臂将我拉进他的怀抱。
“嚯,今天怎么了,可不像你。”
我掐掐他腰间的软肉,
“少耍嘴皮子,还不走快点,我饿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汤缘丝毫不在意我的小动作,轻笑一声,将我抱起。
我靠在他的怀里,摩挲着手中的花瓣,闭上眼开始祈祷。
神树普雅啊……
若你能听到吾的心声,请庇佑一下抱着我的人吧。
他曾披星戴月,征程万里,不该是留得如此结局。
普雅巨树啊,看在他与我这万年的功绩,恳请您垂眸怜悯天光。
我,梧钰,愿以此身为仆,护您万万万年,直至此身陨灭。
只望您能给予天光一个完美的结局……
“快看,钰钰,好美。”
“怎么今日普雅花会大面积地凋零,真是神奇。”
“不愧是神树。”
“是啊……”
我嗅着他衣服上的洗衣粉香气,轻轻吻了吻他的脖颈。
“神树会保佑我们的。”
“一定,”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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